我为什么要救那位少女呢?也许只是一时冲动。

如果是大叔,我可能不会救他。

因为她是美少女?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说明我依然对美色有倾向。

话说回来,如果是老师,抑或是同学,我应该也不会去救他们……

想着的同时,我心不在焉地胡乱拖地。

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洒入教室,课桌、讲台、黑板仿佛都浸在蜂蜜里。

附近两位女学生正眉飞色舞地谈话,飘入耳中——

“哎哎,我听说‘暗杀者’来这座岛上了!”

“不会吧?感觉有点恐怖。”

“怕什么,他又不会对学生下手,连续暗杀教师事件,顾名思义啦。倒不如说有点小期待,最好盯上教英语的那个死地中海。”

“没找到凶手吗?”

“没。哎,对了,我在里网看到有人查出谁是凶手了——是两年前关禁闭的那个‘超威绿猫男’,你知道吧?”

“真的吗?但之前网上都说他已经走了。”

超威绿猫男走了?

我插入她们的对话:“走了?他到哪去了?”

“我去,喂!你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快滚走瘟鸡!”

意识到我的瞬间,她们的表情同时阴了下来,五官挤在一处,眉间紧皱,眼底刺出凛冽。

呵,你俩的表现真是同步啊。

“快滚~~~~~”

拖着长音,其中一位高个子女生抬起脚,蓄势待发。

我只好离开,继续拖地。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真是个废物,连‘走了’代表去世都不懂。”

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决定不再去想那位少女的事情。

我把思绪转向昨天手机上的对话。

连续暗杀教师事件。那人在恶作剧吧,说什么和我有关?

昨日被网友告知我与暗杀事件有关,今日被不知名少女告知我会被杀死……

掏出裤兜里的手机,连上GPRS网络查询:

连续暗杀教师事件最初发生于杏仁岛,网上传闻说凶手会杀光岛上所有的教师,之后转移到下一座岛屿,继续循环。

据说凶手已经清洗了两座岛。

不可能吧?这太夸张了,怎么可能让他如此顺利作案?

网上很多事情都是谣言,捕风捉影的产物,过几天就会辟谣了。

而且许多谣言背后有利益驱使,参与其中就是傻子。

……

“喂!你在这发什么呆啊……”

啪——

百会穴传来重击……

“啊!”

我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不重要。

关键是手机!它从我的手中滑掉了!

搞什么呀,是谁在我想事情的时候敲我的头啊?

转头一瞧,身穿白色衬衫,外套着浅葱色针织背心的熟悉身影——班长双手叉腰站在我的课桌边。

虽说是普通的黑色短发,但是她的五官轮廓立体鲜明,在班上显得十分与众不同。而且她那认真且直言不讳的个性,非常符合班长给人的印象,深受老师与同学的信任。

她似乎没有看到刚才滑稽的一幕,她的头扭向别处,眼睛没有对着我。

手中握着很厚一筒的卷子,原来刚刚是用这玩意儿打了我。

“喂,班长,你手上这个已经算钝器了吧?”

“别说废话,已经12点55分了,你还不快去……”

说话的过程中,她转过头打量了我一眼,挺挺的鼻尖似乎是对我的嘲弄,又立刻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你还在穿这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虽然我没什么想法,但是有不少同学向我提了意见咯。我建议你尽快换掉,你也不是没钱吧?”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工装裤都已变成灰色,而且遍布补丁。

远看,我就像个全身贴满道教灵符的人。灵符,很容易联想到头顶贴着它的僵尸。所以我初中时候的外号就是“僵尸”。到高中后,原来的外号无几人知晓了。然而“瘟鸡”——这个新的外号安到了我头上。有些同学看不惯我这身,觉得污染了他们的视线。但又却不想直接来与我交涉,去找班长诉苦,真要令我笑死。

我决定调侃她。

“你出钱帮我买吗?”

“你……”

她的眉梢骤然上翘,紧咬着嘴唇,立体的五官轮廓更加鲜明,似乎在忍耐什么,面颊微微抽搐着。

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每次和我说话都不愉快。

“先不说这个。班长你看啊,我手机掉到地上了,要是坏了怎么办?”

我指了指地面,它还生死未卜。

“坏了我赔你就是了,你在这理直气壮什么啊……”

她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交叉蹲下身子,把手机捡了起来。

“你这手机……是老人机?啊!屏幕有一道裂痕。”

老人机才耐用啊!

“这道裂缝原来就有。算了,我马上就过去。”

我从她手中抢过手机,站起身子。

“……哼!”

她嘴巴嘟得老高,甩身走掉了。

今天又是这样,她一定非常讨厌我。

我挠了挠自己的头,苦笑一声,走出教室。

无垠的光辉铺设在学校操场上,班上的三个肌肉男——老赖、秋伦明与石磊正在参加田径社活动,学生们沐浴在阳光下,有说有笑。

与此相反,中午的实验楼内部一片寂静,我悄悄进入昏暗的走廊。

楼中常年弥漫着奇怪气味,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这幢实验楼不会有学生,灯也都关上了,所以显得格外冷清。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鞋套忘带了。

实验室和机房都需要穿鞋套进入。

我决定不回去拿,那样做的话就要迟到了。

叮叮叮叮叮叮——

意料之中的校内铃声响起,预示着现在是下午1点。

不错,看来不会迟到了。

1点到1点30是午睡时间,今天的午睡我要旷掉了。

要是往常我回去后必然又会被班长教训一顿。

已经到了高二,经过一年多了我觉得她应该早就放弃我了,可现实并不是如此。我每次违规她依然孜孜不倦地对我追杀。

估计是怕我影响别人吧?一个集体中,所有人员会互相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不是意志能左右的。

不过这次我有免死金牌——是老师叫我去谈话,班长她也知道。

……

爬上三楼,来到B303实验教室。

但是感到有些异样。

和以往不同的感觉……我明白了奇怪之处。

教室的门关着。

曾经午休我也数次来过实验楼,那时教室门都开着。

没错,记忆很清晰。门在课余时间都是开放状态,只有上课时关上。实验用具无需担心被偷,因为实验室内部有储存间,专门存放这些物品。

而储存间平时一直锁着,只有相关教师有钥匙,上课前教师会去开门,并让学生帮忙分配实验用品。

这时我想到,会不会是让我来帮忙的?

但立刻否决了想法。基本不可能,一是每次叫来帮忙的不至一个人,二是班长传达给我的消息明确表示老师找我谈话。

内心抱有一丝担心,从门中间的玻璃看向教室内部……

教室内很暗,似乎没有人。

就是嘛,午休睡觉时间怎么可能有学生在里面上课,真是想太多了,即使补课也不会到实验室里面,先进去等老师过来吧。

我缓缓推开门扉……

吱——啪——

伴随着开门的声响,我进入教室的同时踢到了某样东西——电动窗帘遥控器。

此时我也注意到了教室里为何如此昏暗,因为电动窗帘被关闭了。

是下课时候忘了开吗?我捡起遥控器,按下开启键。

吱滋吱滋吱滋吱滋——

窗帘缓缓打开。

阳光从玻璃透过来,照得地面瓷砖闪闪发亮,光线射入之处尘埃于空中飞舞。

亮堂多了,一排排实验桌伫立着。实验桌比普通教室的双人桌宽大许多,桌脚也是连体且不镂空的,从侧面看桌面连成一片,如同一整块大平面。

奇怪的是,中间几张桌子摆歪了。

因为实验桌很重,别说用手推了,就算踢一脚也无法撼动,我来这里一年多还没看见实验室桌歪过。

但这与我无关,先坐下来等吧。虽然这么想着,但从教室过道中延伸出的一条红线,夺走了我的注意力。

红线——它的头部渐渐显现,而且在不断延长。

……

忽然,我明白了这是什么,唰——背部一道电流划过全身,顶上直冷到脚跟,鸡皮疙瘩倒立起来。

不安与恐惧灌入我的脑海。

不对!这不是什么红线,是血液。

血的细流蔓延,宛如弯曲的红线。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血?!

两步急冲到中央,看向过道——

人……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插着一把刀,血流延伸至我脚旁。

我全身发毛,每一寸皮肤如同针刺,头钝痛起来,胃液止不住地翻腾。

四肢逐渐麻痹,空气似乎愈发稀薄,额头冷汗直流,大脑停滞……

不行!必须做出反应,怎么办?怎么办?

1秒钟之内我得出了答案——快跑。此时被别人看到就完了。

绝不能被污蔑!

“啊啊啊……”

在我转身之时,一声惨叫飘入耳中。

原来这个人还活着吗?

但与我无关,必须迅速离开,撇开与这件事的关系!

日常不能被打破,计划也在进行中,我可不想扯进什么杀人事件。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完了!跑步声,有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想!不能停止动作,还是跑,快跑!抢在他前面跑走!

全身发烫,急促的脚踏地声音响彻三楼走廊……

不至我一个人,还有别人,他在追我。

我的意图终究还是落空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为什么。不应该啊,这时间这幢楼不会有人啊!

已经无法顾及膝盖了,一边狂跳下楼,一边用余光瞄阶梯上方,是他——班主任。

“站住!”

班主任急促下楼的同时发来咆哮。

昏暗的楼梯好似无限向下延伸。

“呼……呼……”

喘着粗气,除了体育课之外从不锻炼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来到一楼,只要跑出一楼走廊就能来到楼外。

黑暗的走廊成了梦魇,身后还有另一个不散的梦魇追赶着我,但是我已经跑步不动了……

大口吸气,我的心率已达界限。但是后方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那脚步声就像末日……迫近,不行啊!逃,快逃!

本能支持着我继续跑……

跳出走廊的一瞬间,光涌现在视野里……

身体沐浴到了阳光,温暖渗入骨髓。

不行了……

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血气上涌,剧烈咳嗽起来。

喉咙中充斥着铁锈味。

胸部的隐隐作痛,五根指头紧攥住衬衫,可不要旧病复发啊。

身体蜷缩成一团,好痛苦……

日常要离我而去了……计划……

班主任接近我,身体正好遮住太阳,照射到我脸上的温暖日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冷侵蚀全身。

他低下头,注视着瘫在地上的我,开口说道:“你要跑到哪?呵,你想游过海洋逃走吗?”

“……”

他说的对,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发突然,我只是本能地想逃跑。

我是无法逃掉的。因为——我现在身处人工岛之上。

沧海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从“人类之母”古猿露西,横跨320万年人类恒久不变的生存模式已被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