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穿过萧条的大街小巷,凌厉的脚步踏破水洼,一路上没见到多少行人。

一旦下雨,整座城市便开始斋戒,多余的灯光与烟彩被水流洗脱,暴露出钢筋水泥灰蒙蒙的本质;多余的喧嚣被密密麻麻的雨滴锤炼成气若游丝的呻吟,埋没于永无止境的淅淅沥沥;多余的欲望沉淀在地表,只有清一色的饥饿仍在城市的空腔里回荡,但万物皆不为其所动。

这只是表象,我深知,欲望真正罪恶的部分只会沉入地下,用炼狱捡来的硫磺升起篝火,架起盛满脂肪与野味的汤锅,炮制出穷凶极恶的酒池肉林。

那里正是我的目标所在。

我在一扇卷帘门前止步,这家酒吧有个小清新的店名“星月”,有波西米亚风的装潢与配置精美的迎宾花圃,最重要的是还有个深谙潜伏之道的老板,因此常人才不可能察觉,这这令少女如痴如醉的梦幻门面不过是鮟鱇鱼额前悬挂的荧光,如深渊般的巨嘴正在其后伺机而动。

敲三下门,无人应答。

再敲两声,卷帘门上的小窗口才刷拉一声张开,露出一双和蔼的下垂眼。

“小姑娘今天不开门哦……”

我把邀请函贴在窗口上,他立刻改口。

“进来吧……。”

穿过一段狭长如食道的楼梯,视野瞬间迎接了一束明耀的红光,我伸手扶着额头,眯着眼看清地下空间的景象——两个足球场大的场地,八成为观众席所占据,黑压压的人群将一方被无影灯打的透亮的擂台围在中央。整座城市的污水都汇集在在这众生喧哗的土壤,台上卫冕冠军正大声吆喝着他的胜利,他全身的肌肉夸张地隆起,绘在体表的符文呈现辛辣的色泽,不难猜到大概几分钟前上一个自不量力的挑战者刚被急救组抬进安全区。台下比台上热闹的多——带着面具的客人们无人不在大声嚷嚷,得意者跟风为冠军的华丽表现起哄喝彩,失意者恼羞成怒地将满手赌票向空中一撒,骂骂咧咧地离场。这群人戴着形状各异的面具,却将得体的皮囊随手扔在地上,其中不乏尚未褪尽职场气的西装革履者,喊声并不比他人乏力。穿着整齐的工作人员在观众中穿行,不失礼貌地向观众推销食物,询问押注打算。

但若有人想要把这块地盘比作狂猎乐队的演唱会现场,我必然会赏他一记腹拳。聆听着轰鸣的乐音打架是志同道合者共享的发泄方式,是对生命酣畅淋漓的歌颂,即便不用相互抱头痛哭也能完整地感受彼此的存在,只有伤而没有亡的记录一直是发烧友的骄傲。但这里却是纯粹的地狱,在那些看似健全的肉体下,流动着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恶臭的金钱焦油,谁也数不清那张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有多少斗士死于非命,每次开盘总有缺乏自知之明的傻瓜义无反顾地登台,因为每个观众都翘首以待,亲眼见证被血祭的牲畜带走自己今生的晦气。

在那些入不敷出的日子里,我常常到这来赚点外快维持生计,报酬的结算方式非常简单,观众会依据格斗场划定的赔率赌每场比赛的胜负,他们亏损的财产八成会贡献给幕后老板,二成作为胜利者的赏金。由于再也无法遏制对斗技场的厌恶,参加码头任务的当晚,我曾发誓再不踏进这尊油锅半步。但讽刺的是,如今我财库廪实,却不便参加任务,若想通过实战打磨技艺,这里反而是最适合的操练场。

按照时间流程,在开局冠军挑战赛后便是常规淘汰赛流程,期间穿插几场表演赛,作为主菜之间调味的甜品,依据邀请函上的数字,大约三十五分钟后轮到我登台。在正式擂台赛上优胜只有一条出路:更加粗暴的符文搭配、更加壮硕的体格,参赛者无非是比拼谁能在军备竞赛上走得更远,虽令人血脉喷张却并无多少乐趣可言;但表演赛却是各种奇技淫巧的大杂烩,只要不动用武器,什么古怪的招数都有登堂入室的机会——令人又惊又喜的场次不少,也有些沦为了彻头彻尾的闹剧。而且幕后运作者近期越发钟情于表演赛出现女性搏击手,相关场次也大量增加。毕竟坦白地讲,谁不喜欢看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你面前拼个你死我活呢?

只希望今晚的对手不要太过难缠就好。

最关键的符文彩绘,在出门前已画上了。

在胸罩内垫入钢圈,换上透气的贴身短背心,将头发扎成不碍事的样式,十指塞入运营方提供的拳套,拴紧尼龙搭扣,最后戴上面具。

还有十分钟,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内,空气中满是滞留的香烟雾与汗臭,挂在门口的半块帘幕没能挡住赛场上的红光,更衣室内的物什都被镀上一层焦灼的色彩。可这里却是整片格斗场仅剩的、能容我收拾心情的场所。

我依然记得站在擂台上的感受,万万众贪婪的视线在你一人身上聚焦,他们不对你的胜利抱有任何希望,反而是你倒地的那一瞬最能挑逗起他们无处倾倒的征服欲。搏击手的本质是艺人,一旦全身心接受赛场的规矩,接下来便是对观众永无止境的曲意逢迎。

今天那个怪物不在,这是我提出的“交易”的酬劳,这样至少我能保证自己寻求进步的努力不会被他所知晓。我必须一再提醒自己,我来到这里的初衷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了他——我没有、也绝不可能陷入地下格斗的泥淖。纵然与自己身为驱魔人的信条有百般冲突,以大局为重,总该有所割舍……

但如果老爹在的话,他会对这样的我感到失望吗?

心头一沉,直到边场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上台时间已至,我仍然没有迈过这个坎。

看到我的对手我便知,今天抽到了下下签。

她比我高一个头,穿着缀满鳞片的紧身衣,为了着重凸显妖娆的身材,以及引导看客忘却她胸部瘠薄的事实。她每袋面具,说明身份是职业搏击手,不知抹了几吨脂粉的脸上挂着歹毒的笑容,一举一动都透着做作的骚气。当她走上擂台,观众立刻对我发出一片幸灾乐祸的嘘声。

大概明白了,这出好戏的剧本,是经验老到的蟒蛇如何咬杀对残酷现实一无所知的小白兔。

“你可真是幸运啊小妹妹,今天轮到姐姐来宠爱你了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铃声一响,我登时压低重心,躲过大跨度的高扫腿,随后向前跨出一步又即刻撤回,引诱她使出招数的变体——双足离地在空中侧面翻身,以飞快旋转的脚后跟叩击对手头部。双方均未接触到对手的身体,但无形中第一轮交锋已完成。现在我与她围绕着擂台中心转着圈,谁都不肯先动手。

我分秒必争地筹算着——瘦削的体型目测有三十至三十五公斤的重量,腿不成比例地修长且曲线坚实,双臂的肌肉线条却不过尔尔;她的动作十分流畅,擅长借力打力,关节的柔韧性远超常识,紧身衣表面透显的肋骨明显少了几截——更多信息尚未释出,但足以大大缩小她战斗方式的可能区间。

按我的判断,或者是保持一定距离依靠凶猛的腿功击倒对手,或是用贴身擒拿作为制胜手段,或者两者兼有。

“小妹妹你是驱魔人,姐姐说对了吗?”

“!??”

“像这样仔细观察对手并制定战略,是驱魔人特有的坏习惯哦——姐姐以前也做过驱魔人,所以非常清楚呢。”

“……”

“你知道为什么,IEO是不允许驱魔人参加这种地下格斗呢?提醒一下,不是因为驱魔人有着过分压倒性的优势哦——”

“……”

“——而是因为驱魔人在斗技场上实在太弱了呢——!”

她忽然一个箭步凑到我的面前,尽管有些被吓到,但我仍及时作出反应,对她的脸虚晃一拳——她必然会后仰,并且顺势后空翻向上抬腿踢击——结果正如我所料。我侧身躲过她的脚尖,随后伸平右臂,启动脚踝处的加速符文,瞄准她站稳身体的空档以臂膀猛击其咽喉,使出精简版的疾跑锁喉落。

紧身衣滑腻中带着点颗粒的手感使我感到阵阵恶心,但我仍在这短暂的密切接触中摸清更多线索——她的领子延伸到后脑勺并紧紧吸附于其上,那正好是锁喉落的着力位置,若我没猜错,内置于领子内的防御类符文将使这招的效益大打折扣。挤满灯光的白茫茫的荒原上一道黑影迅速掠过,证明了我的猜想。

她的脚尖停在距离我的右眼两公分处的位置,为我的左手死死擒住。

不过两轮交手的功夫,战斗便由相互试探急转直下,进入难舍难分的零距离搏杀阶段。虽然最初判断对方的拿手好戏是擒拿,却也不代表我得刻意避免适宜擒拿的状况;职业搏击手的习性我也略知一二,在充分预热之前过早地步入终局的战斗,对他们而言也是相当苦手的。

只要节奏掌握在我手里,谁管你魔高几丈。

我一边牵制着她的动作,一边提防她找到机会再度站起。她如水蛇般的双手有几度绕到我的脖颈后方,却都被我尽数化解。最后无悬念地,是我提前一步恢复到自由的姿势,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体,随后立刻蓄足马力朝她无防备的脑袋踢去……

……!??

本以为那一招已足够完成终结,作为支点的左腿却忽然弯曲,使威风的反身蹴彻底挥空,我也跟着瘫倒在地。

“……所以说啊小妹妹,驱魔人在这里只有被吊着打的命运哦。”

她摇晃着站起身,对躺在地上的我露出轻蔑的冷笑;她的脸上有一块显眼的红肿,那是被我摁在地上摩擦时留下的淤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出弹性。

紧接着,一股未知的力量缠住我的膝盖,将我从原地抡起,我尚未弄清是何方妖孽在作怪,便化作一只人肉风筝,飞也似的浏览遍整片格斗场的景色,随后被重重地甩向擂台,反弹,撞上弹力绳,跪在地上。

身体勉强地保持着人样,面具磕碎了一角,流入口腔的鲜血我舍不得吐出,居然又从鼻孔滴落下来。

观众席上爆出一阵久违的喝彩,我勉强抬起目光窥探着她,才看明白异动的真相。

她双手叉腰,高挺着胸膛,身上的衣料不知为何消失了一大片;她左腿高抬,脚尖上附着如蟒蛇般粗壮的一条绳索悬浮在她身边,随着蛇腹处、她脚趾的活动而持续扭动着。

原来如此。

难怪在接近战时总有些违和感,作为在这混迹良久的职业搏击手,她战袍的性能未免过于低下,原来是内置了这种隐藏形态——转移质料的符文、自如运动的符文、施展怪力的符文,确实会占据不少书写面积呢。

规则里只提到上台不许携带武器,但没有说不许将战袍变成武器,被摆了一道啊。

但最沮丧的莫过于,一开始的判断全部落空这件事。

“驱魔人的战斗习惯是步步为营效率至上,虽然你开局不久就主动加速进程出乎我的意料,但最后还是遵从了你的驱魔人思路呢——逮住空档就使出杀招,却不考虑对方的体力残余,在格斗场上这是要吃大亏的哦。”

“……”

“现在姐姐也暖身完毕了,好像看官们还嫌不满意呢。那接下来的教育时间,你可得怀着感激之情完整地享用后再下台哦。”

明明抢走了优势,却迟迟不趁胜追击,这才是格斗场的常规剧本走向——她会用她的鞭子会继续戏弄我,将我的体力一口一口蚕食殆尽,而我一步也不得近身,只能依靠防御符文与治愈符文的效力苟延残喘,最后当灵质耗尽,我就真正沦落到任由她宰割的地步了。

不知为何,这软绵绵地在空中颤抖的绳索,莫名地和印象中那家伙的触手重叠在了一起。

一滴星火,点燃了整片枯燥的木柴。

何必为这种简单的问题左右为难?

早该发现,同样无所遁藏的境地,同样卑劣且倨傲的敌人,地下搏击手与驱魔人的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吧?

如果你们不消失我就无法前进的话,那亲手让你们消失不就完事了吗?

妄想着凭这点难关、这点能耐迫使我放弃我的骄傲,这分明是你们的错才对。有如此争气的闺女,身在天国的老爹怎能不引以为豪?

我站稳脚跟,吐出肺腔内积压的浊气。

灵质虽然稍显匮乏,但再作一次强袭应该绰绰有余。

我摘下右手的拳套,搓了搓手背上的符文。

法典的赠礼啊,请务必大显身手。

不是想看兔子吗?

眼神一凛,嘴角一扬。

脚掌一碾,我向她加速跑去。

伴随着手背上一片翠绿与浅紫交织的光芒,我的面貌开始模糊,身体轮廓如泡沫般晃动起来,一触即破的外壳下有什么正在蓬勃地生长,但冲刺的势头却丝毫未减。就在鞭子的末梢嗅着危机的味道紧迫而至时,这不稳定的形体应声碎裂,我消失了。

零点五秒,零点五秒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分配给她与看客众,零点五秒的余裕留给我催生奇迹发芽。

一个崭新的我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死角下方,本该散落一地的蛋壳与蛋液,顺着最短的路径被尽数收归入我体内,在空气中留下笔直的痕迹。

她注意到了我,但我已伸手与她连接着蟒蛇的脚底板拍合,手指扣住她的脚趾。

用力拗断。

矜持尽失的惨叫,我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捋住蟒蛇的根部,继续用同一招数绕到她的背后,她的腿也被我带了过来。略微跳起让痕迹从她头顶通过,落在她面前四五步处,蟒蛇起始的一节便顺理成章地挂在她的肩上。

她的左脚触到自己的后颈,仅靠单腿勉强立在地上(真是个瑜伽/体操/芭蕾舞高手呢)。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来、知晓了我的意图。

“你这小妮子啊啊!”

可惜的是,同样从这时开始,‘领先一步’归我,“姗姗来迟”归她。

接二连三的瞬移,蛇的主体被一圈圈缠在她的身上,尚未遭殃的蛇头从未追上我的速度,即便一度近在咫尺也只需一脚踹偏方向。

据我的推测,蟒蛇的腹内应该是一环扣一环交替书写的活动符文与力量符文,随着她被迫与蟒蛇纠葛不清,她也愈发不再可能活化身边的符文,因为会把她自己也挤碎。所以剩余的部分力量也将逐次降低——

这回可完全应验了。

(刚才是谁在嘲笑驱魔人步步为营的战斗习惯呢?)

场景高速切换,呼啸的风声在耳膜中震荡,隐约能听到她以不那么自信的声音在呼告着什么。

但去TM的。

右肩到左胯,左胯到右臂,顺着身体绕一圈,挂上左肩在胸前画个大叉,把剩余的部分尽可能多地缠在她右腿上,紧握的手越一寸寸靠近蛇头,蛇的力量也一寸寸地瘫软下去。

终于在某个质变的时间点,当握在我手中的不再是一条凶猛的蟒蛇,而是一条裹脚布的布头,我瞬移到她那条茕茕孑立的脚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的支点。

她俯卧在地,被自己的武器五花大绑,在意识最后留存的刹那,眼角惊恐的余光,瞥到我在挤满灯光的白茫茫的荒原下,高抬起右腿。

(刚才是谁,嘲笑驱魔人在耗尽对方体力前急着出杀招呢?)

左膝一松,右腿肚如断头台一般,朝她的后颈削下。

观众席鸦雀无声,估计这群看客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这种逆转剧情,我朝他们竖了竖中指以示敬意,然后转身离场。

不出所料,身后爆发出有如山呼海啸的埋怨与哀叹,奇高无比的赔率差,让他们在表演赛上押下的宝全部血本无归。

听说斗技场老板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我也跟着押一注好了,赌自己的身份信息不会轻易泄露,赌斗技场的运营方愿意顾及这笔巨额收入的颜面,替我挡下所有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着手背的符文——当初抄下它时就感到不同凡响,博物馆之夜为其性能所惊艳,今天可谓真正大放异彩。

瞬间移动符文或者说闪现符文,一直以来都是符文开发方面公认的难点,符文法师通常将其比作能随身携带的逆召唤阵,并顺着这一思路向下探索。然而作为成果的试验模型,不是过于复杂,就是缺少了某些未知成分使试验人偶缺胳膊少腿。商用符文公会更是斩钉截铁地宣称,以今天的技术水平不可能使瞬移符文降生于世。

所以我手中到底掌握了多么超前于时代的生产力呀。

虽然在连续使用多次后,全身似都为寒气浸透,骨髓中都能绞出水来。这难以名状的感受,我知道同印象中的那谁如出一辙。

台侧的工作人员恭请我去往更衣室,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然后猝不及防地,一个穿着黑色蕾丝连衣裙的女孩悄无声息地靠近我,牵着我的手向更衣室奔去。

慌乱中我只来得及注意到她身上摄人心魄的丁香味,还有……

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后日谈

“虽然擂台上表现惊为天人,可还是请先听我抱怨吧。”

“喂,你谁,能不能慢点走?”

“竖中指不是通用的打招呼方式,根据遇到我的人们的反应,这更接近一种下流的侮辱手法。”

“你等等,等一下……”

“路面上画着的白色条纹标识着行人的通过带不假,但路对面的信号灯没有‘红灯亮男人走,绿灯亮女人走’的含义,若不是今天有个巧合,不然我可差点被交通工具撞倒了。”

“等一下啦……”

“收纳饮料的公用橱柜,正式称呼是自动售货机对吧,其正确使用方式不是朝侧面踢一脚——虽然确实滚落了大量饮料容器,虽然没有注意到货币投放口是我的过失。”

“等一下,松手,松手好吗?”

“……”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是我的粉丝对吧?你身上真的好香啊。”

“承蒙夸奖……”

“我听说过有个都市传说,说是有一种魔物会拟态成人类的样子,它会不计代价杀死自己的模拟对象;也听说过世界上确实存在着长相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遇上的概率只有几千万分之一——现在我到底该相信哪个啊啊啊!!”

“你在……说胡话吗?”

“胡话,对了对了我的面具还没有摘,你可千万做好心理准备哦!——怎样,吓一跳吗!有什么感觉?是突然产生杀意了吗?还是想要惊呼怎会有如此绮丽的造化呢?”

“……”

“你……为什么没什么反应呢……”

“我在困惑,考虑到我有可能是拟态成你的魔物,你在面临概率过半的杀身之祸时,是怎么保持如现在这样激动的呢?”

“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好吗?——同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滚床单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哎呀卧槽说溜嘴了……”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我这具身体吗?——可以啊,你一声令下我便可以献给你。”

“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热情又开放又性感的粉丝虽然听起来像自夸反正这里是更衣室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赶紧开火吧……”

“且慢,请允许我稍作刻薄,现在的你脑子里正被不可描述的念头占据,甚至不管自己认识面前的女孩才不到三分钟,这生活作风可真令我大开眼界呀,虽然这样也不坏——不过作为应允你的代价,可否听我把要事说完呢?”

“嗯嗯洗耳恭听!”

“你违反了约定。”

“??”

“你许诺教会我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必备常识,却用各种谎言糊弄我,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所有条目都检验完毕,最后得出了令人心痛的结论——既然你并不打算遵守公平精神,那交易也无法成立,所以三日内不准我跟随你的要求,也因此自动作废了。”

“什么、交易……公平……代价……等下!难道说!?我勒个……!!”

“可真是迟钝,我不过是换了件衣服,你就认不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