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恩领着林时和齐浦陵在教学楼里拐了几个弯,最后到达一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门口。林时看到木质的门上刻着“符术科总教授”四个大字。

这里就是廖恩教授的办公室吗?和别的教师的办公室好像没什么不同……或许这只是表象而已,其实里面非常豪华也说不定?

毕竟是一个大学术科目的总教授啊,待遇怎么能太差呢。

廖恩把手平放在门上,只听见“咔哒”一声,门自动打开了。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们进来吧。”廖恩说着当先走了进去。

林时和齐浦陵赶忙跟着跨进了门,他们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又“咔哒”一声自动关上了。

林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出人意料地,不仅是从外面看起来如此,这间办公室确实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和别的教师的办公室是一样的——甚至于还要简朴得多。其他老师的办公室里多少也都会有一些昂贵的工艺品、艺术品或者满墙金灿灿的装饰品,而这间办公室里的装饰貌似就只有墙角的那盆不知名的花罢了,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必要的办公用具。

“我还以为廖恩教授的办公室会更豪华一点呢。”齐浦陵看了看周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那盆霖仙花倒是不太容易在中土找到。”

你居然知道那盆花叫什么名字啊。

廖恩教授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那张椅子好像和门用的是同一种木头,看起来比许多其它教师办公室里发着金光或银光的椅子便宜太多了。

“你们两个,先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一下吧。”

廖恩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一桌之隔的二人。齐浦陵赶忙向前跨了一步,指着林时手上拿着的那条奄奄一息的蛇说道:

“廖恩教授,那群家伙往林时的桌洞里放了条蛇,硬要说是我放的!”

“廖恩教授。”林时说,“我也觉得不像是他干的。”

齐浦陵略带感激地看了林时一眼。

“你们两个经常会被人这么欺负吗?”廖恩问。

“对!”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廖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知道是为什么吗?”

“……”

林时和齐浦陵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担心的:天成学院虽然挂着“万民学院”、“知识殿堂”的招牌,但说白了就是一间贵族学院,林时和齐浦陵这种“特殊身份”的学生自然会受到排挤,还没有说话的权力。要是他们两个因此到某个老师那里去告状,不但不会得到公平的处置,反而还很可能会被嘲笑。

“唉……”

廖恩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敢说出来。林时,你放心,我既然会保送你上学,就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齐浦陵,我和你爷爷是多年的至交,彼此都为对方留过血,所以希望你也别把我当外人。”

原来这个齐浦陵和廖恩教授有这样的关系吗?林时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齐浦陵犹豫地盯着廖恩教授的脸,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是因为出身和家庭呗。我们,我们辽西齐氏怎么说也是个大族,全族大约有五万余人,分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们,至少在我看来,我们都是品行优良的公民,从来不会干什么坏事的。但,教授,真的不公平!就因为,就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族里出了个齐应论,带着辽西士兵打进了中土,他们现在就把我们当作下等人看待!所有在中土的辽西齐氏的人都要受到惨无人道的欺凌,我们被没收了财产,被强加上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被人肆意地耻笑和打骂……最最过分的是,中土的法律不允许我们离开中土!这,这简直没有人性……”

……果然,和自己的判断一样,这个少年和齐应论是属于同一个大家族的。

齐浦陵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眼角居然泛起了泪光。廖恩对他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看向林时,一手指着齐浦陵说道:

“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他的身世。现在,林时,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林时奇怪地看了看齐浦陵,又看了看廖恩,指着自己的脸疑惑道:“我?这,这是为……”

“照做就是了。至于原因,一会再跟你们讲。”

齐浦陵转过身来看着林时,脸上挂满了不解的表情,很明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廖恩教授要让他们互相介绍自己。而林时也对此有些无奈,毕竟他不知道廖恩教授到底了解自己多少,自己又该在这里说多少——或许这其中还有很多连林时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从今天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被无限放大了。

林时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语言,耸了耸肩,说道:

“我是极北之地弗兰尔村的住民,从小没有父母,被村民们抚养长大。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村子里闯进了很多中土的士兵,以抓捕逃犯的名义从村里带走了大大小小三十多口人,冠以各种罪名后扔进大牢,而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在牢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刑满出狱,又有幸被廖恩教授保送到天成上学……”

他接着转头看向廖恩,欠了欠身:“但是,廖恩教授,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您的面。说实话,我还不清楚您为什么会帮助一个像我这样的陌生人。”

“哈哈……”

廖恩笑了笑,向前探了探身,用手敲了几下桌子。

“理由这种东西,想找多少就能有多少。那玩意有什么用?”

林时不解:“您的意思是?”

“本心!人活一世,总得做点对得起自己的事情,否则连死都死不得安宁!你们都知道,现在中土这边的社会风气很不好,和我一辈的很多老家伙们都对此看不顺眼,心急如焚却又没有精力去改变。毕竟我们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总得有些自知之明,对吧?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培养这个世界的下一代——在世界范围内寻找一些有潜力、有思想、有好的品行的少年,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们,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们去改变。在我这里的话,哝,就是你们两个了。”

廖恩如是说道。自然地,林时和齐浦陵都明白了廖恩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张大了嘴。

也就是说,自己是被廖恩教授选中的、将要得到栽培的人?啊?什么鬼?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也太突然了吧喂?

林时刚准备开口询问,齐浦陵就抢先道:“教、教授!我觉得这事不妥!”

“怎么就不妥了?”

“我,我能做到些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长,又天天受人排挤,还……还不像个男子汉……”

“漫棂草的叶子和芦蜃花雌花的花蕊捣碎搅拌后会做出什么?”廖恩突然问道。

齐浦陵想都没想就回答:“治愈刀伤的敷药。如果再加入橙荫虫的翅膀,药效会更好。”

他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林时奇怪地看着他,一脸“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技能”的表情。

“哈哈哈……”廖恩笑道,“现在你还想说自己没有特长吗?教科书上可不会告诉你这么偏僻的知识。”

“这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跟家里的仆役一起上山采草药……这,这也能算特长吗?我只是对动植物的特性比较了解而已,最多也就只能做个探险家什么的吧?”

“任何特长都能被叫做特长,都有它自己的价值。假如某天一个你亲近的人受了伤,别人可能对此一筹莫展,而你则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他人,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再者说——”

廖恩顿了顿,布满皱纹的老脸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这让林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