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马车里的死人身上扒下一套制服。“绣着华贵的金线,果然小姐您是贵族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的战斗技巧如此高超呢?”

她左手持匕首右手持剑站在马车顶上警备着。“我说过我的身份是秘密不要打听,请记住。我与你的互助关系终究只持续到走出森林而已。”

“好的好的。马车里的干粮和饮水足够了,小姐您是在逃避什么吗……不问,不问。”我讪笑着,脑中不断回放着刚才战斗的过程。

她直到最后也没有投降,真令人敬佩,两次被我用匕首架在脖子上也完全不屈服,金色双瞳死死注视着我,目光不存在一丝游移。

身份大概是某国的公主吧,如果是普通贵族早就露出真名了。这个公主的精神和肉体强度都十分惊人,在正面的冷兵器对抗中沉着冷静不落下风,在面临死亡的绝境中不放弃希望,差点被绝地反杀的我真是十分佩服。如果不是假装的,那么大概就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她刚强坚韧的反抗完全不是一个长于妇人之手、流连深宫的少女所能做出之事。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她能理解我的话语。

对,能理解一个连过去都没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的打扮奇怪的人的话语。

打个比方,就像是把一个中世纪西班牙人直接扔到北京然后和街上大妈开始欢快的扯家常一样,甲方乙方无缝对接,荒谬至极。【西班牙属于西欧地区…..】安静,住嘴。

我十分怀疑我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奇怪提示、失去的记忆和莫名的语言适应能力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个关系也直接牵扯到“我”的存在本身。

那句“MYNAMEISLUCIUSFAERDHEIM.”的问题更大。直接证明两个问题:卢修斯·法尔海姆这个人曾经存在过,但很有可能已经死亡或失踪,所以要找一个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的人来代替;“我”的名字绝对不是卢修斯·法尔海姆,但我的真实记忆又完全不存在,所以即使被人抓住拷问也不会泄露任何关键性情报,是绝无仅有的替代品——

那么又是谁把我置于如此之境地?剧痛一如往常地来了。仿佛烧红的铁斧直接劈开脑壳,我跪在马车的底面上,奋力进行思考。

思考,是人类能够战胜无尽黑暗的唯一武器,却无法满足生命基本的需求。

是的,不知如何离开森林的道路,只能依靠那名少女引路;没有粮食和水源,只能收集马车内的资源;没有可以自卫的武器,只能依靠马车内那名死人的佩剑。

只有互相协助,才能够在这凶险的世界里活下来。

“你整完了没啊,我的时间不多,要赶紧走,入夜后事情就不简单了。”她从马车的车顶上轻盈地跳下来,“那个人是我的剑术老师,为了护送我与教会的刺客们战斗受伤,和我一起从悬崖上掉下来时把脖子折断了。现在教会的刺客们还不知道在何处,赶紧撤离原地吧。”

教会的刺客……教会如果有派出刺客的能力,那么很有可能这里至少有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吧。不过她的话也是正确的,在这里拖延太多时间,对于我们两人的安全都不利。

我拿起死人的佩剑,默默盖上死人圆睁的双眼。

希望你的死亡能为我开辟全新的道路。

“走吧,没有什么好停留的了。”我把死人佩带的长剑别在腰间,向正前方的无名少女比个东西全部收完的手势,然后背向着马车准备离去。

噗。

一把飞刀插在我的背上。

我回过头去。

三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三人都穿着纯黑色的衣袍,很明显携带大量暗器。

不过中间的那个正在责备左边的那个是在闹哪样啊?

我拔出背上的飞刀,久违的剧痛感、切裂背上肌肉的丝丝凉意萦绕在我的脑中。有些许麻痹感,可能飞刀带毒吧。我望向那名无名女子,她同样因突然而至的袭击而愕然,不过已经侧身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请不要再逃离了,莉莉娅·劳拉维亚第三王女大人。”为首的那名刺客在斥责完左边那个之后,向无名女子鞠躬敬礼,“您逃不掉的。请您在此地领死吧,这样您的国民也不会被波及,您的尸体也会与您的家人一起按照国葬的礼节而享受尊荣。”

无名女子——或者说第三公主莉莉娅完全没有注意那名刺客的话,相反,她望向自己的背后——刚才一直没有注意的右边的刺客已经在不远处做好了攻击姿势,大概是趁我们观看中间那名刺客骂人的滑稽剧时绕过来的。

没有退路了。

此时,左边那名刚刚被责备过的刺客向我跪下。他不敢抬头,一个发抖的少年的声音畏畏缩缩地响起:“那、那边那位穿黑衣服戴、戴黑帽子的小哥,对不起把瞄准王女的飞刀扔您身上了,飞刀有毒,但、但真的很对不起,要等到制服王女之后才、才能给你解毒,对、对不起,请您不要插手,真、真的很对不起!”他把头使劲磕在地上好几次。

中间那名刺客也向着我深深敬礼。“手下不才是上司的过错,我向您致歉。请您站在那里不要动,毒药会因为您的行动而快速发作,请等待我们杀死第三王女大人之后为您解毒,不要插手我们的战斗。”

喂我说,你们明明是刺客,这么谦恭有礼是闹哪样。

话说回来,他们的语言我也能够听懂,和莉莉娅的声音的差别只是口音而已。更奇妙的是,我摸摸我背上的伤口——刚才的伤口已经不存在了?

我的手仔细地抚摸着刚才被飞刀射中的部位,真的自动愈合了。身体也没有任何异状,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凭直觉我认为那个刺客小哥和中间那名刺客没有撒谎,那毒药又去哪里了呢?

笼罩在我身体上的谜团也加深了。

就在我犹疑的当下,第三王女微微一笑,我不禁抖了一下——这不该是清纯的公主所有的笑容,而应该是一个多次跨过死线的将军的笑容。

“我所信任的暗之士兵呦,以劳拉维亚公国第三公主莉莉娅之名下令,杀死他们!”

那三名刺客顿时警戒起来。不过这么中二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啊我去!不过身份倒是与我推测的相近呢,原以为是大贵族却是公主什么的……话术倒是不错,把原本与她无关的我也拉进战局,三对一成了三对二了。

左边那名向我跪着的刺客立刻站起来,喃喃自语“明明事前调查没有这个人的,我还以为误伤了平民,没想到也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啊,人和人之间不能互相理解吗……”

真是天真可爱的好少年,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相互理解呢,不存在的。

啊,他又被中间那名刺客打了一巴掌,真可怜。

原本我还想旁观你被群殴致死然后跟着这群刺客回去的,怎么看都是他们那边比较靠谱。好吧,既然一起上了你的贼船,那就打到底吧。

“不要说了,既然敌人数量增加了一个,那就两人一起杀死吧。”一直持续不说话的躲藏在公主身后的真·正统系·刺客终于开了口。

三把飞刀飞出。两把向着公主,一把向着我。

开始了呀,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