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撑着虚弱的身体,坚定着眼神找到了老掌柜,不顾老掌柜的担心,正色道:“恩人,我……我有件事想求你……”

老掌柜看着半人的眼神,他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的这句话,也便顺了半人的心意,给他搬了个凳子,让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如果我的确能帮到你的话。”

老掌柜一生看过了太多的眼睛,他知道,能流露出这种眼神的人,定是下定了决心,想通了事理。来帮这样的人,不管是积德行善还是顺从天命,都是值得的。

半人听了老掌柜说的话,眼神又亮了许多,只低头最后犹豫了片刻,便继续坚定地说道,“恩人,我知道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但是……但是那真的是迫不得已,我虽有才能,但是一身懒病和陋习,为了填饱肚子,实在没办法呀,才最后落了个偷盗残疾的下场……”

半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但是人生在世,谁又不想得个好名声呢,要是能光明磊落地活着,谁又想过这种人见人骂的日子呢……这次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想通了很多事……掌柜,”说到这里,半人严肃而又带着些许乞求地看向老掌柜。

“掌柜,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善元堂工作。我对天发誓,尽职尽责,绝不辜负恩人你的大德,给我十年,我一定活出个人样!”

老掌柜看着半人,长叹一声,仿佛穿越了岁月,让他想起了一些年少时的往事和那塔楼中尘封的一段段狰狞而又终归明日的久远记忆……

“好,我答应你。”

半人先是一愣,然后大喜,他没想到老掌柜竟然会答应的这么快,不过也没有多想,当即跪下深深给老掌柜拜了一拜。

这时光一转,便是十年,十年来半人在善元堂主管账房的财务出纳,做事是有板有眼、干净利索,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一例错误,深得善元堂上上下下的尊重与信任。

然而,这天早上半人忽然将善元堂的所有伙计大夫们聚集起来,手按着账本说道:“我今早清算财务时,发现账上少了一文铜钱,自我负责账务十年来从未算错过一笔账,这一文钱是谁昧了,就赶紧给我还来,放到这花盆之中,还我的清白!”说着,便指向一旁走廊上的空花盆。

众人议论纷纷,刚想说只不过是一文钱罢了,没有去计较的必要。不过又想了想半人说的话后,便随了半人的意思,毕竟这十年来,半人尽事尽责,从未是弄虚作假、偷小占利。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半人一看花盆里的文钱,心中忽是一暖,一枚一枚地数过去,笑容渐渐是越来越柔和。然而,数到这第十七枚铜钱的时候,笑容是戛然而止,眉头紧锁,又数了一遍,还是十七枚。

一阵凉风吹进屋子,半人先是莫名一笑,然后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空洞而灰暗起来。

第二天,当人们醒过来的时候,谁也不知为什么,半人自杀吊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土地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