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但不是朝山谷底下,而是沿着山谷上方斥候的正常侦查路线行进,也是为了与其他斥候的路线不重叠。

遥远的看到了山谷的出口——一片长满草的平原。

山谷因为有小溪,所以有的部分比较泥泞,谷顶长满了巨大的树,谷底则是一条开过荒的荒道,虽然荒草萋萋,但断断续续的石质路面依然坚固,明显是有人日常维护的。

其中,几十辆马车沿着较窄石质路面行走,而其他的军人都是在普通的泥土上行着。

我无从判断他们实战的强弱,但他们精良的装备和高涨的士气意味着他们的训练有素和难以击破。再加上我所不认识的各类旗帜,想要混进去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我在心中略微修改了些计划,然后骑着马以不会引人注目的速度向着大部队靠近;同时用长剑割伤自己的左手,来让自己的血沾湿身上各处的皮甲。

两名快速绕着军队巡逻的轻骑见到我,立刻策马上前盘问:“停下!暗号!”

“白银永恒。”我挥挥手,捂着流血的胸甲下马,并示意他们退下来,“我是隶属于巴蒂斯塔大人直属部队的前锋斥候伊夫·冯·阿尔蒂西亚!我在森林内侦查时遇敌并且受伤了!敌人是一伙穿着黑衣黑甲的集团!咕!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巴蒂斯塔大人!”我故作痛苦状。

“没事的,坚持住!巴蒂斯塔大人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看上去年轻面善的骑士想立刻带着我前去,但被另一个相对老练成熟的人拉住。

“等一下,”他用右手摸了摸脸上的一道疤痕,有些怀疑的说,“有些奇怪啊。你的父亲是谁?你的未婚妻是谁?我是谁?”

“我是南方开拓地的第二十四代阿尔蒂西亚子爵布劳恩·冯·阿尔蒂西亚之子!未婚妻是斯派尔伯爵的五女罗莎米亚·冯·斯派尔!您是……”啧,第一关就被识破了吗。

那两个人见我有所迟疑,一人立刻拔剑出鞘,另一人飞速大喊着骑马逃离。那名老练的骑士持剑攻来,我则用缠绕在左肩的披风扰乱他的视线,以此来争取我拔剑的机会。两道白光从不同的方向交锋,我的右手臂被割破,但剑锋依然切断了他握剑的手指。

然后他完好的左手拿起了坐骑旁边的长枪,挺枪突刺,紧咬着牙关露出汗水,右手喷涌而出的血水被他溅到我的面部和身上。他一边大吼着:“全军警戒!遇敌!”一边直接用长枪捅穿了我的腹部——并不是,两面开刃的枪头从左腹的边上擦伤了皮甲但没有伤及身体,而被我用空余的左手夹在腋下。

眼看攻击失败,他决意放下枪头时将已然残疾的右臂举至面前,试图抵挡我的剑,但对于我那把过于锋利的武器来说,无论是手臂的格挡还是头骨的坚硬,都不过是劈成两半的结局。

我从被切开的头部中拔出剑来,但还没等到我把姿势调整回来并包扎右臂的伤口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像奔流而来的瀑布。

我从马的身上跳下来,并利用马匹来抵挡这群龙般狂乱的箭矢。

然而无穷尽的万箭,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马已经不会惨叫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被扎成靶子一样,不过马匹厚实的肌肉和身体倒是如同战场上的岩石,普通的大弓射出的箭是无法轻易穿透的。

唉,麻烦了。

果然,一个人对抗一支军队,不靠潜行暗杀,就是完全的不可能啊。

说到底,第一个人就被识破什么的——也运气太背了吧!

但,这个时候,也还是有对策的。

我从怀里的皮甲中掏出一个袋子。

“砰”,一窜巨大的礼炮在空中炸响。

立刻,从峡谷的上方传来枪声,而射箭的队伍里传来惨叫。

在对方队伍慌乱的瞬间,我从死马的尸身那里迅速转移,尽管身影被多人目击,但是持续的火力输出下降了。

没问题了,在这个时间差,我完全可以混入前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步兵群。

这是我的第一个判断失误——在我还没这么想的时候,一根长达一米五的巨大箭矢就把我直接钉在了地上,面对真正强力的攻击,皮甲就好像是一张纸,花花绿绿却只能聊以自慰罢了。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第一根从下腹部射入,穿过身体,钉在地上。

第二根从我试图格挡时持剑的右上臂射入,然后穿过肩膀,锁死了我的右手。

第三根则是穿过了左边的大腿,估计割到了动脉吧,因为血很快就流出来了。

这么巨大的大箭没有再次射出,取而代之的,是缓过劲来的弓箭手们报复性的疯狂射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箭插在我的身上了。

我的身体就像是被插在烧烤架上的猪,只剩下一个死字。

而箭雨,却缓缓停止了。

整支部队,就像是一个人一样,缓缓后退,原先我的位置是队伍行进方向右侧面的中间,现在却已经被后退的军队置于它的前面,而原先的轻骑兵部队,则是手上拿着各式武器绕着我打转。

不知为何,受创如此严重,我却还依然有意识——虽然不过是剧痛加上剧痛罢了,甚至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点愉悦。

而更为有趣的,则是剧痛中,我却站了起来。

啪嚓,我的右手使劲,把右手和右肩钉在一起的箭矢在我的用力之下折断了。

地面上四溅的黑色血液,缓缓地流动着,向我的脚底流动着,然后重新融入了我的身体。

啊啊啊啊,真是的,被打成这样,好~爽。

我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体却会变成这样,我只知道,我还活着,还要活下去,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叶胧月,我的姐妹,我的半身,我的一切。

我拔出左边大腿上的长箭,随手丢了出去,射爆了一名大叫着举着弓想要向我射击的骑士,他的头盔带着面甲,却没有什么用——在纯粹蛮力的投掷下,箭头并没有穿透他的头盔,却对他的颈部创造了巨大的压力,他歪着头部栽下马来。

其他的人,一句话也不说,而是一半回到了后部的盾墙,一半惊叹夹杂着恐惧地大吼着:“这是怪物啊!”“圣女降下的神罚吗?”“天谴?”“乞求圣光之祝福!”

后部的盾墙突然向着两侧打开了。

一名全身披着白银色的超重型铠甲,手持巨大朝星锤的骑士,不带护卫,不带其他的士兵,一个人向我不疾不徐地走来,然后在大概距离我五十米远的地方站定。

他(或者是她?)双手拿着重型的锤子,将比人头略大一点的页锤头部拄在地上,通过楔形的面罩向我发声。

“汝,为何而来?”他开始问了,那粗犷而嘹亮的声音果然是沙场上的老将军角色啊。

“巴蒂斯塔大人,是吧?向您问好,也因为您的大箭穿过我的腹部而无法鞠躬致礼,向您致歉。”我微微弯腰,懒得拔出插在肚子上的大箭。我的血温柔地舔舐着箭杆,木质的箭杆甚至都有点融化在血里的样子。

“跨越悠久的时光,就为了拯救不存在的人啊……苏醒了吗?”他的声音,似乎混杂着激动和恐惧,“追溯历史,一切的一切,果然都是必然走向终局的啊。”

“对不起啊老爷子,我不过是一介普通冒险者而已,只为了救个人罢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家伙的话语,很有价值,而且大概率比那个所谓的行世圣女的话可信,毕竟在全胜状态下的敌人一般是不会说假话的。

“……堕入黑暗了吗,英雄啊。”他说完,一声长叹。

“谁啊,我可不知道。”蒙混过关,我被称为所谓‘英雄’的来历绝对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之事。

“在那怨恨的彼岸,又将目睹何物?遗憾吗?哀痛吗?悔恨吗?又或者,复仇吗?”他举起手上大锤,将锤头调转一个方向,单手持锤向天,“来吧!亡灵之身又能有何作为?就让吾来见证吧!全军,突击!”

真正的,钢铁的奔流来了。

由穿着全身板甲、披挂着白底黑十字披风和罩袍、持着重型骑枪和其他重武器的骑士们,如同洪流一般,冲上来了。

将我碾作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