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人们呼出的热气在枝叶间散开,悬崖的平地上,舒缓的音乐在水仙花丛间穿唱。当漆黑的棺材架在起落台上慢慢下行时,安娜斯塔辛娅靠着阿德瑞安默默的看着。没有人感到伤心,更多的却是放松与安心。

“妈妈的墓旁开的水仙花,它们都好漂亮,我想,妈妈在这里,一定会快乐的。”

“是的,一定会。”

安娜斯塔辛娅环视四周出色的风景,母亲的墓面朝大海,听着波涛拍岸的声音。在这样高的悬崖上,涛声是如此的朦胧和温顺,就像慈祥的老头在深情诉说自己一生的故事。

“痛苦,是深沉的——”牧师朗诵道。

“快乐,却比心痛还要深沉。”

牧师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望着他们两人,两人立马注意到了牧师,认真地等待下一句。

“痛苦说,消灭吧!”牧师神情激动。

“可是,一切快乐都要都要求永恒——”

“要求深沉!深沉的永恒!”

“安娜斯塔辛娅,我的孩子,你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人,她在临走之际向你和你的挚爱发出这样的祝福。生活或许很艰辛,很痛苦,但正是在经历了数不清的痛苦与挫折之后,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你的母亲在用最诚挚的心向你们祝福,为你们祈祷。到这边来,孩子,去把这一束花,献给母亲,以表示对她深深的爱意和崇高的敬意。”

安娜斯塔辛娅接过花,用双手捧着,跪在石碑前,轻轻放在石台之上。然后,轻轻抚摸着石碑,就像抚摸着母亲枯黄的头发,温柔地说,“妈妈,我爱你!”

牧师微笑着对阿德瑞安说:“过来吧,亲爱的孩子,她也是你的母亲,你该感激她对你的不离不弃,感激她将女儿托付给你。去吧,去为你的母亲献上鲜花,不用在意你沾满鲜血的双手。你是为正义而战。”

墓园的大门上刻着一行铭文,时间侵蚀藤条缠绕下字迹模糊,仔细辨认才依稀看出:

“爱是什么?爱,就是你踩碎落叶的翅膀,让它们清脆的为你歌唱。”

阿德瑞安献完花后,和安娜斯塔辛娅一起起身让到一边,母亲的好友献完花对安娜斯塔辛娅表示慰问后,葬礼仪式就算结束了。大家也都纷纷往家赶。毕竟在这样的城市,一整天呆在外面也不是什么好事。

回家后,阿德瑞安决定精心做顿午饭,毕竟这一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需要纪念的。安娜斯塔辛娅继续在客厅收拾,阿德瑞安在厨房也忙开了。把事先腌制好的上等牛里脊从冰箱里取出来,自然解冻,解冻后的肉应该呈黑红色,这是因为腌制的技巧:先将里脊切成厚片,几经捶打后肉质会稍稍松软,然后用粗粒胡椒均匀涂抹肉片,再在两面涂抹适量食盐。之后,用橄榄油涂满牛排肉,并用保鲜膜包裹以防肉内水分流失。最后,在将腌渍的牛排放入冷冻层前,外层再套一个袋子使肉在低温下能保持鲜度。解冻后便可以生煎牛排了:在平底锅内放少许橄榄油,加热到散发出橄榄香味便可将牛排放入,大火双面煎数十秒钟锁住肉中水分后改用中小火慢煎,此时要不时来回翻面。因为腌制时放了油的缘故,即便煎到九成熟,肉也不会老硬。不过,阿德瑞安比较喜欢七分熟。起锅前放入黄油提香,用中火收水锁味数十秒后起锅。这时还不算完工,立马将事先切好的洋葱放入锅内搅拌两圈后盛出,用微波炉将洋葱加热至熟,然后就着锅里余油加入胡椒、红酒与小粉快速搅拌成糊状,这样,浇在牛排上的胡椒调味汁便做成了。此时洗锅换油煎两个溏心鸡蛋,放于牛排上,旁边再点缀两朵西兰花,美味牛排便横空出世了。之后,阿德瑞安又做了几片土司作为主食,然后让安娜斯塔辛娅先品尝着,他又做了两杯手冲咖啡。看着沸水冲入咖啡粉,渗透滴漏过滤出香醇的咖啡,阿德瑞安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趴在桌边看安德里奇冲泡咖啡的情景。那是家乡特别的咖啡豆,想到这,那香味仿佛又涌入了他的鼻根。

“哼!混蛋——你竟还活着!”阿德瑞安咒骂道。

安娜斯塔辛娅的心情本来很低落,见到那么多美食,不禁舒畅起来,迫不及待的品尝着各种美味,先切一块牛排,又咬一口吐司,她边吃边问阿德瑞安:

“阿德瑞安,你怎么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哇……这个鸡蛋!”

“参军时对这些很感兴趣,便自己学来做过。”

安娜斯塔辛娅看着阿德瑞安,然后满意地笑笑。

“果然,阿德瑞安最棒了!”

两人开心的吃了午餐,喝了咖啡,还品了红酒。安娜斯塔西娅实在是不胜酒力,吃完饭便说头晕想休息了,然后自己爬上沙发,用毯子严实的裹住自己,半梦半醒地嘟囔着:

“阿德……阿德瑞安……书橱——我想去书橱……”

“好……好,明天去,明天去好吗?”

“嗯……”

安娜斯塔辛娅安静地睡着了。阿德瑞恩收拾好餐桌就要出门,他还有些事要确认。空旷的大街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他径直走向研究所,径直冲到了理事台前拉住一位工作人员问道。

“你好,请问凡还在这里吗?”那工作人员思考了一下,说:“在的。”

“在哪一间?”

“就在原来那间。”

“哦,好,谢谢。”

阿德瑞安刚想走又转了回来。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

“所谓‘下命令即集合’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还必须上前线吗?”

“这个,我无权回答。”

“好吧。谢谢。”

阿德瑞安快步走进了他从前的病房,凡已经冲好了咖啡。

“你知道我找你?”

“是的,因为你还被监视着。”

阿德瑞安下意识的看看四周。

“在你的身体里——”凡淡淡地提醒他。

“哦,该死的。”

“所以,你还是回来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是那么抢手。”

“啊,是啊,都是那混蛋惹的祸。”

“是我们合伙算计你的。”

“哦,无所谓了。凡,你最好给我赎条命来。”

“安德里奇,高兴吗?他还活着。”

“高兴。我高兴没被他杀死!”

“算了,看看你自己吧,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嗯?什么事?”

“什么时候出发?”

“最迟一个星期,阿德瑞安。”

“必须要去吗?”

“怎么,你还在想着你的学生妹女友,身为士兵是不可以有感情的,你这样子上战场只会送命。”

“行了,够了!去你的吧,凡!我们已不再属于一个世界。”

“是啊,你非要为自己创造一个幻想乐园干什么呢?梦破灭的时候不是更恐怖吗?”

阿德瑞安径自走出了病房,没有回答凡。战机在空中穿梭,自行浮游炮从半空中开过,扬起一路冰凉的灰尘。阿德瑞安意识到凡所说的,真的没有错,可是,得到情感是多么幸福,是多么诱人,让人无法抽身啊。然而,他与安娜斯塔辛娅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一个星期,之后的事又再次成为未知数。事到如今,他已不对未来抱任何希望。因为在他年幼时曾怀有许多希望,到头来一个个希望变成现实,总不能如他所愿。希望变成了失望,碾碎了阿德瑞安的心,于是他保守封闭起来,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相比而言还是后者久远一些。阿德瑞安只想抓住当下,抓住他与安娜斯塔西娅的每分每秒。他疾速地冲回家,坐到安娜斯塔辛娅旁边,轻轻吻了吻她,然后叫醒她。

“嘿,安娜斯塔辛娅,醒醒,醒醒。”

“嗯……怎么了,阿德瑞安?”

“亲爱的,我们来列一个清单吧!”

“嗯?清单?怎么呢?”

“想和你一起做的事,太多太多。”

“啊?不是……等等——”

安娜斯塔辛娅拉着阿德瑞安的手臂。

“傻瓜!慢慢的也不迟啊。”

“这可不行,现在就要列,我等不及了!”

“真是——你疯掉了吧,你坏掉了吧。”安娜斯塔辛娅一边坐起来,一边无奈地笑。

“那就从晚餐开始吧!”安娜斯塔辛娅开朗地笑出来。

“接下来的行程会有危险,不顾忌战争了哦。”

“嗯,不顾忌了。”

“不怕了吗?”

“没关系嘛,有你保护我,我怕什么呢?”

“那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坐起来,拿出纸和笔,你一言我一语的列起“想要一起做”清单。这两个家伙根本无视了生与死,管它战争不战争的,什么都不能阻碍他俩的疯狂清单。从美食到购物,从天上到地下,整整一下午,清单写了三大张,列出满满几千项。

“天哪,就算是一天做一百项,也要十几天啊!”

“没关系,我们一样一样的做。”安娜斯塔辛娅调皮地用笔尖敲打阿德瑞安的鼻子,然后他仔细寻找,最后指着其中一项说,

“就从这开始吧!”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去书橱道谢!

阿德瑞安微笑着答应了她。

世上有欺骗的微笑,还有满含爱意的微笑,更有一种愿为之付出生命的微笑。在那其间,两种微笑相遇。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真正的微笑只会有一次,之后,一切音符便戛然而止。就像花的一生中只会有一次绽放,当芬芳过后,一切色彩便不复存在。空袭次数越来越多了,纳哈维亚日渐破损。阿德瑞安与安娜斯塔辛娅已经成为这座城市最后的守护者中的一员。守护者们怀着最后的真情,大胆的去爱自己爱别人,爱这城市残破的心。

第二天清早,阿德瑞安带着安娜斯塔辛娅前往红色书橱,他们再一次走到了紧挨防护林的住宿区边界。阿德瑞安大老远就看到了书橱的店面。周围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闭,路面冷清一片,唯有那老旧的铁门还泛着暗红的光。阿德瑞安暗想,这书店该死的红色真是代表了血液。他和安娜斯塔辛娅在这里花费的心血,根本数不清楚,而这书店的渊源也是让他爱之深,恨之切。

红色书橱,1106号,正在营业。

“竟然还在营业?我本以为它肯定关了的!”安娜斯塔辛娅惊叹道。阿德瑞安不做声,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面前的姑娘,以防万一里面

待的全是不利之人。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虚掩的门,便见到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和蔼的望着他们。这一次那眼睛不再颤动,不再飘忽

,而是放出一股坚定的神气,还有无尽的冷。

“斯宾塞店长!”安娜斯塔辛娅高兴的喊道。

“来啦!……哎呦,外面那么危险还跑过来。”

阿德瑞安不管他们,因为整个屋子的确只有斯宾塞一个人,他四处走动巡视着整个大厅。

“哦……完全重新装修了呀,连做旧都做成一样的,真是别有用心啊。”他小声嘀咕,走到大厅中央的那扇窗前,望着外面。他的左手

就是在这里被无情地砍下。而现在,这里一切如同平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德瑞安……你——也来啦?”斯宾塞微笑着问。

“哦。”阿德里安回应。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斯宾塞继续微笑着。

“托您的福,好极了!”

“哦……那就好——可要小心啊!”斯宾塞假笑着。

“多谢关心!我们会注意的。”

安娜斯塔辛娅听着他们俩平常却又别扭的对话,很是奇怪,心想估计是很久没见面,有些生疏了吧。于是她提议大家坐下来喝杯茶。

“店长,韦布呢?”安娜斯塔辛娅问道。

“他呀,早走了,他是个四海为家的人,战争来了,他就走了。”斯宾塞解释道。

“不是去参军吗?”阿德瑞安话中有话,还故意把“参军”二字拖长了些。

“那倒不是——他没有勇气上战场的——阿德瑞安,你呢?还上战场吗?”斯宾塞反问。

安娜斯塔辛娅自然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便很认真的看着阿德瑞安。

“不上!”

“哦——不上好啊!嗯,不上好!”斯宾塞大笑起来。

阿德瑞安知道,他被安德里奇抓着把柄,这让他不能随意讲话。于是他便不再说话,言多必失。安娜斯塔辛娅与斯宾塞聊了很长时间,

后来斯宾塞还为阿德瑞安被追杀和她母亲的去世感叹了一番,说这世界总有一些人那么的冷酷无情,总有一天会遭报应。阿德瑞安真是暗自觉得可笑,那么厚颜无耻的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但他并不能对此评价什么,只好自己坐在一角静静地听着。窗外,不时传来战机穿梭的声音,这对这几天的纳哈维亚来说是完全正常的,也没有人会多加注意。他们就这样坐着谈着,安娜斯塔辛娅开心地笑着。

“店长,是个好人。一直感谢谢谢你给我们的温馨家园,让我们相聚让我们成长。哪怕在最紧要的关头也不离不弃,真的很谢谢你。”

安娜斯塔辛娅赞叹道,斯宾塞听着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阿德瑞安,你也说些什么吧,毕竟以后很少到这里了。”

“我嘛……我——”

这时,空袭警报响了起来,窗外传来战机在空中厮杀的轰鸣,地面埋伏好的防空炮火光四起,还没等阿德瑞安一行人反应过来,导弹就下来了。大地在震动,导弹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第一颗,第二颗……一颗颗朝他们逼近!安娜斯塔辛娅被冲击震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阿德瑞安连忙把她护在身下,呼唤着:“安娜斯塔辛娅,安娜斯塔辛娅!”

房屋开始倒塌,屋顶滑落下来,露出了广阔的天空。从掉落的残砖破瓦之间,阿德瑞安看见安德里奇正往出口方向狂奔。阿德瑞安咒骂着转头看向上方。两架战机正在空中追逐击打,炮口中的子弹滑出来,拖成长长的火光。他只有先护着安娜斯塔辛娅,避免在逃脱中遇到什么闪失。安德里奇一边跑一边撕扯假皮,他还扭头观察空中的情况。除了最近的那两架战机之外,还有数百架轰炸机从海岸边飞来,有些还未来得及投弹,便被击落下来,摔得满地都是,然后起火,爆炸,周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轰炸机开始投弹了,居民区上空,炸弹像雨点一样从空中落下,房屋碎片四溅,如同纸片一样轻盈。阿德瑞安与安娜斯塔辛娅还被困在房屋当中,出口已经被掩埋,大火蔓延至房梁,书屋燃烧起来。阿德瑞安开启了觉醒模式,保护安娜斯塔辛娅不被砸到。他本想疾速地把大门撞开,可是发现每撞一下便会掉下很多碎片。他想,今天他俩要葬身于此地了。楼顶的避雷针从底座上断裂开来,从屋顶掉下,直冲着阿德瑞安的头部飞下。头部的机械是最薄弱的,要是被避雷针那样的锐器猛击,就会被直接扎穿了。阿德瑞安很恐惧,但他不可能躲开,他的身下是安娜斯塔辛娅,他若让开,安娜斯塔辛娅只有死路一条。阿德瑞安张开双臂迎接死亡,他闭上双眼——他感到了一阵疼痛,他被砸到了地面的一边,紧紧抱着安娜斯塔辛娅。他睁眼,却发现出事的不是他。

安德里奇跪在他们面前,避雷针从他的后脑刺入,从下颚穿出,直钉在地上深陷进去。安德里奇双眼盯着阿德瑞安,他的血液从下颚喷出,沿着避雷针流淌到地上。他身上发出的红光渐渐黯淡下去,齿轮的转动声也越来越慢。阿德瑞安爬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安德里奇。

“安德里奇……?你……你……”

“啊……阿德瑞安……这下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个杂碎,为什么救我们!?”阿德瑞安吼叫着,好像是气愤,也像是伤心。

“问我……我可不知道……”安德里奇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在嘲讽阿德瑞安。

“安德里奇——”阿德瑞安叫喊着他。

周围已没有答复声。空袭结束了,警报还在寂寥的街道上回荡,大火还在肆虐。阿德瑞安抱着安娜斯塔辛娅,躲避着火焰的吐息,沿着安德里奇冲出来的路跑出去。他们找到了空袭生还者集中区,医疗人员为安娜斯塔辛娅打点滴好让她快些醒来,检查确定没有大碍后,阿德瑞安又回到书屋。此时的书屋已经被大火摧毁的不成样子了,木地板被烧塌,各种物品连同木炭和灰一起掉下来,落在水泥地上。安德里奇和避雷针一起躺在地上。安德里奇完全就是一副机器,他的肉体已被燃烧殆尽,可人形却还在,他的四肢,他的躯干,他的半个头颅都已经改成了机械,布满齿轮的心脏从机械空隙处掉落,上面刻着10036。

阿德瑞看着地上的安德里奇,他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他的脑中不断地回放安德里奇死前那捉摸不透的微笑,就和从前安德里奇对阿德瑞安的无数次微笑一样。

“发生了那么多,安德里奇,现在都结束了,你的梦想破灭了,因为你死了。安德里奇,你死了。我很怀疑我们小时候亲情的真伪,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时我真的很开心,后来我成为了你的道具,被你欺骗,隐瞒,算计,成了现在这种样子。你还迫害了安娜斯塔辛娅一家,让安娜斯塔辛娅苦不堪言。你是我的仇人,却又是我的亲人。现在,眼看着你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你却救了你的道具,救了你的铺路石?你这个人,我真的猜不透。最初的感情是浓郁的,但它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味。安德里奇,我对于你的死,没有任何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应该的,却又很奇怪,不可理喻。我们之间的感情,归零了。你死了,安德里奇,我本该高兴,但我高兴不起来。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嘛,现在都结束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就这样吧,安德里奇。就此别过了。”

他朝着安德里奇拜了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回到安娜斯塔辛娅身旁,她已经醒来了,坐在床上颇担心的问他:

“阿德瑞安,斯宾塞呢?他没事吧?”

“没事……”

“那他去哪了?”

“他……他救了我俩……”

“那他应该还在——”安娜斯塔辛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低下了头,眼泪潸潸落下。阿德瑞安只是站在身边,抱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斯宾塞店长,或是安德里奇,从此离开了这个悲惨的世界,成为了获得解脱的灵魂。唯一留在人间的只有那神秘的微笑,和那些血红的记忆。红色书橱,这个曾为了黯淡而存在的地方终于透出了丝丝血色。当其中沉淀下了时间与灵魂,便超越了平凡的维度,在越过了时间的地方,建造起来,永存于人们心中,即使它在现世已不复存在。如今,安德里奇只拥有人们的回忆,他也只能扮成和蔼的斯宾塞,继续在积满灰尘的书屋大厅里坐着,一个人读读报纸,等待着某个少年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