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小姐大声呼喊了几声车夫的名字,然而森林当中除了她的回音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J先生之前也有提到过,这位名叫路吉的车夫先生在小镇中似乎也有过奇怪的举动。虽然可以理解他失去妻儿的痛苦,可是再怎么样他一个普通人应该也不会在充满魔物的森林中乱跑才对。

“扎营的时候明明还在,如果是刚刚离开的也会有人注意到才对……”

卡莲小姐说的没错,不过相比起我们来说她已经足够敏锐了,其他人的表现跟我差不多,几乎都忘记还有这么样一个人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就已经够低了,没想到还有自己忽视别人的时候。

“那么……是在扎营时不见的吗?”

从时间点上来推断,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毕竟一个人就算存在感再低,也不会从六个人眼前离开而留不下印象。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是魔物干的吗?总之必须赶紧去找,可是……”

“不能再分散战力去找人了,你是想这么说吧?”

萨埃娜姐姐忽然插嘴道,那副冷漠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关心马车夫的生死。

虽然我也不认为应该继续分散兵力,不过却并不是这个理由。分散兵力只会让那个人伺机得手,这一切说不定也是那个人的圈套。

我更希望这是个圈套,不然那位路吉先生有可能就会因为我们的判断而死。

“至少,让我一个人去。我是一村之长,如果连仅剩的一个村民也保护不好的话,那我这个职位还有什么意义……”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什么意思……没有任何意义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冷静点!”

席琳斯急忙跑到了卡莲与萨埃娜的中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他是在扎营时候消失的话,恐怕早就被魔物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再去找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其他的村民也没说一定就没救了,所以你们才要让我们陪你去找神树什么的不是吗?”

“那这样算的话,我可是委托人。”

“所以我也只是在保护委托人别随便丢掉性命而已。”

僵持不下,不过最后还是卡莲小姐先妥协了。

“我知道了,不过至少在这里等一会,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真假?这就放弃了,不敢信不敢信。”

博物学家的女护卫忽然发声了,进了森林之后就没见她说过话,对博物学家也是爱理不理的。本以为和我一样也不太爱说话,没想到一出口就不同寻常。

“这就是你们对伙伴的态度吗?真心看不懂,那个什么,信赖啊奉献啊都是骗给我们听的吗?”

“法依!你在说什么呢?”

“闭嘴呢小姑娘。老娘也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哦哦,不过老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顺嘴就说出来了。啊,不过你们的这个行为我知道,是该叫什么抱打不平吗?”

这应该是在说她自己现在的行为吧,众人也都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这样的说话方式好像还有点耳熟,学校里一些喜欢染发的女生好像也喜欢这种说话方式。

“啊,不是这么说的吗?该叫做患难见真情嘛?不管了,总而言之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是没有信誉啊!”

“法依,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你不也是人类吗?”

“不,那家伙不是人类。”萨埃娜姐姐突然断言道,“人类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这样想的逻辑也没有问题,不过类似的话语我好像总听初中二年级的男生会说,甚至到高中也会偶尔见到。

“那是当然,人家怎么会是人类这种肮脏的生物呢。为什么会认为人家长着一副人类的模样就会是人类呢?外形这种东西很不可信吧,不是还有句话嘛……人面兽心?光看字面意思我也知道,是指有些东西明明长着人脸却实际上却是其他的生物,啊,不就是人家嘛!”

称呼好像又变了?

词虽然没用错但是意思却完全被曲解了……的确不像人类会说出来的话语。

“看那个麻花的表情这次我是说对了?实际上人家也是用变小女孩的样子撒谎才得到这副身体的,这个人类被我吃掉的时候真应该让所有人类都观测一下,那样子真不是盖的!那么作为警告,人家建议你们还是不要随便对人另眼相看呢,作为对你们这群呆瓜的遗嘱。”

接连出现的用词不当,不过比起这些不足在意的细节来,她说的内容才是关键。

吃掉,换个说法说一下,也就是说……有人死了?

是说在我们眼前的这位战士小姐已经死了的意思吗?

“法依,这时候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我知道你是想缓和一下周围的气氛……”

在场的仅剩那名博物学家还没有相信眼前的事实,虽然大家都希望这一切就跟她说的一样。只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吵死了。”

女战士嘀咕了一声,十分干脆地拔出剑,然后对着眼前娇小的博物学家肚子上轻轻一刺。

“你是叫,我想想啊,这个人类的脑子里似乎还有印象……涅鲁是吧?人类的名字怎么样都好。你难道认为这也是玩笑吗?”

原来是叫涅鲁吗?通过一个外人口中得知伙伴的姓名,这一点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涅鲁小姐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转眼间就渗透了她的外衣。紧紧戳进去一个尖端就这样,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可怕呢……

“涅鲁小姐!你这家伙!”

席琳斯小姐一个健步举剑冲了过去,看上去十分有力道的斩击却全都被女战士给轻描淡写地招架了开来。

乱。

席琳斯小姐的挥剑方式就像个外行一样。当然并不是说我上去也能有那个效果,以我这样的身体作为标准的话,能拿稳剑我就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只是这对于现在的席琳斯小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她挥剑的姿势更像是对着一块木板在泄愤似的乱砍一通,许多时候女战士甚至连格挡的必要都没有就轻易躲开了。

满身破绽又消耗体力,没多久席琳斯就放弃了进攻,大口的喘起气来。

“为什么,哈……一直不进攻!”

“诶,我怕一下子就把你杀死会很无聊啊。”

“点到为止吧,三十三。”

劝阻她的,是一个深沉的男性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失踪的马车夫——路吉大叔。

与他一同从死树林周围出现的,除了已经见惯的骷髅生物外,还有几个长着鱼脑袋的人形生物和几名老人。

竟然还有人类。

但是见到这幅场面的卡莲小姐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表情中反而充满失望。

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呢?

我还以为她会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毕竟……

而且眼前的这些又到底是什么?连老婆婆都有,也不像是萨埃娜姐姐这样十分凶悍的类型,看上去就不像有战斗力的样子。

“神树之子么?全部?”

萨埃娜姐姐死死地盯着车夫先生,后者沉默地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程度,多少也明白了。怪不得从来没有你们外形的具体描述,原来是会什么障眼法么?”

“幻化的确是我们所掌握的一项能力,但这只并不是全部。”车夫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仅仅是迷惑敌人的双眼还不够,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敌人成为我们的一员。”

“吵死了,三十。我再陪这个小姑娘玩玩,你们负责把其他人给杀掉就万事皆顺了!稍微再露几手给我看看吧,人类。”

听到这番话之后席琳斯眉头一皱,尤其还看到了女战士挑衅似的用舌头舔了下嘴唇,她也顾不得刚才消耗了那么多体力,马上又冲上去对着女战士乱砍起来。

“三十三!啧,之后再让三好好处罚你。那么,母亲,如果你乖乖跟我们走的话,我会让她们死得痛快一点的。”

路吉大叔,不,现在的那个人名字已经变成了三十,他慢慢走到了卡莲小姐面前并伸出了手。

母亲。

最早是J先生先听到它们所说的,在马车里抓走J先生的那个巨大骷髅也是为此而来。

原来目标根本不是我们,而是卡莲小姐吗?

卡片上的意思原来是这样的吗……不,这中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误会。

“森女么,这个村长小姑娘?”

萨埃娜姐姐把法杖一横挡在了卡莲小姐的身前。

“把你不敬的话语都收回去,不然刚才的承诺就当我没做。你还有多少问题我一并解答了,姑且当做是对母亲的尊重。”

“看到眼前的情况,姑且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说实话,我不在乎你们是用了什么手段最后成为了本尊,甚至还纠集出了这么一群奇葩混杂的队伍。只有一个问题,那些原本存在怎么样了?”

“该如何像人类解释呢……”

三十沉默了一会,挠了挠头似乎在整理话语,不过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只透露着一丝阴沉。与此同时有四只鱼人缓缓地走了上来,站在了他的周围。

“与我们成了一体,这样的说法好像不对。习惯上我们是称之为吃掉,总而言之原来的主人就算是死掉了吧。”

“死掉,是指连复生的可能也没有,完全完整完蛋的死掉了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就最后回答你一遍。眼前你看到的这些生物,原本的主人已经死掉了,没有复生的可能,完全完整完蛋的死掉了。”

“多谢了,这么照顾一个啰嗦的老婆子。”

三十像是对萨埃娜姐姐还在不停说话有些不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而他却还没有表达的机会,表情就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能看清,只感觉萨埃娜姐姐面前有一道银光,这之后,她面前的三十和四只鱼人的头就全从各自的肩膀上掉了下来。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的身体就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还稳稳地站在原地,数秒之后,就全像断线的人偶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啊!”

除了被女战士一下推开的席琳斯之外,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的确是拥有不错的能力,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的确被你们唬住了。看到石巨人还以为你们会有很多比较强的家伙,可是这算什么?不入阶的骷髅就算了,连人类和亚人都有,我甚至觉得你们是在看不起人。”

“浑蛋!”

萨埃娜的这番话语完全激怒了女战士,现在换成她鲁莽地冲了过去。不过萨埃娜却没有她那么“好心”,等我又反应过来的时候,法杖已经贯穿了女战士的身体。

女战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本来还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是一股鲜血瞬间从她的喉咙中吐出,淹没了她最后的意识。

“在别人面前舔舌头可不是个好习惯,不过跟一个死人说教也没用。”

法杖拔出之后,顶端的宝石上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液。

从剩下的那群神树之子当中,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们和我一样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所不同的是,它们作为即将遭受这一切的人情绪会更重一些。

重到两腿发软不敢向前或者向后迈动一步。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就连我们这边也没有想到,双方的实力差距竟然有这么大。

最开始还对敌人的实力有所顾忌,这样看来倒是我们自己有些畏手畏脚了。

“去给涅鲁治疗一下,你的问题我们等会儿再谈。”

给卡莲小姐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萨埃娜姐姐便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开始对神树之子们进行起了屠杀。

名为神树之子的生物虽然外形各异,但惨叫声却都同样的刺耳。

“住手啊!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抵抗了!”

伴随着这些惨叫声的,是卡莲小姐的呼喊。

但是萨埃娜并没有在意这短暂的插曲,倒是更在意眼前的“狂欢曲”。

森林不停闪过的银色弧光带走了一条又一条的生命,而每一个都是脖子以上被完整的切割开来。

不敢看,但还是要看下去。

江天茉莱虽然是个连恐怖片开头都不敢看的人,可是眼前的一切光景必须要看下去。

一切还只是开始,也是作为主人公,萨埃娜姐姐和巴雷斯他们所一直在做的事情。

作为作者来说没有逃避的理由。

等到一切又复归宁静的时候,萨埃娜姐姐从森林深处喘着粗气走了出来。进行了那么多的杀戮,最终却没有在身上留下一丝血迹,只有法杖顶端的宝石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那颗红宝石相比之前,颜色似乎更明亮了一些,跟周围阴暗的环境还有些格格不入。

可我不仅没觉得这颗宝石漂亮,喉咙处反而升起了一股恶心的感觉。因为没有遏制住这种感觉,我随后就把刚吃过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糟糕,忘记让你把眼睛捂上了。那个老头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我没完吧。”

“没关系,唔……!”

又开始了,为什么我在人面前总是丑态百出呢……

“镇静。”

卡莲小姐说出这个词之后我的身体似乎泛起了一阵蓝光,而恶心感也马上随着光芒一起消散而去。

这也是魔法的一种吗?

叫做涅鲁的博物学家伤势好像也得到了治愈,不过内心的伤口恐怕魔法是无能为力的。

她趴在女战士的尸体上不断责怪着自己,同时也对一条生命的逝去表示了无法理解。

说起来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虽然在书上读到过许多次对于死亡的解释,但从来也不会有一个定论会告诉读者死是什么。

在很小的时候我也曾参加过爷爷的葬礼,只是爷爷在濒死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所谓的最后一面,好像是因为那种病已经把爷爷的面部几乎都给溶解了,实际上他除了呻吟也再干不了其他的事。

在这之前那是我面临死亡这种东西最近的一次。

当真正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时候,那种感觉和任何书中所描写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脑中的第一反应始终是这样的一个疑问,而我也把这句话向同样低沉着的卡莲小姐提问了出来。

“诶……?”

卡莲小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个眼神并不是在好奇为什么自己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而是惊讶我好像知道了原本不该知道的事。

“那些,人?不应该都是你的同伴吗……?”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可是随后她又惨笑了一声,只见她将手轻轻一挥,凭空产生了数道绿色的弧光朝萨埃娜姐姐袭击了过去。

不过所谓的“袭击过去”,也只是描述了方向而已,实际上萨埃娜姐姐连躲闪都没有,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挪动一步,几道弧光就这么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更为奇怪的是,看似吓人的弧光打在一旁的死树上也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砍痕。

卡莲小姐的实力看上去似乎也十分有限……

“才刚刚吃过饭就饿了吗?还是说你也像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给吓得全吐出来了。你也是这群家伙的同类,神树之子吗?”

唔,被当做不好的例子了……

就这样,在我仅仅问了一句话的情况下,事情就发展到了我最开始说的状况,铺在自己护卫兼伙伴身上哭着的涅鲁小姐,满地的神树之子残骸,以及这一老一少面对面僵持的状况。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知道这种几乎毫无内涵可言的话语并非是真正的导火索,一切的关键是我偶然间探查卡莲小姐所获得的卡片。

“卡莲小姐,这张卡片上说的,是真的吗?”

我从百褶裙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张隐藏已久的卡片,刻画着对卡莲小姐描述的卡片。

卡片对她的战斗能力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连身高体重这类的身体数值也有给出,二头身的画像也十分可爱,但这都不是重点。

在种族那一栏并没有写着人族,而是赫然写着“神树之子”四个字。

“这就奇怪了。”

在我大概提醒了几句之后,发出这样疑问地并非是萨埃娜,而是一个男性声音。

“J先生……!?”

稍微没多久不见,J先生现在不知为何正骑在一匹骷髅马……不,本应是马脸的位置上,被替换成了一个人类的头骨。

“真讨厌,这样被盯着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人家已经名骅有主啦~”

说话了!?

“喂,啰啰鸡,别吓唬小孩子。”

“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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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G子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是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但这个萝莉为什么要介意被叫做小孩子呢?”

“停止你的啰啰!你还要把事情搞得更糟糕吗?”

“不,我亲爱的主人,这个女孩从刚才开始就在一直复读那三个字,情况恐怕不会更糟了吧。”

“你错了骷髅,那个小姑娘是属于那种在人类世界合法的类型,不过真的会有人喜欢这种搓衣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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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我倒是认为老树你说得对,即便是我生前十二岁的妹妹也比这个要有料。”

“你们两个不做人的家伙注意点氛围!啊,G子小姐,这件事先别介意……”

“啊,主人你这样可不好,渣男通常都是这样转移话题的。”

“没错,难道小伙子你也是那种‘拔根无情’的家伙吗?你看这个小姑娘都哭了啊。”

眼泪的确在不听大脑的指挥下擅自溜到了眼眶当中,为什么,我明明不是想这样去变相指责J先生的……

“我……”

我明明也在朝立派的女性努力着!只不过存在先天的劣势……这样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啊啊啊,别哭啊G子小姐,对不起,总而言之眼泪千万别流出来……!”

“J先生大笨蛋!!!”

我最终还是留着流泪喊出了这句话。

好狡猾。

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过这种想要掩饰感情的理由,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