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世界意志
暗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入小号的血瓶之中。
现代医学将客观和严谨追求到极致，力求将人体变成一组组精确的数据，借此排除众多可能性，找到唯一性。它将人分解成了无数精密的部件，某种程度上，人性被无限边缘化。
为了种群的未来，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当。
“抱歉，一来就让你做这些。对异人的样本采集必须越多越好，这是为了全人类的发展。”小陈的语气很公式化。
皇真时并没有不满，毕竟他现在隶属新人类，这点小事根本没必要计较。
抽了三瓶血，工作人员拔出针头说：“辛苦了，钟老在办公室等着你。”
“嗯。”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无视工作人员异样的眼神，皇真时离开房间，在小陈的带领下来到钟无欲的办公室。
“坐。”钟无欲坐在办公桌后面，亲切地说道。
皇真时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靠椅上。
“小陈。”
小陈会意，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展开。
“按照约定，我们已经删除了那些东西。”
皇真时低头，只见属于他的档案，犯罪记录那一栏只余下一个字：
无。
“这是属于你的雇佣合同，条款很多，你可以慢慢看。”
“不用了，笔给我。”
“哦，你确定？这可是终生制的。”小陈嘴上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笔递了过去。
少年直接将合同翻到最后，在签名栏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
“很好。”小陈收起合同，转身离开房间。
“真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打败文熙然的？据我所知，他的冰雪异能，已经超出了控制温度的范围。”钟无欲微笑着问道。
“我可以干涉他的冰雪异能，仅此而已。”
“哦？”钟无欲陷入了沉思。
“钟老，我很好奇，文先生所说的名单，那是真实存在的吗？”
钟无欲闻言，笑得很是神秘：“任何一个家族都有不传之秘，更何况是像朱家这样的大家族。我只能说，是有这么一份名单，可上面具体有哪些名字，恐怕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它真的有颠覆朱家的威力吗？”
“哈哈哈，那是不可能的。时代变了，人也变了，那份名单的作用，也就仅仅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文熙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也根本没打算靠这个东西去威胁朱世权。可惜，这回朱家真的完蛋了。”
同时失去了文熙然和朱皓，连朱世权也不幸离世，这个家族，已经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了。
“苏家这回是躺着赢了这场战争。苏小莫这个小家伙，手段真的是高。”钟无欲摇头赞叹道。
苏小莫暗中支持文熙然的复仇计划，究竟是出于对家族利益的考虑，还是对朋友的倾力付出，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这都不是皇真时关心的问题。
他只需要考虑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真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新人类这边暂时不会给你分配任务。回清水市去，好好过完你的学生时代。对了，不得不提醒你，尽早跟孔虬龙切断关系，因为现在你的立场已经很危险。”
“这是警告吗？”皇真时看着钟无欲锐利的眼睛问。
“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知道了。”
对，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情，只不过现实将它提前了太多。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这里了。”
“去吧，一路平安。”
等皇真时走了一会，钟无欲起身披上白大褂，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实验室。
“怎么样？”
“很神奇，能观测到同样的现象。钟老，该不会……”
“样本给我。”
科研员马上将一盒培养基递给钟无欲，后者将培养基置于显微镜下看了好一会，长出一口气问：“有多少个实验组得出同一结果？”
“十六组里，有五组干细胞的形态结构发生异变，其中两组出现特定基因的表达，合成异能相关的蛋白质……钟老，这个叫皇真时的年轻人，该不会……”
“可以这么推测，但根据他的轨迹，似乎影响的范围应该相当有限才是……”
“钟老，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调查他的家人。最好能安排人手监视……”
“这种事情，不是由你们来决定！”钟无欲的声音一下子冷了。
实验室里，几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
……
打开家门，一具温暖馨香的身体扑了上来，埋在皇真时的胸膛里。
“哥哥，欢迎回家！”
妍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狗一样蹭着，让皇真时非常受用。
“好啦好啦，先让我把行李放下。”
“我来帮你！”皇妍抢过他的行李箱拖入屋子里。
走进家门，钻入鼻孔的是咖喱温柔的甜辣味。皇真时转头，只见灶台前一个纤弱的背影，似乎很是忙碌。
听得声音，她回头微微一笑，说：“马上就做好了。”
莫名的，皇真时鼻头一酸。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9点。洗完澡，皇真时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忽然看到云美琪倚着房门，双眼迷离地看着自己。
她仅着一条单薄的睡裙，柔美的线条若隐若现，就好像在邀请皇真时去撕破她唯一的防护，挺身进攻。
“帅哥，夜还长着，不如进来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皇真时叹了口气：“别玩这种，我不受的。”
“那……”云美琪前进一步，几乎贴上了皇真时。
“做吗？”
她笑得像是个猎食者。
“云美琪，我承认是我的过错，可那就是最后一次！”
皇真时只能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语。
少女的笑容僵住了，下一刻，她一巴掌向皇真时的脸颊甩过去！少年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格挡，可手只动了下就颓然垂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耳旁就像是几十只蚊子同时在肆虐。这一巴掌，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上身扯了过去。一副樱唇迅速扩大，随即他的双唇感受到一阵柔软和冰凉。
大脑一阵电流通过，皇真时竟不由自主想要加深这个吻！
痛！
云美琪竟然在接吻的时候用力咬破了真时的嘴唇！她一把推开少年，转身快速跨入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皇真时几乎没有抵抗。他的脑海，直到云美琪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还是一片空白。
口腔里满是血液的铁锈味，他呆呆地站在云美琪房间的门口，不知所措。
楼梯拐角处，皇妍静静地听到了这一切，轻哼一声悄然离开。
……
……
真时……真时……
那个人，在那个世界呼唤着他……
那个只有静止和死亡的世界……
“我来了！”皇真时看着Yan娇弱的背影说道。
少女站在天台的边缘，俯瞰整个世界。只要她再往前跨出一步，这具柔弱的身体就会坠落人间，摔成一坨肉酱。
“想起自己是谁了吗？”她转身缓步走向皇真时。
皇真时慢慢点头。
“时间之子，伊甸之子的其中之一，拥有操控因缘流动，甚至将整个因缘千世停下的力量。伊甸之子是创世之初最早诞生的生命，是因缘千世最强大的生物。”她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述说着真相。
“Yan”少年直视少女的双瞳，“那你是什么？在我取回的记忆里，还是没有找到你的存在。我能看到伊甸园，能看到记录之子，能看到毁灭的瞬间，可我看不到你！”
少女的瞳孔如同黑洞，将所有光芒吞噬殆尽。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贴在皇真时的胸前，用那双眼睛宁定地看着他。
面对这双眼睛，皇真时忽然对这名少女产生了陌生感。然而，身体的本能促使他张开双臂，将Yan抱在怀里。
无论如何，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能给予皇真时温暖的，只有这个和妹妹同一模样的少女。
可是……
噗，一根冰凌刺穿了他的心脏！
“你……”
此时，皇真时骇然发现，少女平日的温柔消失不见，她的眉宇间竟然全是怨恨！握住冰凌的手骨节凸起，明显是用了全力。
那个赋予他力量，在背后一直支持他的人，这一刻竟是如此狠毒！
他的力量，就如同打开闸门的水库，倾泻而出。身体各个部分的知觉在快速消失，关节酸软无力，若不是胸口那根冰凌，他立即就会软瘫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冰冷和穿心的剧痛在迅速侵占他的意识，脑海里不断地回放他与她的接点。少女的每一个小动作，她的一颦一笑，是如此的清晰，历历在目。
不对！
大脑一阵震颤，所有关于她的画面，都无法与眼前的女孩重合。
“不是……她！”
“哦，你说的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少女笑得很得意，“她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皇真时的意识坠入了冰窖，那彻骨的寒冷将他淹没！
“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
世界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