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迎面而来的那一口龙息的时候,我觉得我差不多是必死了。

死的连碑也没有,连灰都不剩。

那两个在车里的怪物,扛下‘贪婪’的一击,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所谓‘圣女’布伦希尔德,可是女武神系的原型机,不惜工本采用了最为强大的武器、最为坚实的防御,除了从未露面的‘终之女武神洛薇丝亚瑟’之外,强度可说是女武神中的论外级别。我当年在巴洛尔手下受训的时候,可说是少数能够信任的人关于圣女对我的说法是:“那是深不见底的强大,绝对不能与之对抗”“在正面可以说找不到机会喵~除了勇者大人之外,没有人——就算是‘七大罪’的诸位也无法轻易战胜喵。虽然是心灵有破损的残缺之人,但想要轻松的找出空隙来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喵~”

而另一个看似已经睡着的家伙,就是七大罪中的‘色欲’本身。当初是多么厌恶这个随意夺走他人生命的恶人,到后来了解到她的部分故事后才知道这也不过是一缕残魂尝试再活一次的挣扎。本能上还是想要将这个由浓缩的火焰组成的化形砍作两段,但既然是砍死一个死人,那等同于开棺戮尸的丑恶行为我也没有沦落到去做。而且要说实力,就算是完全死亡也是‘七罪魔龙’中的一员,而且还不是战斗力最差的,或许解决掉九主脑中的其中一个对我而言是个胜败比二八开的任务,但就算解决一个也没什么大意义,毕竟如果不同时杀死九个的话立刻就会复活,也许现在留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火焰越来越近,我身上的板甲发出惨烈的嘶叫,它们在高温的灼烧下变得焦灼而混沌,表面上华丽的花纹也逐渐融化而模糊。

“这样的话,很糟糕,我还不想这么早把身份暴露给卢修斯——叶钊杰大人。”我装作喃喃自语,实则单手从马车车顶的夹层里抽出了一个东西,毕竟我身后的二人比我前方的火焰危险的多,“而且你们也不愿意这么快把身份显露给他吧。”

“啊啊,是啊,作为巴洛尔的棋子,居然还有那么一点自我思考的能力啊。”那是圣女的声音,她坐着轮椅,好像晴空万里、无事发生一样从四轮马车里缓缓下来,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以我毫秒级的反应能力却察觉不到她的行动,只知道‘她下了车’这个结果。

她坐着的轮椅只不过是全身装甲的伪饰,是通过近乎不可能的方式折叠后的产物,即使这样还有强大的攻击防御能力,而这个轮椅上的恶魔看着头盔内部冷汗热汗同时流淌的我露出带着残虐的微笑。“看得出来如果我不出手你就会被‘贪婪’的火焰烧成灰烬,那么你应当做些什么来讨取我的怜悯呢?对了,双面间谍我可丝毫不感兴趣,巴洛尔的家底我基本上了解大半,你不用在这个上讨价还价,说说我为什么会救你吧。大概现在有不到一秒的时间,请赶快说出我救你的理由。”

“这还真是过分啊。”我自知大限将至,“那我就告诉你另一件事吧,巴洛尔主动出击去找叶胧月了。”

圣女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我从未见过的惊恐。

惊讶,恐惧。

这样的表情定格在她的脸上,她全身都好像在颤抖着,在畏怖某种强大的力量。

“喂!”我无助地喊叫着,想要唤醒这个沉迷在恐惧中的人。“喂!你….”

她好似从梦中醒来,急急忙忙地展开力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

火焰将力场击打得粉碎,但毕竟还是起到了偏斜的作用。马车侧向翻倒在地,我被从车座上掀了出去,而她却很不幸地被直接击中。

但她根本无视火焰,无视半边身体被烧成黑炭的伤势,轮椅组成的装甲不仅在高速修复装甲本身的损坏,还从缝隙中伸出一支银色的附肢,附肢上带有一根装有黑色液体的针管,针头注入她的皮肤,那黑色的诡异液体一瞬间就把她所有的伤势直接抹去,那已经不是自我修复的范畴了,简直就是直接再生。

“趁海德拉还没醒,给我说清楚!”她银白色的右手手套刚刚装配上,轮椅已经解体了一半,从右手开始的圣女完全裹上了护甲。她背部的翅膀组装完毕,从翅膀的下方伸出四条如同蜘蛛腿一样的机械臂,一条顶在我的喉咙上,一条顶在我胸口的心脏处,另外两条刺入我的大腿,把我抬到半空中,限制住我的行动。

“你给我再说一遍。”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眼神中带着愠怒,那美丽的表情早就崩坏了。

“我说,巴洛尔给我留下的最后信息是,她要去北方,去找叶胧月。”我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实质上非常开心。最强的女武神居然在言语上略逊一筹,虽然这是信息不对称的结果,但也意味着我对她而言还有些价值,让她暂时留我一命。

噗嗤,两条穿过我大腿的附肢从我的身体中抽出,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还有什么信息?”明晃晃的枪头斧刃对准我的头部。

“她现在让我重新联网了,现在我能够部分理解她的地方。她现在在【不存在的北境】。”我咳出一口血水,微笑着,“如果还想知道更多的信息的话——”

“女武神,按照叶钊杰和叶胧月那个世界的说法,叫做瓦尔基里。”她垂着翅膀向我靠近,眼神封死了我的行动,从翅膀根部抽出的附肢已经收回,“这个名字是那个世界中北欧的一种低级神的总称,数量在不同的传说中也不一样,但担任的任务是从战场上回收英雄的亡灵,前往所谓的瓦尔哈拉英灵殿。但你知道它的原意是什么吗?”

我直起上半个身体,身体机能基本完好,剩下的损坏的部分也可以通过自愈能力在一周内完成,但外面的铠甲已经彻底不能用了,“请圣女大人赐教。”

“‘啃食尸体者‘。”她凑到我的耳边,“棋子要有棋子的自觉,既要有被棋盘上的对手杀死的觉悟,也要有被主人为了更大的目的所抛弃的觉悟。如果我现在杀死你,把你身体内嵌的各种机械全部移植到我的体内,或是直接把你削成人棍然后洗脑作为我身体外延的部分,我也一样可以得到巴洛尔的信息。”

“如果那么做的话,就彻底开战了。”我惨笑着,“相较于巴洛尔继承旧人类黄金时代的‘凯旋舰队’和她通过基因工程量产的‘量产女武神’,你手上有多少牌可以打呢?”

她沉默了,但不多时便狂笑起来。

“啊——作为一个弄臣来说,你真是很有趣呢,我不想杀死你了。”她转过头来,向着我笑到,“你以为我一千年来没有建设要塞、准备武器、量产军队?我只是不想和她这么早撕破脸罢了。”

“那你为何还在等待?”我追问道,“如果你有十成十的信心,何必如此踌躇不前呢?”

“救世计划的大局,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每个人都不能死】,这是叶钊杰曾经留下的话语,那样的话,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战斗了。”她轻叹着把武器从我的身上移开,“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价值了,要走还是继续像狗一样跟着我们,随你的便。”

“啊哈,你默许喽。”

“【封印,解除】【九首大蛇的第九之首】【从长眠中归于苏醒】。”她已经不再理我了,地板上一堆木屑一样的马车正在慢慢重新修复,就连两匹白马也缓缓站立起来。

“棋子,对。我还有棋子的自觉呢。虽然一个兵(pawn)无法升变成为王后(queen),但依然有吃掉国王(king)的权利。”

我攥住腰间的一个口袋。

口袋里,是一枚国际象棋里的棋子——一枚金属制成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