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坏人？”
我有点疑惑，毕竟，老师曾经说过，人的本性是永远不会变的，如果一个人打骨子里都是一个坏人，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转变而变成一个好人，反之亦然
“我的父亲常跟我说，在我们这里，外表会体现一个人的内心，像我们这样的，就是完全的好人”
“反过来，在大路的对面，就是完全的坏人了”
换句话说，就是另一边的居民都是黑色的，是这样吧
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说实在话，我非常想往黑色的那边去一趟，但是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并不是很想让我去，那么我也就不能表现出【我很想去黑色那边】的这个想法
我笑了笑
“我怎么可能过去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现在的我再度成为了一个跟随在导游身后的小游客，只不过这个导游看起来并不像之前在小镇的那位那么靠谱，如果我像一个正经人的话，那么玦就像是起舞一般行走在白色小道上，完全不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仅仅按照自己最为舒服的方式走路姿势
当然，现在道路上也没有多少目光，毕竟还算得上是很早，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为数不多的行人则是无时无刻不带着灿烂的微笑，仿佛他们的心中没有任何坏事一般
完全舒心的微笑，就是这么个情况
唔……该怎么形容这些人呢，我觉得完全无法形容
我看到一个人仅仅是坐在路边，喃喃一句肚子饿了，一位路过的人便顺手将自己手中的热狗塞给了那个喊饿的人；如果有人迷路并且被其他人察觉，那么哪怕自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也要先帮那位迟到的人到达目的地
这是我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保证都是真实可信的
无论是谁都满怀善意？或许只能这么评价了；除此之外，就连一点点小不文明也不存在，那种见惯不惯的陋习，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有点不适应，不如说，没有人类会习惯被彻底的善意包围，在社会之上总归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恶意，更多的人则是喜欢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并不喜欢去帮助那些并不认识的人
这并不是在批判这一种现象，仅仅是简单的加以叙述，因为这就是事实，再否认也没有用
所以我才会感到有那么些许……难受
“玦，你们这里的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我指着方才路边一个不小心摔倒的老人被路人顺手扶起，二人相视一笑的画面
如果要在我的故土，那么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看到跌倒的老人，那是避之而不及，毕竟谁都不知道倒在地上的老人是不是所谓的【碰瓷党】，你把她扶了起来，却还要被作为撞到她的凶手，赔偿巨额的金币
恶，想想就恶心，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恶心的老人，为老不尊，令人嗤之以鼻
不过也没有办法
“唔，我们当然都是这样呀，不如说，是个人类难道不应该都这样吗？”
看着玦清澈明亮的眼睛，我感觉我的良心一痛，此时此刻我的披风之中还藏着一本从小镇图书馆非法【借】出来的古籍，我不由得将披风裹得更加严实了一些，所幸玦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所作所为
“啊！菲欧娜姐姐，是那家咖啡店！我们进去坐坐吧？”
那家咖啡店是哪家咖啡店？
顺着玦伸出的手，我找到了目标，一个坐落在路边的小小咖啡店，名词意味上的
这家咖啡店的名字就是这个
“嗯”
我点了点头，跟着玦一起进入了这家咖啡店
话说回来，我其实非常好奇这个地方的咖啡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众所周知，咖啡是一种黑色的饮品，极致的黑
“哟——欢迎光临，两位客人……啊呀，这不是玦嘛，你父亲近来可好？”
“老爸他最近好得很呢！完全不用卡拉大叔操心！”
“哦对了，我们要两杯咖啡！”
“好嘞，请去老位置坐好，马上就给你们送上来！”
熟人之间的寒暄，完全由不得我的插话之地，除了跟着玦来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之外，我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情，单手支撑在桌子上，扶着脑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等待的时间之中，这是最好的消磨方式
“哟西——两位的咖啡！”
很快，两个白色的杯子端了上来，我看了一眼杯子里得液体，毫无疑问是白色的
不过闻起来还是有那种特属于可可的浓厚香味，这就是咖啡，不会错的
举起杯子微泯一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苦，明显没有加糖
“话说回来，这位可爱的小姐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啊”
微泯咖啡的同时，余光瞥到老板正在和玦说着悄悄话，经不住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听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个大概的
“唔，菲欧娜姐姐是新来我们这里的旅行者哦？据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啊，果然是旅行者……不过这个时候来旅行可不太好啊……”
“欸？为什么呢？”
“因为最近……灰之恶又出现了，你们没看到城里都贴了通缉令吗？”
“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小心为上，直到警察把灰之恶抓到再说”
“啊？灰之恶居然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是老爸一直用来吓唬我的编撰人物”
“嗨，怎么可能是，灰之恶当然是真家伙……总而言之，最近得小心”
“嗯，我知道了卡拉大叔”
灰之恶？就是在这个地方唯一一个足以称得上是重话的东西？
我现在还记得早上听到的那一句“我诅咒你被灰之恶吞噬！”
一个根本骂不出粗话的极端愤怒之人，最终的最终也只是在嘴中挤出了这样一句话，这让我对这一个传说之中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心，总而言之，我被一句粗话挑起了求知欲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如果我直接问玦或者老板的话，他们应当都不会回答我吧，毕竟，白色的区域是满怀善意的区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恶人的残渣存在——这里的居民心中肯定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所谓作恶的灰之恶肯定会有所隐瞒
应该是这样不会错的
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虽然这个咖啡很苦，但我还是喝完了
不能浪费，更何况这还是别人请我的；两杯咖啡合计十个铜币，在进店的那一刻我就瞥到了
“啊，菲欧娜姐姐你喝完了啊”
注意到了我的动向，二人也是立刻中止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嗯”
“啊对了，玦，接下来我想一个人在你们这里到处转转，你先回家吧！”
我突兀的这么说
【现在外面不太安全】
这是在听了二人的窃窃私语之后所总结出来的目前状况，既然如此，再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冒着危险当我的导游，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换句话说，我不想让玦出意外
我不觉得如果遇上了危险，自己能够保护好她，这并不是对能力的不自信，仅仅是对于意外的不确定；再怎么说，我也不是老师那样的老古董，总归还是有算不到的地方
“欸？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带菲欧娜姐姐转过呢……”
玦明显不想接受这个提议，不过我也觉得这个提案不可能这么快得到通过，按照这些【白色】人类的性格来说
我摇了摇头
“嗯嗯，我没事的哦？而且，旅游的话，一个人反而会轻松很多呢”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让大姐姐一个人在不熟悉的地方！万一姐姐你迷路了怎么办！”
“唔，我还是有嘴的呀！如果真的迷路了，我总归是会问的”
“不行！绝对不行！”
不过，在经历一段时间的争辩之后，我到底还是成功说服了玦，让她回家去了，毕竟她还小，还是太嫩了
换句话说，就是太好忽悠了
现在，我一人行走在白色的街道上，面向天空长舒一口气
“灰之恶……么”
“你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呢？”
让人期待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找这个所谓的【灰之恶】，除了偶尔在路边看到一两个张贴的非常隐蔽的通缉令以外，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不过……总而言之，沿着路一直走下去，说不定就行了，吧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管怎么样，只要一直走下去，前方总会有路的；找不到的东西，只要一直找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知不觉，仿佛走到了城墙的另一边
啊，这么说来，我直接走了一个直线，直接走到了一边的尽头——大抵应该是这样
这一路上，我好像没有怎么观察自己周围的风景，想来可还真是遗憾
不过，倒也是没有多大的问题，大不了现在看看，总归是没有多大差别的——
我错了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和之前所看到过的风景完全不同；我甚至怀疑我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某个传送门，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无比破旧的建筑，此时此刻我正行走在一个小巷之中，两边的墙壁如同失去鳞片的龙一般，粉刷在表皮之上的东西脱落，大块的砖头裸露在外，虽然砖头也是完全纯白的颜色，与墙壁表皮的颜色无异，却仍旧能够体现出破败之感
除此之外，便是数不清的白色帐篷——应当是住人的吧，不过那些有着明显破洞漏风的帐篷，怕是住起来会让人感到无比难受
“这里……到底是……”
贫民窟，这个词第一时间跃入了我的脑海；这里应当是贫民窟吧，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而我所见之事，也在一步步验证由直觉所带来的猜想
我见到了与之前所见完全不同的居民
原先，我对白色一边居民的印象暂且停留于满怀善意，浑身上下皆是纯净的白；并且生活的体面，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和善且舒心的微笑——到目前为止，我所见到的白色居民都是这么个模样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
“唉……”
是绝望的叹息
“啊……”
是饥饿的呻吟
破烂的衣衫，消瘦的身形，沮丧且绝望的表情，以及，各色各样的灰
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人，身体的颜色是各色各样的灰色，偏向白色的淡灰，偏向黑色的深灰，统统都有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在一个区域会有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想要弄清楚状况，找人询问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不过，我并不奢望能够像玦一样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解决我的疑惑，因为这里和在那白色的区域之中，完全不同
没有人会互相帮助，没有人会互相搀扶，如果有人遇到了困难，其他人大多会选择视而不见，即便有年老体衰的人跌倒在地，也没有人有前去搀扶的意图，徒留受苦之人发出不住的呻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幅应当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我居然感到有一丝……舒适感？
或许，这才是社会真正的模样，不论何时都包含善意的社会，根本就是不应存在的；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模式，反而是我所最为习惯的模式
在这个地方，到处都能看到蹲坐在地，面前摆着一个碗的乞讨者
如果要询问情报的话，这些人便是最好的目标
随便找了一个乞讨者，俯下身将一枚铜币放在那个破破烂烂的饭碗里，这个碗属于一个淡灰色的人
“谢谢你……好心人”
收到铜币的乞丐抬起了头，眼角若有泪水
“啊……谢谢就不必了，我想问点事”
“没问题，好心的小姑娘你想问什么，我都能回答”
迎着旁边其他乞丐羡慕到饥渴的目光，我们开始了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
或许在我离开后不久，这些乞丐就会因为这一个铜币而开始展开争夺吧……眼睛的余光告诉我已经许久没有人照顾过他们的生意了，同时也告诉我其他人瞳孔深处那无可掩盖的贪婪
一个铜币可以买一个面包，或者一碗饭
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了，我问到了我所需要知道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无端的善意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每一分善意的背后总归是有深层次的目的，世界就是这样
这里确实是贫民窟，我的猜想没有错，根据乞丐的说法，这里是白色区域和黑色区域唯一有所交流的地方，换句话来说，黑色一边的贫民窟和白色一方的贫民窟是连在一起的，久而久之，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就变成了灰色，不过仍然有所偏向，绝对的灰色是根本不存在的
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白色的贫民窟，如果再往前走一点就是黑色了，这就是我所见到的淡灰色贫民更多的原因，白色一方的人总归还是更加偏向白色，按照颜色决定内心的定律来看，心地偏向善良的人也更多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突兀听到了一些骚动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同时回头向骚动发生的地方望去
那是一起犯罪，一个淡灰色的乞丐和一个深灰色的乞丐正在抢劫一个纯白的人，或许是因为过于饥饿，抑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而言之，那一位可怜的白色居民被逼到了墙角，毫无反抗的机会——
除了交出手中装着贴身财务的包裹之外，别无他法
那份无助的模样，是如此可怜……
但也仅仅维持了一小段时间罢了，警察很快就赶到了这一片区域，将两名罪犯绳之于法，正义执行——
本该如此
但是警察仅仅抓走了那一位深灰色的罪犯，而放开了淡灰色罪犯，仿佛他只是一个与犯罪无关的可怜人，被无罪释放
“啧啧啧……真可怜啊……又是一个因为外表而被抓的人……”
乞丐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因为外表被抓……？那是什么情况……？”
我提出了疑问，因为我确实很好奇
“很简单，在这里被抓的人，大多并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错，而是因为他们的外表”
“如果他的外表更加偏向【另一边】，那么警察无论如何都会找一个莫须有的罪行把他抓走”
“如果两个人犯了同样的一件事，那么被抓走受罚的肯定是外表偏向另一边的人”
只要偏向白色，那么无论做了多恶毒的事情都比不上颜色偏向黑色的人邪恶吗？这算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算了，那也不关我的事了，原本还想瞬便问一下白色和黑色关系到底如何，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不需要询问的问题，答案早已显而易见了
“嗯，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
起身，和乞丐打了一声招呼，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不忘再往破碗里面丢上一枚铜币以表感激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发出了强烈的吵闹声和打斗声，轻闭双眼，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差不多已经该回旅店了呢……”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无法阻止的趋势
手突然触碰到某种硬物，自披风中取出，是一面小镜子
啊……这么说来，早上找玦借的小镜子，当时是忘了还了的，出借的本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这可不行
这个东西不是书，该还的时候，是必须要还的
话说回来，该在哪里才能找到玦呢……旅店里吗？嘛，不管了，到时候就问问旅店老板她人在哪里吧
如此想着，踏上了归途，踩着夕阳的影子
在一个小巷子里，我闻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味道，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太对
事实上也确实……不太对
瞳孔猛然收缩
灰色的身影，正在对着一个白色的弱小身影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伤害
踢击，殴打，辱骂，割切——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被尽数利用，而那受害者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呼吸
血腥味传入了我的鼻端，让我有些作呕
我看到地面上有一张纸条，距离施暴的区域有一定距离，想必是一开始掉落在地面上的吧，甚至没有沾染上血迹
那是一个建议的路线图，以及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迹
【旅馆大概要这么走哦——菲欧娜姐姐可注意千万不要迷路啦！ ——玦】
拿着纸条的手，有些颤抖
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存在，那个灰色的身影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约莫只有十几岁的面孔，大约和我一般大，看到了我之后，他笑出了声，随手用木棍将尸体的头颅彻底敲碎
他的颜色是最为纯净的灰色
既不偏向于白色，也不偏向于黑色，他就是那最为纯净的灰色，黑与白交汇所产生的最为极致的灰色
在最后蹂躏完那一具尸体，将整具尸体彻底玩弄到不成人样之后，他明显产生了想跑的意图；而我，却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将那一面小镜子好好的放在了地上
“啊啊……鲜血果然无论如何，都是红色的啊……”
由岩石构成的巨大身影早已将所有的逃走路线彻底封死，跟从着魔力的破碎，魔偶的眼睛突兀的转为了红色
“石之巨人啊……施展你们的暴力吧”
冷漠至极，丝毫不带有一丝怜悯的语气
…………
…………
…………
回到旅店，旅店老板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焦急
“客人，你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不，没有看到，我们在那家咖啡店分开了”
“哦哦哦……为您造成了困扰真是抱歉……”
“嗯，没事，我先回房了”
我不能说出来，我……没法说出来
让人类时刻都保持理性，永远都只是奢望罢了
曾经有一个生于白色的孩子，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可能也是白色吧……纯洁无比
但是，在贫民窟的人，永远只会与暴力和恶意相伴，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慢慢的改变了颜色，变成了纯净的灰色
他杀人，他盗窃，他无恶不作，但没有人来制裁他的罪行，白色的居民统统把他视为一种可怕的都市传说，敬而远之
【如果你再哭，灰之恶就会把你抓走】，【我诅咒你被灰之恶吞噬】
灰之恶这个词，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开始存在了，在他还小的时候，也有杀人的灰之恶之类的传说，不过很快就平息了，想必在暗中被什么人讨伐了吧
但是，灰之恶是不会消失的，它会化作一个传说，一个诅咒，一个象征，永远的存在下去
一个灰之恶死去，就会有下一个灰之恶出现
但对于我来说……也没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