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特历1133年4月6日,傍晚。

始祖国-尤瑞利斯西部,诺维亚森林。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完成了对整片森林的包围。”

被称作长官的人并没有回答。他将佩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借着剑身粗略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

“普伦。”

“是,长官。”

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阵列中走了出来。

“你带着你的队伍进入森林,具体位置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遵命,长官。你们!跟我来!”

普伦带着自己的队伍进入了森林,没有一点犹豫。

他知道,自己作为先锋队可能有去无还,但同样他也知道,身为士兵应以命令为先。

毕竟他们只是为了胜利而战的棋子而已。

而此时的另一边,森林深处一间不大的木屋中,一个男人正在对他面前的机器进行最后的调试。

“伊诺。”

“我在。”

“复述一遍你的任务。”

“通过这台机器回到七年前,粉碎教廷的阴谋。”

“好了。”男人放下扳手,缓缓站了起来。

衣着破烂的他并没有被外界因素扰乱头脑。作为全普鲁特最顶尖的匠人之一,他声称有十足的把握完成这台从古至今从未有人发明出来的东西——时间机器。

就在这时,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女人也挤进了这间本就不大的木屋。

相比起男人,女人的衣着倒是整齐很多,一身紫色长袍,一顶大到能将整张脸遮起来的三角帽,俨然一副女巫的样子。只是,时间早已将她那紫色的长袍染淡,还顺手打了几个补丁上去。

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她的辨识度。毕竟她好歹也是被人们厌恶、驱逐的所谓“魔女”,弗拉修·奥尔拜尔。

“哈库利尔,他们来了。”弗拉修将帽子随手放在木桌上,本就在桌上的一碗稀粥立刻开始对这个不速之客进行侵蚀,但弗拉修并不在乎。

一时间,屋中的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外也没有风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定格在了这一刹那。

“伊诺。”

“妈妈。”

弗拉修叹了口气,说道:“妈妈以前如果没有因为一己之私而停止修炼魔法的话,也不至于让你跟着在这里受罪……”

“说什么呢。”哈库利尔说着走上前,握住了弗拉修的手,“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况且,至少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

“你说有就有吧。”

“伊诺,时间差不多了。”

“我走之后,这边会怎么样呢?”伊诺略带好奇的询问哈库利尔。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哈库利尔顿了一下,而后放开了弗拉修的手,“但按照理论看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会跟着你一起回溯。”

“那你们呢?”

“或许会被动的进行时光倒流吧,不过反正等你回去之后,我和弗拉也不会再拥有现在的记忆了,大可不必担心我们。”

虽然得到的并不是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伊诺也没有时间再问下去了。

伊诺走向机器,打开了机器的舱门,随后坐了进去。

“交给你了。”哈库利尔紧跟着走上前。在将手放在舱门把手上时,哈库利尔又一次停顿了片刻,但他最终还是关上了舱门,随后蹲下并按下了身旁一个小机器上的开关。

而后又是一阵安静,除了哈库利尔调试机器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

弗拉修开始在木屋里踱步,欣赏着所有她调制出的药剂,以及角落里的那口大锅。

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东西了吧。弗拉修心里想着。

哈库利尔注意到了弗拉修的异样,轻咳了两声。

“这次你总该不会再守着你那条破规矩了吧?”哈库利尔半带调侃的说道。

“你这是在难为我。”弗拉修一脸嫌弃的回答道,“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不对人动手的话,难道要你去抵挡那些家伙?”

“哈哈哈……那看来是我赢了。”哈库利尔笑着回答,“现在你欠我一瓶永葆容颜的药水了。”

“材料请自行准备,调制费两万纽拉。”弗拉修说着将手臂交叉在胸前,“付不起就算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哈库利尔一边在一堆按钮上按来按去,一边继续调侃着弗拉修,“当时怎么就只顾着自己喝,就不能不给我留一点。”

“就不给你。”弗拉修朝哈库利尔做了个鬼脸,随后继续望向她的那些瓶瓶罐罐。

当弗拉修开始观察她放在窗台上的几瓶药剂时,窗外几个银白色的小点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还有多久?”

“抱歉,还需要一些时间。”哈库利尔说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他们来了?”

“来了。”弗拉修走向木桌,将那顶沾上了稀粥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我就先去争取时间了。”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要去争取时间,弗拉修还是先走向了哈库利尔。

弗拉修俯下身子,在哈库利尔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随后立刻起身,压低帽子向门外走去。

“我要是分神了可就是你的问题了。”哈库利尔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但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嘴角稍微上扬了一点。

弗拉修走出木屋,发现几名士兵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们终于还是打算来讨伐‘魔女’了吗?”弗拉修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们也是奉公行事。”带头的普伦说着侧身举盾,由攻击架势转换成了防御架势,“虽然知道打不过你,但比起当逃兵,死在战场上或许才是我们的归宿吧。”

“那也真是难为你们了。”弗拉修决定继续拖延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跟你们战斗。”

“那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长官已经率领大军在前来的路上了,到时恐怕会直接包围这里的吧。不过,考虑到包围的缘故,士兵们比较分散,如果你想突围的话……”

“这我拒绝。”弗拉修打断了普伦的话,“那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任务是拖延时间,所以如果你想动手的话,我随时奉陪。”

“我可不想送死。”普伦冷笑着回答,“但如果你动手的话,或许还能吓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长官在出兵之前特意诋毁了你一番,除了少数几个明白人,其他人现在估计都对你火冒三丈吧。”

“那我就顺便打压打压他们吧。”弗拉修说着将双手展开,四枚火球瞬间出现在了她背后,“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啊。”普伦应了一声,“如果你能活到最后的话,记得通知一下我的家人,就说普伦已经战死了。”

“而且他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逃避。”弗拉修接了一句,随后将四枚火球融合在了一起,发射了出去。

“轰!”

此时的森林外围,被称作长官的人早已找了一个高点,俯瞰整个森林。

“开始了啊。”长官说着将头盔摘了下来,“哈库利尔,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而木屋中的哈库利尔,仍然在他面前的小机器上点按着。

小机器的顶部一共有四个小灯泡,现在已经亮了两个。

“呼……”木屋外,弗拉修已经结束了战斗。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士兵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弗拉修单手指向前方,突然,一阵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

弗拉修稍微比划了几下,原本呼啸着的风立刻聚集成了一个不大的龙卷,等待着它主人的下一个命令。

而就在这时,龙卷突然消失不见,从弗拉修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到一丝惊恐。

“这样一来,即便是精通所有属性魔法的你,也无可奈何了吧。”说着,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人从地面浮现了出来。

“想不到教廷为了我还会出动贤者魔法师。”

“想知道为什么贤者魔法师可以驱散你周围的所有元素吗?”兜帽人用低沉的声线说道。

“这我不在乎。”弗拉修掀开长袍,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我只知道你使用下一次魔法还需要一点时间。”

还没说完,弗拉修就向兜帽人冲了过去。这个距离不是很远,弗拉修有把握能至少击伤面前的这名贤者魔法师。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上突然升起一根石柱,击中了来不及防御的弗拉修。

“你觉得伟大的教皇会只派出一名贤者魔法师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防御吗……”弗拉修有些愤怒。

“那么,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对这间木屋发动攻击吗?”

“这我可管不着。”稍作调整的弗拉修立刻发动了第二轮攻击。只是,比起上次,弗拉修更注重感受身边元素的运动了。

然而,兜帽人立刻遁入地面,让弗拉修的这一击扑了个空。

“因为,不止你们,教皇也对里面那台机器感兴趣。”兜帽人在不远处又从地面升了起来,而刚刚用石柱偷袭弗拉修的另一名贤者魔法师也出现在了兜帽人旁边——也是个兜帽人。

木屋内,小机器上的灯,已经亮了三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为了保证能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法,你将你的魔法阶级保持在了7级,对吧?”另一个兜帽人说着,“不过,现在的你跟普通人可没什么区别。”

弗拉修并没有回答,而是毫不犹豫的发动了第三轮攻击。

“这样的攻击是没有用的。”兜帽人说着又化作沙土遁入地面。

“我知道没有用,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另一个身份啊。”弗拉修冷笑一声,随后从长袍中掏出一瓶药剂,猛地砸向地面。

药剂里的液体渗入了沙土当中。沙土立刻混着蓝紫色的药剂蠕动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毒。”弗拉修说着又掏出了一瓶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药剂。

“啧……大意了。”兜帽人又一次升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发现魔女了!”一名士兵从不远处赶了过来,然后是另一个,几个,一群。

“包围之势已经形成,帕勒,我们走。”兜帽人示意另一个兜帽人离开,两人随即再次化为沙土消失不见。

“走了就好,再晚点可就没救了喔。”弗拉修嘲讽道,“现在我又可以使用魔法了。”

士兵们大喊着冲了过来。为了防止有人侵入木屋,弗拉修早早地就封上了仅有的两扇窗户,而身后的木门也就这么成了士兵们取得机器的必经之路。

既然知道教廷要取走机器,弗拉修反而放心了许多——因为木屋崩坏时可能会砸到机器,所以他们不能破坏木屋,且击退了两名贤者魔法师的自己又在这些普通人面前有着足够的震慑力。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无论如何击杀士兵、击杀多少士兵,别的士兵也会立刻站上死去士兵的尸体,再度对弗拉修发动进攻。数轮消耗战后,弗拉修也最终因为疲劳而负了伤。

此时,四个小灯泡已经全部亮起,哈库利尔也终于可以开始着手于最后的操作。

“还差一点……”

而弗拉修,依然在和士兵们进行着殊死搏斗。

突然,又一根石柱从弗拉修脚下猛地升起,将弗拉修重创。

“地魔法的隐蔽性应该是所有魔法中最高的了吧。”原本离开的兜帽人帕勒再次出现在了弗拉修面前,“隐蔽到,你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离开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所以还特地让我自由自在的使用了一会魔法,以让我放松警惕?”

“那是当然。”帕勒说完便再次化作沙土,留下一群士兵缓缓向重伤的弗拉修靠近。

“我可还有药剂呢。”弗拉修明显的感觉到帕勒还未离开,索性将一瓶剧毒药剂直接洒了出去,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隔离带。

当然,药剂很快就会渗入地面,弗拉修必须立刻洒出第二瓶。

“你还想挣扎到什么时候?”帕勒再次出现在士兵们面前,伸手再次召唤石柱。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至少挣扎到把你也干掉吧。”弗拉修说着扔出了身上的最后一瓶剧毒药剂。她知道帕勒不会跟自己同归于尽——他必定会终止施法。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帕勒虽然被迫躲闪,但他身后还有无数士兵。

“这样就可以了。”哈库利尔说着拉下了拉杆,而载着伊诺的机器也随之开始发出轰鸣声。

“这样一来,也不算是我亏待你了吧。”哈库利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向房门所在的方向。

“伊诺啊,原谅父亲的谎言吧。”哈库利尔叹了口气,“你离开之后,时间仍会继续。即使你改变了历史,所影响到的也就只有你所在的那个世界而已。虽然你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一个士兵一脚踹开了房门,持刀向哈库利尔走来。

“另外,其实说实话,就算身为顶尖匠人,我对这台机器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哈库利尔说着抬起手,摇了摇头,示意士兵们不要再继续前进。

“但愿你真的能回到过去吧,我愿意向命运之神献出我的生命。”说完,哈库利尔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而身后的机器也突然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不一会,随着光芒的消散,机器内载着的伊诺也不知所踪。

看到伊诺已经被时间机器带走,哈库利尔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遥控器,按下了上面仅有的一个按钮。

“不好意思,我也留了一手。这东西是我发明的,怎么处置它也只能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