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好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使劲搓了搓手,昨晚那莫名其妙的寒气把他冻够呛。

“能给我说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

“没什么,可能是寒流入境吧。”

“鬼的寒流能发生在7月,还就光入侵咱们的营地。”

“有道理,那就是闹鬼吧。”喀秋莎一脸认真地说。

“你这逻辑已经算是耍赖吧?”

喀秋莎扭过头去开始收拾行李,叶好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接着。”喀秋莎向叶好扔过来一个小瓶子。

叶好接过小瓶子,看了眼上面的标签,响亮地吹了个口哨。

这是一瓶青霉素,看来喀秋莎对叶好还是有些歉意的,从二战结束到现在,欧洲的青霉素一直都是紧俏物资,随便拿到一个聚居点,这都能换很多物质出来。

“可以啊,青霉素在现在可不是什么多见的资源,我还没那么夸张,留着干点别的吧。”

然后叶好并没有打算还给喀秋莎的意思,直接顺手放进了自己兜里。

“我说今天咱们怎么搜索?”

“搜索?”喀秋莎有些不解地回应。

“你没事吧,不会冻傻了吧,咱们不是要替那个老头传递信息吗?”

喀秋莎愣了一下,然后难得地笑了笑。

真好看,叶好衷心地这么想,他猜测喀秋莎是个混血儿,乌黑柔顺的头发,小巧精致的脸庞继承了亚洲的血统,如蓝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眸,白皙的皮肤则来自她的欧洲血统。

喀秋莎笑起来的时候,非常舒展自然,微微地像是一阵清爽的风,纯纯的像是纯天然的,让人非常舒服。

“真好看。”

“啊?”

“我说你笑起来的时候。”

“这样啊。”

喀秋莎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向一个方向示意了下,不远处,一座庄园赫然在那里。

叶好其实也能理解为什么夜晚喀秋莎不愿意进入庄园,里面的情况并不能确认,贸然进去很可能有危险,但他还是吐槽了一下。

“合着我就离天鹅绒床铺就这么点距离,真是谢谢你啊。”

喀秋莎笑的更开心了。

眼前的庄园并非像拉菲庄园,波尔多庄园那样的大酒庄,显得更为迷人较小,葡萄种植园由于异变已经荒废了,枯黄的葡萄藤像骨架一样裸漏在空气中,被绿色的杂草所侵蚀的庭院反而有种颓废的美感,法式古典的建筑物赫然矗立在哪里,作为人类文明的标志,进行着反抗。

庄园的大门关闭着,青苔和锈迹腐蚀了它,看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叶好推了推门,门什么反应也没有,仔细检查了下门锁,发现已经锈死了。

叶好往庄园里看了看,藤条已经将房屋完全遮掩住了,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估计已经逃难或者。”

叶好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其实他的或则很简单,那就是遇难了,他在这一路上已经见识了很多这样的场景了,进去搜索发现的无非也不过是累累骸骨罢了。

“好奇怪。”喀秋莎看着那荒废的房屋,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在心头。

“怎么了?”

“咱们进去看看吧,总感觉里面那里不对。”

“是么,虽然费点事,不过进去搜索下,也许能弄两瓶好酒出来。”

说着叶好就开始动手翻墙了,就在他找到一个稳固的地方开始往上爬的时候,他的伙伴,轻声地说道:“小心点,里面有种危险的感觉。”

就在叶好刚站稳,调整好重心起身时,一个冰凉的触感顶在了他的脖颈处,应该是一把双管猎枪。

“这里是私人土地,并不欢迎外人。”一个声音冷冷地警告着叶好。

“冷静,冷静一下,朋友,我只是个送信的。”

“邮箱在外面,还请你按正常方式投递。”

“神他妈的,这年头还能正常投递。”

“请注意你的措词,这决定你的脑袋还能否完好无损。”

“让.伯纳德。这是庄园主的名字,这里是伯纳德酒庄,庄园主还活着吗?”喀秋莎很轻盈地翻过院墙,冷静地询问。

“他很好,你从哪知道的这个名字?”

“巴蒂斯特.伯纳德。”

叶好脑后的猎枪被撤走了,他背后,一个穿着门卫衣服的中年冷冷地扫视着他俩。

“这边。”

两人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屋,大屋看起来也已经荒废了,但是还能看出明显有人行动的痕迹。

穿过大屋后,是庄园的后院,很难让人想象,在这个庄园的后院还有着几栋单独连接起来的房屋,被大屋所遮掩着,后院里面居然还有孩子在嬉闹,妇女在小心的观望着四周,远处几个持枪的男人在警戒着周围。

“精彩。”

叶好由衷赞叹,真是不错的掩护,但是这只能是针对人类的掩耳盗铃行动,感染物可不会上这个当,它们才是当下最大的威胁,还是说他们另有对付感染物的手段。

看来都是行家啊,叶好观察着那些持枪的男人,从动作上来看,那素质并不是一般的民兵或者猎人所具备的,干练程度至少也是正规军人级别的。

“在这里等一下。”

两人被留在后屋房门前,中年男人敲了敲门,然后就进去了。

很快,门再次打开,出来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长裙披着件牛仔夹克的年轻女性。

“这次是个美人啊。”

正如叶好所说,眼前的的这个人完全符合人们对于美人的全部要求,修长高挑的身材,挺拔笔直的腰身,充满诱惑的胸口,白皙透亮的皮肤,那富有知性成熟美的脸庞,一头亮丽的金发,整体给人感觉是个窈窕细致,温文尔雅的女性,放在旧日的巴黎街头,恐怕走一步就能吸引满男人的眼球和女人的妒忌。

她很有礼貌的向两人欠身行李:“二位就是巴蒂斯特老爷的信使吧,我家老爷非常高兴二位的到来,还请随我移步。”

在她的引领下,叶好和喀秋莎走进了屋里,屋子的装饰非常简单朴素,屋子干净整洁,能看出来打扫的人非常用心,木地板走上只有轻微的响声,让叶好一瞬间有种自己回到从前生活的错觉。

“好像迷宫。”

确实如喀秋莎所说屋子的复杂程度有些过头了,不大的房子里,房间套房间,楼梯也设计的很奇怪,好像是强行将房屋进行空间上的大幅分割一样。

“是挺奇怪,没听过法国人有这个爱好。”

“这个房间以前是放置各种工具的,后来因为小少爷身体不好,不能外出,特意设计成这样供孩子消遣的。”

“这样啊。”

“男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对门扉充满了好奇,幻想后面的事物。”

叶好对这个解释并不大满意,一般的小孩子都不会喜欢这种过度压抑的环境,房屋里面的采光并不是太好,多套间的设计让这里房间的透气性非常糟糕,叶好已经有了一种轻微的窒息感,再加上空气中淡淡的酸腐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对了,还请您在老爷的面前,请不要提起少爷的,毕竟已经很多年了,老爷会伤心的。”

“好的。”

原来斯人已逝啊,叶好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并没有注意到喀秋莎有些关心的看着自己。

“这边请。”

并非特别宽敞的一个书房,和房屋的整体风格一样,简约而明了,一张书桌就占去了大部分,书桌上并没有太多的物件,只有几份文件放在那里,书桌后是一张简单朴素的木椅,一位老人就端坐在那里。

老人消瘦而挺拔,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睛,头发已经完全花白,面容上那岁月刻下的皱纹清晰而明显,但同样岁月还是没有掩饰住老人年轻时候的英俊,从容淡定而不失威严。

如果让叶好形容眼前的这个人,叶好会觉得这是一个德国的容克贵族,而不象是一个经营小葡萄酒庄的法国人。在东德,德意志国家名存实亡以后,叶好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纵然在战争中身败名裂,家国消亡,可是他们依旧一丝不苟的活着,奉行自己旧贵族的风范。

“你们好。”

老人起身向叶好礼貌地伸出手,象征性地和叶好握了握手,然后向喀秋莎行了一个吻手礼。

“在下让.伯纳德,是这座酒庄的主人,各位就是余兄的信使吗?”

“是的,巴蒂斯特先生让我将这个带给您。”

喀秋莎将巴塞蒂安老人的亲笔信递了过去,让接过信,用拆信拆开后仔细地阅读起来。

老人在看信的时候并没有展现出来太多的表情,在他放下信后,摘下了眼镜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轻轻地叹了口,好像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们,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时代里,我几近绝望,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没想到还能收到这样的信,真是太让人开心了。”

“是啊,在这样的年代里。”

“真是幸苦你们了,这么远的路。”

“没什么的,能做这样的事也是主给与的试炼。”叶好胡诌道,他压根就不相信什么上帝,只是他看见老人桌边放着的圣经,便随口说了起来。

“年轻人有个坚定的信念总是好的,我也是主虔诚的信徒,主庇护了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让我们得以活下来。”

“愿上帝怜悯我们这些迷途的灵魂。”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叶好以前就是这么活下来。

老人点了点头,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刚才的那位丽人轻声地走进屋子,很恭敬地站在门口。

“对了,留宿几天吧,苏西,准备一下,通知厨房,今天有贵客,饭菜丰盛一些。”

“是,老爷。”

看来刚才为两人带路的这位丽人很可能是秘书或者管家之类的,在这里,就算外面世界整个翻天覆地了,好像还是和往常一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喀秋莎轻轻地捅了一下叶好的后背,露出质疑的表情,叶好轻轻地眨了眨眼回应了一下。

“两位辛劳了,现在离晚餐时间尚早,先去洗漱休息一下。”

“好的,谢谢您的好意。”

“苏西。”

“是,老爷。”

“老年人也需要些孤独的时光来回味一些往昔的陈酿。”

在两人出门前,老人呢喃道,那话语不是冲两人说的,而是一种自言自语。

天鹅绒的被褥,果然舒服,叶好幸福地翻了下身,然后和睡在自己身边的喀秋莎来了个脸对脸。

两人在那一刻,距离不过十厘米,叶好能清楚地看见那淡蓝色眼眸里自己的身影,皮肤能清楚地感觉到喀秋莎那温热的呼吸。

叶好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试图安抚自己心里的悸动。

“为什么会安排咱俩睡一个房间,还只有一张双人床?”叶好小声嘀咕着。

“苏西为咱俩安排房间的时候,我说住在一间就可以了。”喀秋莎毫不在意地解答了叶好的谜团。

“这个地方让人发毛,我有种不安的感觉,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你要是很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地板。”

“不,还是就这样吧。”

难得能在这样的床上休息,叶好并不像错过这个机会,他认为自己的旅伴也并非特别在意这个问题的人,睡一起就睡一起吧,无非晚上注意一些,不要控制不住,毛手毛脚就好,叶好无奈的想。

“你还好吧?”

“啊?”

“身体,我那会看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没啥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之前独自旅行的时候就有失眠,营养不良等毛病,后遗症罢了。”

“需要什么给我说。”

听到旅伴如此关心自己,叶好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本来叶好觉得自己和喀秋莎的旅程并不会太久,自己很快就会回到一个人的阶段,却没想到两个人意外的默契,大概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我说,喀秋莎。”

叶好并不想面对自己的伙伴,这些话他不想当着任何人的面去说。

“怎么了?”

“我在之前也有类似这样的一个房间,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湖畔,临近森林,我闲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在森林的小径上散散步,放空自己,然后去湖边看人钓鱼,我有一个朋友,是钓鱼的好手,每每我都会找他聊天,然后弄条鱼烤来吃。”

“我曾经以为我的生活大概就会那样,领一份不多不少的工资,就能么活着。”

“我也有这么一张床,不大,但是很舒服。”

“可是如今,我失去了这一切,而我却和一个胆小鬼一样不敢面对,努力地告诉自己,自己曾经就是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

“可实际呢,我失去了一切,一切,我却胆小的连我失去都不敢承认。”

喀秋莎就那么静静地听着,连叶好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也做错了太多太多,他想寻求安慰,他想像个胆小鬼来躲避一切,可现实冷漠地不断撕开他的伤口,并将盐撒进来。

喀秋莎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受伤的人,她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她记忆中的往昔,并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空洞的白色非常适合喀秋莎曾经的经历。

“唉,不该说这些的,我失态了。”

“不,没关系的。”

喀秋莎轻轻地把手放在叶好的背上,试图安慰自己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