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虬龙崛起（二）
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
苍白晦暗的阳光将大地每一片角落抹上了阴冷的色调，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则是为这种死灰色平添冰冷。
“大懒虫，起来！”
听到妹妹的声音，皇真时睁开了眼睛，只见少女穿着一条白色吊带裙，跪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永远带着笑意。她好像不惧寒冷，皮肤粉嫩如水煮蛋白，还隐隐透着健康的血色。
她并不是他的妹妹——虽然外表一模一样，可她不过是皇真时内心强烈的情感，投影在这个世界的结果。
她是Yan，不是妍。
时间静止领域，是皇真时创造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在这里，绝大部分的生物因为维持不了形态的稳定而暂时消失，但他依然能感知它们的存在。
状态恢复大半的皇真时突然坐起身，坐在他身上的yan立刻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却被真时双手一抄接住身子。在如此亲密的距离下，两人的眼中映出了彼此，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鹅毛大雪似乎永远不会终止，源源不断地将属于天空的冰冷带到地上。
葱白的手指抚过他的额头，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yan轻轻柔柔道：“大笨蛋，麻醉的效果已经没了，该回去干活了。”
“嗯。”
在皇真时额头轻轻一吻，她粲然一笑道：“累了就过来这边吧。”
“嗯，我走了。”
世界逐渐恢复色彩，生机正重新回到这片大地，她的轮廓变得模糊，只是嘴角那一抹笑容，仍然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
……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皇真时抱着她走出房间，简慧芳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低头冷冷地看了这个“单纯”的女孩一眼，淡然道：“如果你用的是毒药，说不定会有效，不过我知道你不敢用。”
简慧芳终于是有点慌张，大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
皇真时叹了口气，手掌成刀敲在简慧芳的后颈，直接把这个“顽皮”的女孩弄晕。听到女儿的呼救，中年女性一边大声叫唤着女儿的名字一边跑上来。皇真时再次发动能力绕到女子背后，将她敲晕。
出来别墅门口，李复葳的黑色SUV静静停在那里，他打开后排车门，先将简慧芳塞进车里，自己再从另一边上车。坐稳以后，皇真时发现李复葳老毛病发作，眼珠子在简慧芳睡衣下的曼妙肢体上扫来扫去，冷冷道：“这车子的主人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李复葳立刻一阵哆嗦，生怕皇真时真的把他踹下去，连忙踩下油门。
开到一偏僻处，李复葳拿出准备好的装了变声器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拨出。
“您好，这里是简书记的秘书处，请问您……”
“跟简书记说，你的女儿在我这里。”
“……啥？”
李复葳神秘一笑，掐断了电话。
皇真时还在闭目养神，而失去意识的简慧芳正躺在他的脚边。
没过多久，李复葳手上的电话响了，他施施然按下通话键，又按了功放键。
“我女儿呢？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简开冉有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但其中的慌张和急躁被两人完全听到了。
“你想看你女儿？可以！”
李复葳笑了笑再次掐断电话，那边简开冉却捧着手机冷汗直流。很快，他手机里收到了一张照片，简开冉只看了一眼，怒气如狂潮般涌出，差点甩手砸碎手机！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尽力平复情绪，此时手机又响了。
“看到了吧？准备好5000万，带到我指定的地方，记住，你女儿生死不由你！”
皇真时等李复葳挂断电话，偏过头盯着躺在沙发的简慧芳冷冷道：“起来吧，别装死了！”
女孩果然肩头一颤，接着双手撑起身体，抬起头回瞪皇真时：“刚才那个是我爸爸？”
皇真时点点头。
她有那么片刻神情呆滞，然而很快就变成了嘲弄和不屑：“呵呵，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们呢，毕竟我从出生以来还没见过他，这下有机会了。”
“哈哈哈！小妹妹，说实话我绑过不少人，他们都没有你那么镇定。”李复葳在前面笑道。
车内突然一阵电流声，接着，“芬，把户头里的钱全部提出来！”是简开冉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女人慌忙问道：“芳芳没事吧？”
“妈！？”简慧芳惊呼。
李复葳得意地笑了：“别激动，我们监听你爸的手机通话而已。”
刚刚给简开冉发送的可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还有一段病毒代码！
“真时，交给你了。”
……
……
被简开冉称作“芬”的女人正是简慧芳的妈妈——李淑芬。此时她红着眼睛一路飞奔到最近的银行，揪着前台的年轻女员工咆哮：“李经理呢，让她出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一个俊美冷傲的少年不紧不慢地随在她后方不远。
很快，李淑芬口中的李经理从办公室里小跑出来，将李淑芬带进金库。
“淑芬，报警没有？”
“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报警事情就闹更大了！”
“但是你户头里面才……”
“人没了有钱有什么意义！？”
“……好吧，你等一会，我将资料拿过来。”
李经理手脚麻利地整理好所有的资料装入文件袋，然后在眨眼之间，文件袋竟然凭空消失了！
……
……
站在路边的皇真时很快等来了李复葳。他打开后排车门，却见简慧芳像个乖孩子一样端端正正坐着。见皇真时要上车，她连忙挪了挪身子。真时抛了个疑惑的眼神给李复葳，回应的还是另一个疑惑的眼神。
叹了口气，皇真时将手里的文件袋扔在简慧芳的大腿上说：“这就是你爸贪污的证据。明天，大概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了。”
车内很安静，因此纸张滑动翻覆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明辨。
李复葳专心地开车，而皇真时一只手托着腮闭目养神。他们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毕竟他们没有义务去安慰简慧芳，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关心她。
SUV停在简慧芳所住别墅区前，真时睁开眼，扫到眼角泪珠满盈的女孩，眉头一皱，却依然没有出声。李复葳倒是大咧咧地说：“芳芳，到家了。”
皇真时很想用拳头试试他脸皮的厚度。
少女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她翻阅过的资料，放在皇真时身侧，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拜拜！”
砰！车门被狠狠摔上，李复葳有点傻眼：“这娘儿真有意思！”
“走吧。”
如皇真时所言，第二天清水市的各路媒体都炸开了，只因为某匿名人士举报清水市简书记涉嫌巨额收取赠金，在外面包养小三，更关键的是，这位热心人士还提供了非常详尽的资料，让简开冉的辩护律师无从下手。当天，简开冉认罪入狱，引发了清水市政界的地震，孔虬龙扶植的人选借机上位，血洗政界高层，虬龙帮终于成为了清水市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
……
正在上课的皇真时又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而且是来电提醒的那种。他叹了口气，无视讲台上正口沫横飞的数学老师，站起来径直向课室外走去。老师很怨念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喝止。
“怎么了，大龙？”真时趴在走廊的护栏远眺，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夏日的闷热。
“今晚来一趟狄拉克，给鬼刀上柱香，顺便聊一聊。”
皇真时想了想，回道：“好！”
放学后，他对妹妹说了这事，让她自己先回家，没想到妍一听完腮帮子就鼓起来了：“我也要去！哥哥每一次都把我扔在家里！”
真时头疼了，无奈说：“妍，那里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想要了解哥哥！”
不过是一句话，皇真时的心却被填满了，他叹了口气：“好吧，但一定要待在我身边！”
“嗯！”妍笑得像六七岁的女孩子。
两人绕过回家的路，向繁华的市中心走去。这里不仅有城堡一样巨大的购物中心，还有无数黑暗狭小的商店和藏于地下的各种活动场所。都市，永远是光明为黑暗提供的庇护所。
狄拉克酒吧，清水市内颇有名气的一间酒吧。并不是这里的酒有多么高档，而是因为这里是最大帮会虬龙帮的本部。在这个国度，这种组织本应是不允许存在的，但由于给政府持续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政府也默许了虬龙帮的发展。而且前几天，市政府高层的大换血，让虬龙帮彻底成为这座城市的霸主。
李复葳叼着根烟站在门口，看到真时就叫道：“哦，是真时啊！大龙，真时来了！”
他忽然注意到真时旁边的妍：“这不就是……上次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我是李复崴。”他弯下腰表示对妍的尊重。要说是尊重还不如说是有点恐惧……妍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大胆调戏，结果真时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还把他倒吊在酒吧中央。
“李哥好！”
“妍！来这边。”真时拍拍旁边的高脚凳。
“嗯！”
“呵！今天还带着妹妹过来呀，明知这里就是一个狼窝。”说话的吧台女主人是一个暗红色长发的浓艳美人。
“狐烟，不要酒。”真时简单吩咐。吧台女主人狐烟立刻拿出一大瓶碳酸饮料给倒了两杯，嘴里嘟哝着：“来酒吧不喝酒，真时不给面子。”
“喝酒有害健康。”真时冷冷地还了一句。
“那是小鬼才会说的话啊，真时！”一副很有磁性的嗓音。真时不必看在旁边坐下的是谁，因为那一定是虬龙帮的帮主孔虬龙。
“哎呀？这不是真时的妹妹嘛，也过来玩了？”
妍笑着点头说：“嗯！虬龙大叔你好！”
“大叔很好！谢谢你啊，小妍！这个时间过来，晚饭还没吃吧？随便点，在这里吃什么都算在大叔的份上，不用客气哦！”
“真的！？谢谢虬龙大叔哦！”
“下厨就交给狐烟了。狐烟，给小妍看看你的手艺。”
“居然随便使唤我，看在可爱的小妍份上听你一次。小妍，稍等一会，马上就能做好了。”狐烟哼着歌走到厨房。
“真时，来和我喝一杯。”孔虬龙一搭他的肩膀，自个儿走去大厅的某张桌子。
“妍，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很快会回来的。”
“嗯！”
大厅在彩光灯的照射下弥漫着淫靡的气氛。孔虬龙双手各揽着一个陪酒女郎，张开嘴迎接第三位女郎递过来的葡萄。真时在他对面坐下后，孔虬龙立刻把双手收回来，坐姿突然变得端正。
“是正事？”
“不，我在想该怎么奖励你。”
皇真时把身子靠在沙发上，翘起左脚，双眼微闭，似乎是在思考。妍乖乖地坐在吧台等狐烟做的晚餐，她看着认真的哥哥，眼神变得迷离。
“大龙，我要的东西一直没有变，你给我的我已经很满足。”
孔虬龙深邃的目光一直落在皇真时的双眼，试图找出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欲望、莽撞和贪婪，然而一如既往，皇真时的眼中只有一汪死水，连一点胜利的喜悦都看不到。
孔虬龙依然看不透他。
“有没有兴趣成为八龙人之一？”他试探道。
虬龙帮里，权力最大的当然就是帮主孔虬龙，而在他之下的，就是各自掌管不同事务的八龙人。八龙人有自己的地盘，也有权力经营自己的生意，可以说是古时候分封制下的藩王。
皇真时听了神情更显疲惫，摇摇头。
“小妍，海鲜炒饭做好了，这里还有酸梅汤。”
看到狐烟端上来的金黄喷香的炒饭和澄清的酸梅汤，妍两眼放光。
狐烟大声道：“大龙，让真时来吃晚饭吧，他也该饿了。”
孔虬龙无奈摆摆手道：“先去吃饭吧。”
真时一站起来，马上有两个陪酒女郎粘在孔虬龙身边。孔虬龙用手指逗弄其中一名女子的下颚，对真时说：“真时，你也该去找个女人了。要知道，成熟的男人是由女人塑造而成的，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只要有个温驯的女人在身旁，我保证你一定会做出大事的。”
真时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只用“是吗？”敷衍过去。
“还在担心妹妹？也对，这么小的年龄就遇到了那种事，不可能对以后的人生没有影响。但是，你也过于溺爱妍了，以我的标准，妍已经是相当出色的女性。她不必再依赖你。”
那件事是兄妹俩的禁忌，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逃脱的阴影。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真时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但他的声音里依然带着一点落寞。
吃完饭，孔虬龙领着皇真时走进狄拉克酒吧的某个神秘房间。这个房间很大，足有一百平方，被厚实的钢筋混凝土严密包裹，无惧火灾和地震的威胁。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门的一侧，三面是一个个木雕的精装神龛。一共十三个，这些都是为虬龙帮作出了重大贡献的故去之人。神龛前还凌乱地堆放了一些蒲团。
孔虬龙指了指两人左侧一个擦得发亮的神龛说：“这是鬼刀的，上周才打完蜡送过来。骨灰盒已经放进去。”
皇真时将一个蒲团移到神龛前，跪坐在上面，见灵牌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严予心”。
真时还记得，一开始称呼他为鬼刀的时候，他怒斥了一句“叫我严先生！”。直到这时候，皇真时才知道他的全名。
鬼刀教会了他杀人的技术——鬼门道心流，以剑术为核心、辅以空手搏杀的技术。据鬼刀所言，现代流派中已经没有能与鬼门道心流匹敌的剑术。然而，取他性命的，还是鬼门道心流，而握刀的人，正是他最初和最后的弟子——皇真时。
皇真时还清楚记得，两人最后一场对练，手中握住的都是开刃的武士刀。鬼刀的进攻凶猛而不留情分，真时已然浑身带伤。就在某一瞬间，真时抓住了鬼刀的破绽，发起孤注一掷的突刺，刀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鬼刀的咽喉！
他明明已经计算好，手上也控制好力度，刀刃必定会停在鬼刀咽喉前一公分……
孔虬龙至始至终到在一旁观战，这时候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将鬼刀咽喉处的刀刃拔出，动脉血溅了他一身，孔虬龙却一脸的冷漠……
皇真时从回忆中醒来，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吧，他并没有留下遗书。”孔虬龙说。
依稀记得，生前的鬼刀阴阴沉沉的，终日难见笑容，可在最后一刻，他笑得竟是如此安详。
“要看看你的灵位不？已经做好放在仓库里。”孔虬龙忽然说。
“我倒是想看看大龙你的……说笑而已。”
“哈哈哈，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让人去仓库拿过来！”
真时摇摇头，脸上的阴霾少了许多。上完香，两人离开了这个神秘房间，回到酒吧大厅，在一个雅座坐下。孔虬龙使了个眼色，三个打扮火辣的女子便走了过来，两个坐在孔虬龙身边，另一个坐在了真时旁边。
女子穿的是制服裙，上衣和裙子极短，因此该露的地方绝不含糊。她画着浓妆，五官端正，是个美人，有着媲美模特的身材。她叫孔魅来，是孔虬龙收养的女儿之一。
孔魅来一坐下，真时就马上将身体挪开一点，仿佛身边的美女带着什么病毒。孔魅来脸色有些难看。
“真时，放松点，魅来是很好的女人，而且我担保她从未出台，也没有男朋友。”孔虬龙笑道。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见留不住皇真时，孔虬龙只能摆摆手说：“去吧。”
吧台那边，妍正和狐烟有说有笑，见哥哥走过来，问：“忙完啦？”
“嗯，我们走吧。”
“狐烟姐姐拜拜！”
“小妍拜拜！”
妍不意间扭头瞅了孔魅来一眼，微微一笑，随即抱住真时的胳膊离开狄拉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