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安沐仁身穿蓝色花格睡衣走出了房间,他揉着还有点干疼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起啦?”安沐雅闻声转过身来温柔地说。

这已不是安沐仁第一次大清早起来就被姐姐那撩人的语气和贤惠的态度狂轰滥炸,但绝对是初次心里有了“长大一定要娶一个姐姐这样的女人为妻”的念头。

看着围裙缠身,梳着居家马尾辫做早餐的姐姐,他刚想习惯性地问早上吃什么,下一秒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年幼的他还不能用大人那般缜密的思维去分析笑嘻嘻的姐姐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装的,他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像是天经地义般张口就问姐姐给自己做什么吃,这是不对的。

“♪哼哼,哼哼~哼哼哼~”安沐雅哼着小调,转过身的她表情平淡。“上厕所?”

“嗯。”

“来,先把这杯温水喝了。”

安沐仁点了点头,走到桌边举起水杯畅快地一饮而尽。

“穿好衣服就吃饭了奥~”

“嗯!”他答应着走进了卫生间。

安沐雅为坐在餐桌前等候的弟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葱清汤挂面和一碟切好的葱花鸡蛋饼。

“谢了姐。”

安沐雅并没有用客套话去回应,只是看着他会心一笑,走进厨房把自己那份也端了上来。

安沐仁夹起一块鸡蛋饼咬了下去,然后端起碗轻抿了一口咸淡适中的汤。鸡蛋饼非常松软,容易咀嚼和下咽,汤也只是在水里加了些许酱油和香油以及食盐,却滋味无穷。

虽然看起来有些寒酸,但这些东西都很美味,甚至单单用味蕾去“思考”都知道是姐姐精心做出来的东西。安沐仁也特地让保姆像姐姐那样每周偶数天做清淡点的中餐,奇数天做肉食更多一点的西餐。

在吃着姐姐做的早餐的同时,安沐仁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存在正是她不幸的证明,而自己却只能对姐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还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情感叫做“不甘”,但他确实想要做些什么来削减这份罪恶感。

这时他抬起头看向姐姐,察觉到异样的他皱了皱眉地问:“姐姐你怎么没有鸡蛋饼?”

“就最后两个鸡蛋了,你这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早晨摄取足够的营养可是很重要的。”

顿时安沐仁备受感动,他一边半低着头压制着松动的泪腺,一边把装鸡蛋饼的盘子推向姐姐。“那你也吃点。”

安沐雅又把盘子推了回来。“姐姐才没那么馋呢。”

她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在舰上的日子里,早餐时安沐雅或许会吃点奢侈品,毕竟不要钱。但在家,别说每天起大早精心准备保证美味的早餐了,她的生物钟都是乱的。

而现在自己还得打破原本的生活模式,照顾这个凭空出现的负担,那些笑容确实是脸部肌肉自己就往上翘,但她并不快乐。

她想说但不能说,但她又特别想让安沐仁知道自己不是在无私奉献,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有很多苦衷。不过这些难言之隐最终也只能压在心底,继续微笑。

“呐,姐姐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生活,但……”

安沐仁看向姐姐,拿筷子的右手停下了动作,咀嚼也缓慢了起来。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成为一个轻浮的、沾花惹草的男生。我希望你上了初中以后不要顺应潮流就去随便交女朋友,然后反反复复。我想你的每一次动心都有分量,做一个……一个专一的人。”

这话听着温情,实则是安沐雅在有意地进行道德绑架。

她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拜托了,别成为姐姐讨厌的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现在的气氛会让安沐雅的话印在弟弟脑子里很长一段时间,而如果她在下一场战役中殉国了,那么自己的话将成为弟弟的人生信条。

“嗯,我会的,姐姐。”

安沐雅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这的确是有点超出她的预期。

“谢谢,快吃吧,鸡蛋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安沐雅的车停在一处几乎快没位置了的停车场,她下车前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然是八点二十二分。她本想早点出门早点到,这样起码人会少点,但是没想到堵车还是很严重。

她拿着一束花下了车,用手遮在额头向远处高耸的纪念碑望去,即使面前有一些建筑物挡着,但依旧可以看到纪念碑的尖。

马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多数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安沐雅也换上了军装,因为天气比较冷所以她穿的是裤子。

安沐雅跟着人群一同向着公园走,她知道这些人不都是海军家属,但毕竟这次的变故不再像之前那些伤亡是只属于小部分人的悲伤,这次的痛惊醒了全国,提醒着他们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危机、那近十万人又是为了保护谁而死。

纪念碑建在中央公园的绿茵广场,高40米的缓梯形纪念碑由白色大理石为主要材质。

其实现在建造纪念碑还是有些操之过急,后面还可能有数十万的伤亡,无论是胜利之后再建造一个更大的,还是彻底战败就留这一个十万人的纪念碑都有些不妥当。

但政府立这个纪念碑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提醒那些因为战争没有波及到地表而觉得事不关己的平民。与此同时,国家已经为建造更多战舰发起了募捐。

“这纪念碑到底还是在为政治意义服务啊……”安沐雅放下花后起身并嘟囔着。

旁边一个海军学院的男学生听到安沐雅的话后看向她,“是这样吗……”他将信将疑。

“空间站也好死的人也好对政府来说都只不过是金钱和人数的数据,他们立个纪念碑在这家属就好受了吗?又没刻那九万多人的名字,就跟你政府是在应付事一样。”

“你很不满吗?”他问。

“不至于,高度不一样视野、思想自然也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发表主观意见的公民,换做是我我也知道这么做是最合适的,政府需要对整个国家的未来负责,哪有功夫在乎区区一部分庶民的想法。”

说罢,安沐雅歪头瞥了一眼旁边这貌似无言以对的训练生。

“后悔进海军了吗?”

他愣了一秒,“呃……只是,我在想,根据之前那女人说的和那些超兽的能力,咱们真的有赢的希望吗?”

“不好说,我只知道再这样坐以待毙真的只有被屠杀的份,我一个小舰长都明白的理上头不可能懂,所以有极大概率该咱们主动进攻了。”

“哎?进攻哪?”

安沐雅俏皮一笑,将左手食指放在唇前。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