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一月,灰蒙蒙的天空像往常一样飘着鹅绒般的小雪,冷冽而无情的寒风在城市中穿行,打散了密集的雪花,随后扬长而去。

零落的白雪在空中无力的飘散,落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几经波折,它终于落到了地面,却又被地上的污水同化,褪去了以往的形状和白洁。

在远离城中心的一座殡仪馆里,一个十二三岁,黑发黑瞳的少年站在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前。盒子的外围被上满了光滑的黑色油漆,而这油漆却又像恶作剧一般的映出了少年黯淡无神的脸。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映在黑色盒子上的自己,随后抬起了头,看向正前方对着自己微笑的父母的大头照片,只不过这照片褪去了它们应有的颜色,只剩下了黑与白与灰。

少年身后站着许多的身着正装的人们,但每一个人都好像在刻意的避开少年一样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甚至在少年看向他们的时候,十分不自然的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懵懂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躲避自己,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少年的心也悄然的发生着改变,就像飘落到地面上的雪花一样,褪去了以往的形态,染上了不曾拥有的颜色......

“走吧,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待在这个环境了。”

少年身后传来了清晰而又丰韵的女声,他转过头,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身穿墨绿色羽绒服的年轻女人。

女人身穿长款羽绒服,头戴乳白色贝雷帽,一张本就不大的脸也深深地埋在了棕色的围巾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的。殡仪馆里并非没有空调,甚至按当前的温度,里面的人们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就有了与寒冷抗衡的资本。

然而,少年眼前的这个女人非但没有轻装上阵,反而将自己弄得跟只木乃伊似的,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大厅里令人咂舌的高温。不过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女人身上那犹如重装坦克般厚实的“装甲”,也无法掩盖的非同一般的气质。

女人有着一头暗紫色长发以及一双像宝石一样璀璨的浅紫色眼瞳,两鬓的秀发自然地撩在耳畔,给女人在无形中增添了一份大方和性感,她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不但没有被深沉的发色所掩盖,甚至在这一缕深沉的衬托下,让她的气质得到了更高的升华,平添了一份生人勿近的气息。

女人脖子上套着的围巾也被拉到了将脸掩盖大半的高度,只露出了犹如毫无杂质的紫色玛瑙一般的双眼,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断论女人藏在围巾里的容颜,因为那一定会是一张漂亮的脸,不过其程度如何,却不是在场的人们所能猜得出来的。

虽然女人的身躯被厚实的羽绒服所覆盖,但那窈窕的身材以及胸前的饱满,却并没有因为这沉甸甸的服饰而收敛。

“来,我们走吧。”

女人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轻易地传入了少年的耳朵,她看着少年,伸出了一直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

女人的手指纤细,手掌白皙而又充满了水色,美中不足的是这只手上横横竖竖的挂着数条伤疤。然而即便如此,这只手在少年看来,仅次于自己母亲的手。但少年却十分清楚,今天以后,他大概就再也见不到那只印象里最漂亮的手了。

少年看着女人的眼睛,老半天才伸出手战战巍巍地握了上去,然而女人却并没有对此作何反应,因为她知道这一双小手承载着的是何种沉重的经历,她的任何反应都有极可能对这只手的主人——那位少年,产生各种各样的影响,甚至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就这样,女人牵着少年的手,缓缓地走出殡仪馆。少年走得缓慢,女人的脚步也放得极慢,两人走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前,少年止住了脚步,而女人也默契的停了下来,只不过她仍是紧紧地握着少年的小手。

少年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父母的照片,像是打招呼一般的笑了一笑,但其中的悲伤和勉强显而易见,他显然是不想以这种方式和父母道别。

向父母打过招呼后,少年又将视线转向人群,人们立刻像见到了瘟神似的慌忙避开他的视线。少年不以为意,他的目光依然在人群里面游走,直到自己确实找不到他记忆中那可爱纤细的身影时,他才缓缓将目光收回,随后朝着女人点了点头。

接着,少年在女人的带领下,终于离开了这个充满悲伤和遗憾的地方。

或许这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吧......少年心里暗暗地想着。

殡仪馆的外面,阴郁的天空依然飘着茫茫的大雪,一阵冷风从街上划过,卷起层层雪浪,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方驶来,随后稳稳地停在了殡仪馆的正前方。女人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潜藏在围巾下的美丽的容貌。

女人看着少年笑着说“:接我们的人到了,一起过去吧。”说完,还不等少年有反应,她便拉着少年走进了车子,随着车门闭合而发出的沉闷的“哐当”声,漆黑的轿车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渐渐地驶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