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海水深处,是一望没有边际的黑暗。

(结果……又一次被剥夺了吗。)

暴君没有流出火红色的泪水,并不是因为海水的缘故。但冰窟般的牢笼还是冷毅地伸出强有力的臂膀,扯住她那即便在黑暗中也燃烧着的长发。可就算如此,失去挣扎或者说,没有能源与之抗衡的少女,她被拖入见不到底部的深暗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火焰在水泡中消失,而蒸腾出来的气体代替了沉重的锁链漂浮上了岸。

仿佛这四条银色锁链早已成为牢窟的囚徒,彻底丧失了能源的暴君,被一把拖拽了下去。愤怒的眼神中——现在却只有夏日烈阳下冰冷的湛蓝,颓丧为空洞的寂黑这一幕。然而,对于现在的“领域守护者”而言,她的双瞳依旧如此的美丽。在幽暗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双眼眸

是唯一能在海平面上方,指引着不屈精神的旗帜。

但一重巨浪打来,伦敦姊妹桥塔的倾斜挡住了这一层淡而虚无的薄光。

暴君被黑暗,拖入了回忆中……

时间返回到傀儡石岩人作为祭品的那一刻——

「啧,休想逃走!」

舍弃了绝大部分能源和“系列武器”这个极其宝贵的财富,暴君奔跑在通往金色大厅的碎石路上。

眼前的景象,是一座高高崛起且不抬头就触及不到顶端者脚边的王座。王座的台阶如同最初“女王领域”展开后的光景,但陷入和“黑月”的缠斗后,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君主”朝向自己的嘴脸是满载那种表情。所以对于暴君来说,虽不用想象也能知道那百态一具对待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可就是想直面的这份情感,却让暴君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抬起头每每确认……即便刺痛感、依然如故。

「这次一定让你下地狱,慢慢待在消失的边缘哭泣自己的无能吧!」

经历了和“黑月”在不平等条件下的输死互搏,雾尘弥漫的视野前,依旧是难觅君主那张“还未确认”的眼神……

浑身被血染和“陷阱”的火药味裹躯一身,即便丧失了那“唯一一次”生还的机会,但在爬起来的视窗前,还是无聊透顶的敌我分明下的攻击战……可纵然如此,依然无法看见那双能令自己“灵魂燃上愤怒”的眼眸。

但现在——

她就在眼前、就在不远处……

马上——

“战火系列”的空间炮就会第二次袭来,暴君完全明白这个系列现在所采用的进攻性形态拥有怎样冷漠的杀伤力,哪怕是自己“系列武器”的毁伤性技能也难以和其抗衡。可事到如今,不会再有人来妨碍自己。尽管这是只数秒的时长,但也足够。

暴君的目的只是困住02罢了,让来妨碍自己的02永久性的失去存在意义,这才是耗费时间开启“系列技能”的次要理由。

虽说“阿格尼之怒”完全启动了,三层威力全部叠加的攻击力可以融毁一切,就连“白色巨塔”保障生命的核心也能一下子轻而易举的蒸发。不过这种需要时间载入,才形成高破坏型杀伤的攻击手段、在“战火系列”的空间炮眼里,却形如儿戏、不堪一击。

暴君因为无比了解“战火系列”的高威力并非来源于客观杀伤性,所以她才选择了自己最厌恶的“配角”来扮演。可只要为了达到目的,能够再一次确认那道眼神,便无所后悔。

尽管“战火系列”的锁定目标是君主本体,但不会令全部躯体都消失,剩下核心部分便是“战火系列”空间炮这次威力的极限边缘。因此,就很容易判定攻击方向和躲闪方位。虽然要借助旁人的力量来肃清一直以来厌恶和激愤的02,可除此之外对于现在的暴君而言,想要在“君主”那人多势众的力量网格内开辟出一条贯穿两者的道路,别无其他。

倒计时进行中,突然后方自己傀儡的存在消失于能源的感知范围……这说明“阿格尼之怒”的火牢已经被攻破,但此刻的暴君完全不在乎这点,她义无反顾的继续朝着君主所在方向追击了过去。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非要做到如此地步才行?

获得“系列武器”本身就如同最高意义上的象征,即便不如“君主系列”这样独立空间的制作类型,可“系列”本身不分优劣,有的仅是战法和侧重点不同而已……但即便如此,舍弃白色巨塔以制作数量的原型——“载体武装”角度来说,本来就不多的衍生品——“系列”更应当视为珍宝才对。拥有“系列”就代表身份和权贵的象征,以及见证一年战争中自己的丰功伟绩才是。不过这在暴君身上,并看不出有着这种珍视感存在。

不仅如此,这种好不容易获得的“系列武器”,它的消亡竟然并非在敌对人类阵营的争战环境下光荣逝去,却讥笑般的随处可见到了——为困住一名自家阵营的“伙伴”,而不遗余力的挥霍……像这样的做法,已经完全超出了去谅解的程度,说得不好听些,将其归纳是暴君个人的叛变行为,也到了完全不为过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去设想,还是让人越来越费解暴君为何这样做的真相。

她为什么如此愤恨着同系列的队员?

让她倾尽所有也要把同系列的核心——“君主”歼灭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样做对她本人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不、

这并不需要好处。

自然也和乱七八糟的阴谋论猜想无关。

这是纯粹的个人恩怨问题——

(为什么,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一年战争中,无数次抵抗人类那数量上有着丑陋劣迹的压倒性大举进攻者,但最终还是全部以“重复了再一次重复”的红色身躯一一扛了下来。可因此,她却并未获得理所应当的合理报酬与嘉奖。就连普通意义上的称赞声,也不曾被谁施舍过——她最后能得到的,只是“再一次”被像个机械装置那样冰冷唤醒在同一个地点的“防守提示音”而已。

追赶的目标在平等而视的前方,可仍看不见其脚踏的影子。

阻挠的意图在周边愈加明显。

立刻、一堵镶嵌满宝石与金叶的墙,华丽的从下方掘地而起。

「——碍事!」

一个红色带着高温的窟窿笼现,暴君从里面剑拔而飞出。随即,那堵墙便发出了垮塌和嘲笑并存的倒塌声毁于一旦。

这时,世界开始发生颠覆,仿佛上苍瀑下的高贵者才允许涉足的红色礼毯。慢慢开始远离那具还在不断加速奔跑中的血红色身躯。不知是否已经产生畏惧,金色大厅中央铺衬的光辉向后退散,简直像被又一次遗弃的世界那样仓惶。而照在这个红色躯体身上生命的意义,也因势利导的不断退缩着。犹如上帝舍弃失败作时才流露的遗憾表情。

不过、

「这次休想逃走——!」

在放手一搏的断裂处,一道鲜红身躯拉出了箭矢般的长影,硬是将两个独立的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松垮了双臂仅剩下和两具傀儡间的羁绊,银色锁链在主人翻身越过从大厅表面炸出的金锥轰鸣后,带着最短距离的直视感朝前方瞬间投掷出两道白色光路。两条锁链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气魄,迸发出那个赶忙收起豪华卷宗的上帝、都将被这股拖意志力所拖拽下来的势头。

但还没完,阻挡与拖累的脚步声是来自于方才被炸的粉碎的落石深处。

可没有理会的必要,因为红色身躯从烟雾中杀出的那一瞬间,占据她眼瞳中心位置的“存在”,便一直没有改变过。哪怕前路变得如此之遥不可及,但内心中的怒吼质问声、已经随同自己与那两具傀儡所诞下的“不灭羁绊”,一并连成了通往更加遥远前方的路径。

白皙的银刃之光,是从捍卫主人而最终升华为开辟不可能的高歌与喝彩声。

在暴君坚定不移的视道之路上,那两具早已逝去意义的傀儡们自当不可能以更加特殊的方式逗存下来,否则、它们就违背了自身存在的唯一价值性……但是——那比起“女王领域”全境中所炫美华丽的高贵灯饰光芒来说,却一点也不显自甘寂寞的争强好胜之色。

只为了能够照亮远方、才孤高地走上这条单有一种色泽的光芒之路。

银白色的双翼,犹如伊卡洛斯不惧太阳的威严而觉醒的不屈斗志。辉熠盎然的锁环中,是那些无数耀眼光斑的居住者们,共同仰望“那条唯一道路”的坚强眼神。

架起环环相扣的光路之桥,并非是之前机械意识的工具性,所被对方进攻者摆弄、操控与股掌之间的残害画面。

在如今,被灵魂点燃的亮闪星火,才正是一步一步、迈向遥远未来可能性的足印。

不被时间掩上尘雾,永远朝着理所应当的前方,焕发着当仁不让的光辉……可后方紧追不舍的垮塌、分崩离析中的空间震荡,却着实对前方这条伟大之路吹起了作弊般的诡计。

但即便如此,在她的眼中

至始至终只有一人。

「别来妨碍我——黑骑士!!」

尽管有两条银色锁链作为方向标,不至于掉落到狡猾者铺下的陷阱中,不过……天空上的寒暄色面容,却好比卸妆的魔鬼,摇摆在镜子前打扮自己那怎么涂抹都无济于事的嘴脸般。

虚伪假意的东西,从天而降。

…………

……

那是还在“女王领域”未展开前,自己所难以擦卻的一幕。

高楼顶端,出了理所当然的君主之外,还有三双从一开始、便不露声色寂静出鄙夷目光的视线者们。

其中一位守护于异常壮丽背光“君主”身旁的“黑色身躯”……

她现在——

正踏着上空落下的伪装用碎石作为视体掩护,朝着暴君所处方位——划出了雷鸣般响彻于“真伪”步伐的无限逼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