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

维多利亚急忙从水池中跳了出来,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泡了二十多分钟,再泡下去,估计会直接昏厥在水池里。

看着自己无论怎么动弹都“波澜不惊”的胸部,她露出了心如死灰的笑容。

“没办法呢,这样的话……方便战斗。”

这时,营帐前的铜铃响了起来。

“维多利亚,现在有空吗?”

来人是卢修斯——就算不听声音,维多利亚也能猜出一定是卢修斯。在这偌大的军队之中,在登门拜访时会先摇铃铛的,也就只要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了。

“这么一想,幸好是卢修斯呢。”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如果是别人的话,她就没有时间穿衣服了。维多利亚急忙抓起一件大衣披上,在确保不会“出事”之后,为卢修斯打开了营帐的帘幕。

门外的卢修斯见到维多利亚湿漉漉的头发,明显吓了一跳。

“哦……抱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小事情的……”维多利亚说着,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急忙捂住嘴巴,然后压低声音问到,“额……这种发言……会不会显得有点放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在卢修斯面前,自己会变得格外的谨慎。

“哈哈哈,没关系的。”卢修斯按捺不住笑意,他耸了耸肩,说到,“至少我认为这是一种不拘小节的体现。”

他走进维多利亚的营帐,将手中的酒杯和葡萄酒放在朴素的木桌上,然后快速环顾了一圈。维多利亚的营帐有着一种“无欲无求”般的格调,除了必须的几样家具之外,就只有一个摆放着各种文献和兵法的书架,简直堪称廉洁的典范。

“不过,我还真是下了一条,没想到你也会有那么少女的动作啊。”

“那……那是因为……”维多利亚尴尬地挠了挠头,平时她都会完美地为自己套上“刚强”的伪装,可今天卢修斯“趁虚而入”,打得她毫无准备,“啊……没办法,这才是真正的我。”

她索性放弃了解释,毕竟,卢修斯估计也早就看破了她蹩脚的伪装。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过你要是讨厌这种礼物该怎么办。”说着,卢修斯从手中变出了一大束蓝色的玫瑰花,“恭喜您首战获胜,辛苦了,维多利亚。”

“这是……”

蓝色的玫瑰,在帝国可比普通的玫瑰花要昂贵的多,罗斯威尔家族虽然用它来当做纹章,不过其实他们买不起这种花朵。

“谢谢你,卢修斯。”

维多利亚接过花朵,表情变得复杂许多。卢修斯的话,又让她回想起了今天的战役,虽然胜利了,但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伸手请卢修斯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床上。

“卢修斯的话,应该能很清楚的看到吧,我从战场上逃跑的狼狈样子。”

“那不是逃跑哦,奥菲斯大叔已经下令撤退了。”

“但是,那时,我确实是完全被恐惧支配了,就连回头看一眼状况都不敢,如果能再冷静一点的话……”她回想起那个将她推开的士兵,低下了头,“而且,我本以为我是个关心下属的好长官,但是那个家伙,我连……”

“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对吗?”

卢修斯抢先说出了维多利亚本想说出的话。

“以前我也把能记住手下每一个人的名字这种事情当做骄傲的资本,但是有个家伙这么对我说,‘那只能说明你记性比较好罢了’。”

卢修斯一边用食指卷起自己的长发,一边回忆着。

“他说,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应该脱离‘记住部下名字’这种低级成就,将珍贵的时间用于提高自己,减少部下的伤亡。届时,无论你是否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会仰赖你,反之……记住死人的名字是没有意义的。”

他没有说的是,当时“年轻气盛”的他以此为资本去怼赫利欧斯时,赫利欧斯最后还说了一句话——“我为将帅,你为商贾。你的手下只有几十人,我的部下是千万兵。”

“低级趣味吗……”维多利亚捂住胸口沉吟到,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触动了她。接受这样的观点,就是对她自我的严厉批驳,却也同时给了她一种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

当然,现在的她远远无法达到像那个男人一样的境界,从来只在山脚下仰望的她,还并不能完全理解站在山顶的那些人们的想法。

“有些东西是需要花时间理解的呢,不必操之过急,无论如何,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卢修斯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他见过多少贵族终日沉迷玩乐,又有多少人从不敢亲临战场……

“说起来,我突然有一个问题。”卢修斯一拍大腿,“人人都知道‘北苍龙,南玫瑰’,我和赫利欧斯,你更支持谁?”

“那当然是阿特拉斯大人啊!”

维多利亚不假思索地回答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绽放出迷妹般的闪光,引得卢修斯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咳咳……真不给面子啊。”杯中的红酒,就像是他心中流出的血泪,“不过,我喜欢你这种耿直。”

“阿特拉斯大人可是所有年轻骑士的偶像啊。”维多利亚看到卢修斯抽搐的肢体,也对自己过于直白的话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补刀到,“说实话,最开始听说阿格莱亚大人会亲临罗斯威尔城时,我还以为阿特拉斯大人一定会跟来呢……”

“来得只有我还真是抱歉啊。”

“哎嘿嘿……”

“唉——”

卢修斯长叹一口气,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颇感无奈地说到:“说到底,这个国家,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每一个人都想成为骑士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唯独在说这句话时,维多利亚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隐隐约约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深沉的悲哀与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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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狂欢的士兵们都已经入睡,少数还想偷偷庆祝的也在奥菲斯的铁拳制裁下乖乖回到了营帐。

这时,在走到外面,只有少数几个火把还亮着。在黑暗中,罗斯威尔城焕然一新的城墙显得格外的高大,经过施工队进一个月的加急修建,和罗斯威尔城志愿者的努力,新生城墙的进展工作极为顺利,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应该就能正式完工了。

“就是不知道,这场与魔族的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卢修斯心中一痛,皱起了眉毛。怎样才算打败魔族?如何夺回被海之王镇守的塔罗城?魔族是不是还会再次进攻?问题还太多太多,每个人都清楚这必定是场漫长而艰苦的斗争。普通人唯有自闭双目,苦中作乐,而作为王侯将相的他们,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赫利欧斯啊……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因为那个男人,他彻底放弃了骑士之路,但也正因为那个男人,让他坚信骑士道也存在着希望。

卢修斯独自走上城墙的一侧,看到了他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身穿一袭白衣,独自依靠在城墙的边际,白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地打着旋儿。明明是月光照耀了她,她却比月光更加闪耀,在没有星星的夜晚,她显得比月亮还有孤高。

卢修斯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控制着不发出声音,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仿佛流传着十年的青葱岁月。

上一次在皇城见到她时,她还是那个喜欢窝在大图书馆里翻阅各种深奥的书籍,不敢跟生人说话,却常常喜欢红着脸蛋微笑的腼腆少女。

在听说了国宴上,皇女阿格莱亚竟然变成白发之后,他彻夜难眠,心如绞痛。他愤恨赫利欧斯没能保护好她,听说她要亲临战场,他便直接追到了最前线。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再不敢靠近她一步,他惧怕着什么,他害怕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少女,只能看着她的依旧美丽的白发,兀自的伤感失落。

“卢修斯,今天上午的事情,谢谢你。”

发现了身后的青梅竹马,阿格莱亚转过身,露出了像他记忆中那样的笑容。

那一刻,卢修斯的心跳都停止了,尽管他早已经放弃了对阿格莱亚的恋情,但是她的笑容永远有着魔力。

卢修斯突然想起来,有一天,奥菲斯拉住他,像是偷偷聊荤段子的士兵一样低头凑到他的耳边,悄悄问——“皇族的人是不是都天生有着让人折服的魔力,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只听阿格莱亚的话。”

当时,卢修斯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曾经有个年轻的骑士,在与皇女初次邂逅后就被折服,他问过一样的话。这样的问题,只有从小亲近皇室,又与阿格莱亚一起长大的卢修斯才能回答。

“不,只有阿格莱亚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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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卢修斯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看得阿格莱亚一脸迷茫。

“卢修斯……你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该不会是这几天太累了吧?可要照顾好自己。”

“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说我吧。你才是……真的操心太多了。”

“嗯……前些日子,被父皇批评过了。”

阿格莱亚小脸一红,仿佛那威严的老皇帝就板着脸站在她面前一样。

“菲比斯帝国从来不属于你,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卢修斯不禁握紧了拳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心希望,面前的少女能够就那样在温室之中幸福的过完一生,所有的痛苦与压力,由他们来承担就好。

“确实,菲比斯永远都不会属于我……”阿格莱亚轻轻理了理额前微乱的秀发,呼出热气温暖自己已经被冻僵的双手,思索了片刻,“但是我永远属于菲比斯。”

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人都把它当成“国”,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更看重它作为“家”的那部分,总有一天,她将不得不离开故土……

“已经太晚了,卢修斯,该休息了。”

阿格莱亚从卢修斯身边走过,他清晰地看到,她的眼中,翻涌着无比坚定的意志……

“嗯,可不能影响明天的工作啊。”

虽然他不是骑士,不过,只要追随她的话,一定能够迎来最光辉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