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塔德最后拖着法夫纳——由火焰而来的伴生人格,一起下了地狱。

我将剑柄从他的胸前抽出,那里并无血迹,但原本显露的心脏部分已经变黑,身体的边缘部分——手指、脚趾、后背,已经开始了变成灰烬的过程。

失去了我的支撑,他的身体跪立着倒下,手中的骑士木雕项链掉落在地。

我将那个小雕像从地上捡起,然后佩戴在他的脖颈上。金属的甲面每当触碰到他因死亡而苍白的皮肤,那皮肤便会出现裂痕,乃至剥落一层。

“我一定会下地狱的,到时候我可等着你。”苦笑着自言自语,将他的身体放下,然后从他的身旁离开。

玛利亚小姐非常拘谨地站着,手上的枪械消失了,看着我的一言一行。

如果是不知道她真身的话,我可能会现在解除身上的装甲然后和她一起旅行吧,毕竟她也是一个近乎于无条件遵从我的意见的女人;但现在我所恐惧的是这不过是另一场战斗的序幕,毕竟法夫纳的红点熄灭了,还有六个红点在等待着呢。

“主人,谢谢您最后的出手。我想,如果是我在最后也被这种方式打倒,我也会一边喜悦地流泪一边离世而去的吧。”她双手紧握着,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是过于害羞的小女生一样,这又让我怀疑我千年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

但她体内的能量却同时绝赞上涨中,逐渐接近了她变身之前的水平,她的脸色也从有些苍白变得正常许多。

不得不留一丝防范之心啊。

“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为了避免被我所侦测到的大量红点围歼,我主动提出了离开的要求,“至于他们的尸体,你能帮忙烧掉吗?”

“我可以。”

一个陌生的男声加入了对话,年迈而嘶哑,苍老而虚伪,一副狐假虎威之势。

我的目光转向那里——那是一堆普通人组成的群体。

所有人都带着黑色的面具,每个人都披着一套轻甲,大部分都是锁子甲,也有少数是环片甲和鳞甲,身高普遍不一,既有相对较高的大个子,也有矮过周边的普通人,主要拿着的武器是超过三米的长枪,而现在他们的前三排也将长枪竖着对着我们。

从我双目前显示屏里的状态看,他们大多一眼可见的疲倦,除了中央坐在四人抬着的轿子上的一名白衣老人,但实际上那个人可能不过中年,他的衰迈大概是被压力所压垮之后表现出的颓废模样。

“嘿呦~哎呀”他打开轿子那装饰华贵却俗艳奢靡的门,然后打算下轿的瞬间却被自己过于宽大的长袍绊了一个趔趄,幸好用手里的金杖撑住了有些发福的身躯,然后看着满地烧焦的土壤,明显头上流下冷汗,随后带着满面的堆笑,看着我和玛利亚。

带给我的第一观感,便是恶心,或者油腻。

他带着一双在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眼镜,黑框的眼镜边缘快要彻底磨出银色了,还略微有点变形;而眼镜之后是一张梨子形状的脸,肉挤得一条一条的,和这个世界普遍偏差的营养状态相比,想必是吸尽民脂民膏的角色吧;身体上的那套白色法袍,尽管能够凸显出肚腹的脂肪,但其装饰可谓是厚重而俗艳,四处都是金色和银色的镶边、珍珠宝石的项链和手镯、发着光的镶钻戒指,可惜穿戴者本人贬损了那些装饰的美丽;腰上挂了一条大概是由稀有动物皮革制成的腰带,左侧栓了一把漆黑的简朴短剑,并不引人注意;而手上的金杖,大量的符文和流苏缠绕其间,明显是由血液写成的七八条咒文挂在杖头上,而杖顶的一枚深红色珠子闪耀着一丝不祥的光芒。

“初次见面,真不好意思,讨伐了‘愤怒之龙’的勇者们呦,”他的言辞颇让人注意,他知道这是愤怒之龙,也知道是我和玛利亚所讨伐的,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么简单——他大概也涉及了某些千年前的黑暗秘密,大概是从那时就留存下来的诸多怪物中的其中之一的爪牙,“我是圣国第四十五代教皇,圣利威尔。很高兴能够见到二位,银色的骑士和褐色的小姐呦,希望以我身为教皇的名望,封为子爵的奖赏,还有享不尽的荣誉,能够招揽你们进入我的亲卫。”

我本想直接出言嘲讽,但玛利亚用单手阻止了我,我明白她这是出于好意而非攻击,因此我也向后一步,退到安全的地方,暗暗将手中的剑柄转化成为两把短枪。

“主人,小心,那家伙,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玛利亚小姐的枪支从身体中出现,她右脚向前一步,将整个身体挡在我的前面,对准了那个虚张声势的教皇。

“哎呀,小姐,请您不要轻举妄动,我的身后姑且还是有些兵力的。”他满脸横肉中挤出的些许笑容让人完全感受不到笑意,“我在这里重申,请您与您身后的银色骑士,立刻加入我的军队,如若你们不同意,那么我也并不介意在这里把你们二位击溃——想必在打倒那愤怒之龙之后,你们也失去了力量吧。”

玛利亚的火枪开火了,绿色的直线从枪口穿出(那后膛枪的外形果然不过是个伪装,大概那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吧)击倒了原先在教皇位置上的一串士兵。

“真是危险啊,”教皇本人居然没有被击中,那绿色光束似乎从他的身边微微偏转,“那么就不必客气了,无知之徒!冲锋吧,圣女的子民,神明的守护者,将这两个叛教逆首杀死,将他们的尸体碾碎涂在圣餐上,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圣堂的尖顶!”

“真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啊。很有意思的是,我大概掌握了同一把武器需要再次召唤所用的时间,不同种类的武器果然不一样,不过手枪和近战武器果然是最短的。”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瞄准了那些提着盾牌握着长枪无言地冲过来的军队,还有天空中无数的箭雨,我的其中一把手枪——磷焰凤凰,开火了。

浅蓝色加速线圈中能量汇集着,苍蓝色的磷火从中喷涌而出,乍一看好像绝美,但下一秒那些苍蓝色的美丽磷火便蜿蜒爬行着吞噬生命。被磷火溅到的第一个士兵,他的铠甲和身体在一瞬之间便烧的稀烂,浓稠的肉汁和金属的流体搅拌在一起,发出烤肉似的味道;而他并不是唯一一位受害者。

不仅仅是在我射流上的士兵被那蓝色恐炎所尽情蚕食,但凡被他们身上溅射而出的带着蓝火的铠甲和肉体的些许碎片所沾染的人,都成为了那如同恶魔般不停渴求的火焰的牺牲品和燃料。单单这一发手枪,就近乎消灭了这位自称教皇的肥胖中年人背后三分之一的战力,渴求的火焰腐蚀了大地,致命的蓝色磷火对着及时后退的士兵们巧笑倩兮。

“然而,没有一个人在被烧死时发出声音,”我在头盔内部微笑着,“那些家伙,也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士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