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读过一本书,太宰治写的《人间失格》。故事写的很简单,是一个人如何一步步失去做人的资格的故事。

失去做人的资格,这句话是多么悲凉而又愚蠢。但在太宰笔下,主人公细腻的心理变化被引到读者的眼前,故而对于“人间失格”,我深有体会,但却不能完全苟同。

因为所谓失格,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啊。

多么愚蠢,闪烁着自己描绘的悲凉色彩,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往往是一出滑稽的喜剧。

但即使是这样,那份色彩本身却令人迷醉,它美丽的仿佛像是幸福一般。

“人间”暂且不提,而我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格者”了。

......

现实往往与理想相背,正如喜欢寒冷的我此刻生活在一个酷暑炎热的七月夏季。

“唔...好热。”

昨晚玩游戏玩的太晚,一直到今早四点才罢休,可此时不过十点左右,睡眠的欲望尚还没有得到满足,气温却升到了光靠电扇已经无法忍受的程度。

我自然是醒来了,醒于被汗水浸润的潮湿之间,衣衫与肌肤之间传来粘腻的触感,风扇吹出的风似乎是冷的,可整个房间里却都是闷热的空气。

可我不想动,停留在醒与睡的朦胧间,这种感觉与醉酒不同,但却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例如在迷人这块。

窗外蝉声清扰,同时可闻风徐木叶之声。

在朦胧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之时,我察觉到了窗外有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哐哐哐”的铁皮敲击声,是我家的大门被敲响了的声音。

我平日素不与人来往,特别是在现在暑假的这个时间点,会有谁来找我?

虽然困惑,但那跟我也没啥关系吧。

我翻了个身,想着也许只是敲错了门之类的话,再度去寻朦胧。

窗外的敲门声也适时的停止了,我再次回到了蝉鸣与叶间。

但在我几乎再次抓住朦胧的瞬间,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微弱,却足以将我击回到现实中。

而我故意不理,而敲门声也停下。

但它总是会再次响起,我耐着性子,可对方似乎比我更有耐心。

在醒来和朦胧的往复间,气温变得越来越高,蝉鸣也似乎越来越响亮,教人难以忍受。

究竟是谁在搅人清梦?

我怒气冲冲的下了楼,可在拉开大门之前,我的大脑早已变得平静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明明是如此炎热的酷夏,可却穿着整个上半身掩的严严实实,带着兜帽的白色卫衣,下半身则是一条运动裤的打扮。

我看着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里先前的抱怨自然也更没法出口。

我稍微端详了一下对方的脸,是很可爱的类型,年纪大概与我差不多大,应该是初中或者高中生吧。

忽的,我与她的眼神对上了,便带着掩饰地撇过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女孩摇摇头,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马上停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请问你姓墨吗?”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是在找人吗?”

“嗯...是的。”

“不好意思,你找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不姓墨。”

“啊,这样...”我看到女孩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不好意思。”

“没事。”我如此说道,然后便直接带上了门。

我将门拉上横栓,然后继续回到楼上,在楼梯的转角处,墙上挂着一面落地镜,而我则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穿着一件灰色T恤和夏季短裤,身形看上去偏瘦削,而眼神则显得空洞,头发则高高翘起,显得乱糟糟的。

眼神空洞?说到底,说到眼神空洞我的印象里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历史书上的黑白画像,我“骨碌”转动着眼珠,盯着看了好一会,明明外表与常人并无异,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总之先不管,粘腻的触感和邋遢的外表让我觉得自己应该洗个澡了。

在柠檬气味和略凉的水温的刺激下,我清醒了过来。

脑袋里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刚刚那么快便关上门,会不会显得有些冷漠了?

我擦着滴水的头发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让风吹入,这时我注意到那个女孩还没有离开。

那个白色的身影就那样窝在我家的檐角下,看上去异常无助,给我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我是不是做错了?

但总不能再改口说自己姓墨吧?到时候解释起来就说自己忘了名字?那也太蠢了。

情况僵持不前,而我也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细碎的风吹过,发上的水珠晶莹而轻巧的落下。

我从未想过这微薄如风和水滴的东西会给我的未来带来多么沉重的重量。

或许是巧合吧,那水滴一晃没了踪影,而我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恰好对上了女孩仰望的眼。

或许是酷热的温度的原因,女孩的脸显得有些涨红,四目相对,编织成的言语变成打了结的乱麻,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但与人对视我是不善长的,于是偷着撇了眼去,又不知为何的开口道。

“请进来坐一坐罢。”

这本不应该像是我说的话,要解释的话,这句话完全违背我的“角色设定”。我的话就应该是那种怕麻烦怕的要死的人。

但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最怕麻烦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女孩视若无睹吧?

“又见面了。”我拉开大门,女孩先对着我如此招呼。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太礼貌,又急忙补上一句:“是啊。”

“完全不一样呢。”女孩盯着我,而我故意不看她。

“什么?”

“刚洗了澡吧。”

我立刻明白她意指我之前邋遢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窘迫。

“啊哈哈~”我不好意思的解释。“因为刚放暑假所以稍微有些犯懒。”

我不看女孩的神色以判断她对我的这个解释作何反应,因为我的眼球受到了引力的作用而瞧向地面——当然是感到害羞的缘故。

穿过庭院,七月是叶子正茂而绿的时候,它们彼此簇拥着,绝不肯透出一点缝隙。

它们长得像一片绿——是的,当梨树,柚树,枇杷的枝头因为过长而弯曲下来彼此搭在一起,而无人料理的杂草和藤蔓长遍了每个角落时,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而事实是连形容都很难,不如说吓人更合适。

我推开了庭院内还没有被绿色沾染的建筑的门,里面当然是客厅——如果按房屋布局的话应该是如此称呼。

原本白色的瓷砖地板被灰尘蒙成了咖啡色,沙发桌几也是如此,蜘蛛网在屋角肆意铺展,而房间里还成列着几个打包好不知堆了多久的垃圾袋,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刚放暑假所以稍微有些犯懒?”

女孩重复着我之前说的话,她的声音里包含着质疑,不敢相信,甚至还有疑惑。

或许她是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把房间搞得这么脏乱吧?实际上我也确实不止是用暑假刚开始的这几天取得如此成就的。

也就...半年吧。

如果说我的内心还仅存着一点可怜的羞耻心的话,那它此时已经被摔在地板上和灰尘混在了一起。

我偷偷将被引力牵引的眼球往上抬了抬,发现女孩那对秀眉已经紧紧的绞在了一起。

下一刻,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女孩踏进了这个屋子。

我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像格非老师《望春风》里的雪兰一样,以一种“我倒要看看还能糟糕到哪去”的心态才能继续观摩吧。

不过刚踏进门,女孩就不小心轻轻碰到了垃圾袋,在底下逃出几只惊慌而黑亮肥硕的蟑螂的同时,我看到女孩的脸瞬间泛上了绿色。

“啊————!”

我从前看影视剧时,总会见里面的女性角色因惊恐发出变了调的尖锐叫声,于我看来总是有些夸张化了的不实感,但今日却是真切的见识到了。

不过...

我揉着太阳穴清理着被吵得犯晕的脑袋,一边看着女孩以堪称逃窜的速度离开后敞开的大门。

本来还想做好人来着,这下可算是彻底搞砸了。

不过本来就是我没有说实话在前,倒也不能说是做好事,用弥补罪恶感会更好吗?

但本就是看起来会很麻烦的发展,每个人都有拒绝麻烦的权利,这么一想倒也没错?

在我的思绪陷入奇妙旋涡的时候,女孩居然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庭院,这是我意料不到的。

“清除...”

“啊?”

“垃圾是——人类的宿敌!”

这是我才发现女孩的手上提着刚买来的扫除用工具全套。

但即使是我也不会无耻到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来打扫自己搞出的麻烦,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多少画面感就很相违,还是尽可能的阻止为好。

“那个...”当我出声试图劝阻女孩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正将塑胶手套戴好,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你也来帮忙。”女孩丢过来一把扫把,口吻里满是不容拒绝。

没有来得及愣神的时间,感觉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在半强迫半自主的情况下,我参加了一次突然的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