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人类尚未发明蒸汽机时的故事,在某个偏僻的小村庄里,一位叫做牛郎的农夫以耕地和放牛为生,虽然生活并不寒酸,但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过日子多少有些寂寞。

要是有一位漂亮的姑娘愿意和自己共度今生就好了,牛郎总是会这么想。

“等一等!”

星幻叫停了讲故事的彩笑衣。

“这个故事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石隶花在第一章讲过。”彩笑衣笑了笑。

“第一章是什么?不过确实听他讲过,我记得最后织女复活了牛郎,和他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bingo!小星幻真聪明。”

“但这和司马廉有什么关系?”

如果星幻没记错,那是个相当狗血的故事,也是水泉祭的由来;但彩笑衣却说这个故事可以拯救司马廉,星幻怎么想也想不通。

“诶呀,答案就在眼前了,再想想!”

“别跟我卖关子。”现在的星幻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小星幻真冷漠!那就告诉你好了,不觉得现在司马廉的情况,和传说中的牛郎很像吗?”

“!”

星幻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三个司马廉。

虽然司马廉并没有在肉体上被肢解,但是他的灵魂确实裂成了很多片,就像传说中的被裂解的牛郎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带着这些司马廉到达传说中的水泉,就可以将他从危险的状态解救出来。

“水泉在哪里?”星幻立刻打开搜索引擎查找,却只能找到水泉祭游玩指南一类的文章。

“很遗憾,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圣泉,没有明确的地址。”

“怎么会……”

如果能早两天知道这个消息,星幻就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了,可是现在距离司马廉彻底消失只剩下不到一天,要怎么在偌大的水泉市找到一方小小的水泉?

“不过嘛……”彩笑衣笑了笑,摸了摸星幻的头,“我毕竟是小星幻的前辈,已经帮小星幻调查好了!”

“真的吗?”

“你也别高兴得的太早,我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把你们送到入口以后,后面的路还要你们自己走。”

“等等,我‘们’?”青司重复道。

只把昏倒的那家伙带过去不就好了?青司挠了挠头。

“传说中是织女把牛郎的碎片全部投入水泉才能复活的,没有碎片怎么行?”彩笑衣以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那我们三个……会消失吗?”

“大概会吧。”

紧接着便是难耐的沉默。

虽然三人刚刚承诺要帮星幻救活“原版”的司马廉,也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但是“消失”这个词如此直接地进入脑海中,还是让三人有所动摇。

星幻只能露出担忧又无力的眼神看着三人,好像三个司马廉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别怕,我们不会反悔的。”青司给星幻打了一剂强心剂。

“对不起……”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说这些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青司看向了彩笑衣。

“随时都可以,不过你不先休息休息吗?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的。”

“不需要,只要知道拯救司马廉的方法我就清醒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

彩笑衣耸了耸肩,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仿若割裂空间一般凭空画出了一扇门,就像这个世界的一片被小刀裁了下来。

“好!出发!”

星幻连门内的风景都没有看清,就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诶?等——”

青司跟着向门跑去,却突然被彩笑衣拦了下来。

就在三个司马廉疑惑彩笑衣要做什么时,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而是带着严肃的表情看向了他们三个。

“你们三个,是认真的?”

“你指什么?”黑司皱了皱眉。

“当然是指回到那个司马廉身上这件事。”

“你想阻止我们吗?”

“怎么会呢,我只想让星幻露出笑容,你们愿意配合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只不过……你们应该也清楚,他是你们的同类吧?”

彩笑衣说完,众人立即陷入了沉默。

根本就没有本体不本体之分,昏倒的司马廉和其他三人一样,只不过是司马廉灵魂的一片罢了,没有看透这一点的只有星幻,和那个昏过去的司马廉两个人而已。

“如果你们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利,变回去以后的司马廉可不一定还是‘司马廉’了,我不想让星幻对那种结果产生愧疚感。”

“不会的。”青司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不是放弃了生的权利,只是无法放任她不管,如果是完整的‘我’,也不会因为对某一方的追求,而伤害到其他人,即使我为了帮星幻而消失,我对银音的感情也是不会消失的。”

“那就好,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那份爱意。”

既然都交代完了,就该送几人上路了。

“请你们照顾好星幻,拜托了……”彩笑衣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个司马廉看到这副情景,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笑了出来。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司马廉,你就放心吧!”

抱着不安与决意,司马廉们带着使命感进入了传送门。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当星幻通过传送门后,她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触手可及的夜空与从下方传来的鸟叫,以及将她淹没的失重感,毫无疑问,她被传送到了半空中。

要知道,星幻可是恐高的。

不过没有关系,星幻好歹也是个神明,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摔死也太可笑了。

先用飞行法术阻止下落吧,做此打算的星幻“啪”地打了个响指,从身体下方吹上来的烈风却没有停止。

她还在下落。

“怎,怎么回事!?”

飞行法术没有生效,不仅如此,她的瞬间移动、念动力等能力也失去了效果。

难道这是个能阻挡神力的地方?

无论如何,没有办法阻止下落的星幻只能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接近地面,这样下去会像掉在地面的鸡蛋一样摔得七零八落的!

星幻不断地挥舞双臂,可惜她没有翅膀,只能眼睁睁看着漆黑一片的大地越来越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十米、三十米……当星幻距离地面不到十米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再见了,神界的双亲;再见了,美味的食物;我来地狱找你了,司马廉!

她没有重力反转的能力,此时此刻,万事休矣!

“波扭~”

伴随着十分具有弹性的声音,星幻深深地陷进了绿色的地面中,与其说是地面,不如说更像是摔在了一大块布丁上。

“呀!?”深陷的地面像蹦床一样弹了回去,将星幻抛向空中,这一抛足足有五十米之高!

她就像与地面相连了一根弹簧,在地面与天空中做着往复运动,这可比蹦极刺激多了,毕竟她是真的摔在了地面上。

来回反复数十次之后,她终于贴在了Q弹的地面上,跟着晃动的地表上下微微震动。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恐高的星幻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灵魂都快从身体中甩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星幻的腿终于有了知觉。

“居然会被吓到腿软,真是丢脸……”

星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冰凉的触感侵蚀了她的脚丫,让她的脚趾不自在地扣起了地面,这便是凌晨一点钟的地表温度,她的鞋子似乎在刚才的大起大落中弄丢了。

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像波浪一样连绵起伏,又滑又湿就像是果冻一样,摔在这种地面上真是救了她一命。

不过比起鞋子,还有更贵重的东西要确认。

她在怀里来回摸索,除了被零食渣滓弄脏的空口袋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没有!?去哪里了!?”

那个承载着司马廉灵魂的手办,不见了。

如果没有了司马廉的灵魂,就算带着其他三个分身到达水泉也无济于事。

但她现在可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在夜幕笼罩下的果冻沼泽里,一群绿色的泥团,正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

大危机,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被绝望包围的青司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谁都像星幻那么好运,可以正好摔在布丁一样的地面上,不过青司的运气也不算差,他被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几乎直接站在了地面上,甚至没有摔跤就平稳着陆。

不过他当时如果多走个两步,可能就要粉身碎骨了。

是的,他现在正盘坐在悬崖外凸起的岩盘上,凝视着月亮思考人生。

在头顶二十米高的地方就是悬崖边缘,不过想也知道空手的青司不可能爬上去,背后就是悬崖崎岖的侧壁,这块凸起也不过只是刚好容下他的大小,就连翻个身都可能会摔下去。

如果月神看到他悲惨的人生,会大发慈悲来拯救他吗?

无论如何,他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在这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只有阵阵寒风与乌鸦的惨叫与他为伴。

空虚、孤独、无助,他能做的就只有稳住重心不被风从悬崖上吹下去。

“来之前彩笑衣可没说过这里这么危险啊……”

他还以为只要散散步、看看风景就能沿着指示到达水泉,但现在别说拯救昏倒的那家伙了,连他这个分身的性命都得不到保障。

难道我要坐在这里直到饿死吗?

“咔嚓。”

传来了不妙的声音。

“不会吧……”

如此清脆又断断续续,就像是吃仙贝时在口腔内回响的断裂声。

在这块从悬崖侧壁不自然伸出的峭壁上,声音的来源不言而喻。

这是岩石断裂的声音。

“救,救命啊……”

“咔嚓。”

如同生命倒计时一样的脆响没有停下。

“求求谁来救救我吧……”

青司的哀求声,消逝在了孤寂的月夜中。

#===#===#===#===#===#

从不追寻朝日的光辉,亦不与月辉生羡,将星辰诸神抛之脑后,却与花草鱼鸟生怜。

以吾眼识万物之貌,凭吾口述此世之理。

冷漠无情是情感的面具,多愁善感亦不是吾之本性,混沌无常伴吾心,百变莫测如吾行。

吾乃非神之神、法外之法,尔等凡人入我眼中,不过是无数渺小荒诞的命运!

将吾之身影铭记于心吧,凡人,你将成为伟大的混沌奴仆!

远古的灾难觉醒了,就从你开始散播我的野心吧。

被称为司马廉的少年。

#===#===#===#===#===#

被传送到这里的四个人当中,黑司应该算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了。

他正躺在一张六平米左右的大床上,金色的丝线装点着床单与枕巾,在这个大小足以匹敌小超市的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在。

就在距离他不到二十厘米远处,一名打扮妖艳的女性和他并排躺在床上。

“你醒啦!”女性高兴地笑了笑。

“我……这是在哪里?”黑司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里是本王的寝宫,你不用这么拘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本王?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突然晕倒在本王的花园里,可把我给吓坏了!”

是在传送的过程中昏过去了吗?黑司确实记得他在进入传送门后就产生了晕车一样的反应,视野一片模糊,之后他好像通过了一道白色的大门,再后面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很感谢您的搭救。”黑司敬了个礼准备下床,却被女王一把抓住了衣摆。

“那个……你就这么走了吗……”

“啊!您说得对,可惜在下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实在是无以为报。”

“不是向你要钱!我是说……反正你看上去也没有地方去,不如留在这里怎么样?”

女王含情脉脉地看着黑司抿了抿嘴唇,宽松的吊带睡衣放肆地宣扬着她性感的身材,巨硕的双峰贴在柔软的床上,挤出了一道蕴含男人梦想的鸿沟,怎么说她的意图都过于明显了。

“抱歉,在下还有使命在身,不能在这里耽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恕在下难以从命。”

黑司整了整衣摆准备出门,女王却用她纤细的玉手抓住了黑司的手腕。

“求求你了……”

#===#===#===#===#===#

“呼……呼……”

星幻手里握着捡来的木棒,那上面沾着大小不一的绿色凝胶状物质,她的衣服就像这些分布不均的绿块一样,破了一块一块的不规则洞,露出了洁白的肌肤。

她现在正在被史莱姆追击,虽然不知道那些史莱姆的动机是什么,但它们可以腐蚀掉衣物。

在夜色掩护下,星幻躲在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后面,周围还盘旋着“咕扭咕扭”的蠕动声,那些史莱姆应该还没走远。

虽然在一对一战斗中,她可以把史莱姆打成粉浆,但是史莱姆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看来她是掉在了史莱姆栖息的果冻沼泽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星幻抬头看向了星空。

明明是来找水泉拯救司马廉的,却和其他人走散,还遇上了这些怪物,甚至连承载着司马廉灵魂的手办都弄丢了,更别说寻找水泉的位置了。

“我真是……干什么都会搞砸啊……”星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在这个明月高升的寂静之夜,让她感到寒冷的是气温还是心中的荒芜呢?

我有办成功过什么事吗?星幻怀疑到。

想要把司马廉的灵魂聚在一起却把原本的司马廉收进了手办里,想救司马廉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可能其他三人也正在饱受煎熬,想帮助司马廉收获恋情却害他因为内心的纠结分裂了。

说到底,司马廉的灵魂之所以如此不稳定,也是由于她擅自把司马廉变成了现充,害他被倒计时诅咒。

像个可笑的扫把星一样。

明明想要帮助司马廉,明明是来报恩的,明明不想离开他……

如果她现在照照镜子,就能看到她无比伤感的眼神,早知如此,还不如从来没有跟司马廉有过接触。

她不禁回想起了逃出神界的那段时间,还是小孩子的司马廉帮她包扎伤口,带她回到了神界,她却因为不慎重的承诺,把司马廉的朋友都给了银音。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加美好呢?

星幻深深地陷进了双膝之间的缝隙里,完全不想去理会已经将她团团包围的史莱姆。

“啪叽啪叽……”

成群的史莱姆一步步向她紧逼,星幻就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般,无力地依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把一切都交给上天决定。

“或许,这就是我擅自对司马廉的人生出手招来的报应吧。”

绿色的布丁浪潮,即将把少女吞噬。

#===#===#===#===#===#

大危机!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虽然已经说过这句话了,但现状正变得越来越糟!

咔咔的碎裂声从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青司几乎能看到在岩盘与悬崖的衔接处出现的黑色裂痕。

“咔嚓……”

“呜哇啊!?”

终于,这块岩盘开始倾斜了,青司重心不稳险些摔下去。

“嘶……”

青司抓着岩石的边缘趴在这块岩盘上,不断有石子从身旁落下,身后的“咔咔”声还在延伸,这块支撑他的岩盘也越来越倾斜,他能感到将他向下扯的重力之手越来越用力。

“轰——”

支撑他命脉的岩盘彻底断裂了,青司紧紧抓住了断壁上仅存的岩石凸起。

在过了至少五秒之后,才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传来轰隆巨响,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一定会没命的。

他的力量终归有限,不可能一直挂在峭壁上,在岩盘掉落的这几秒里,他的双臂已经开始颤抖了。

手指渐渐使不上力气,维持着弯曲的姿态从凸起处滑落,半夜里冰凉的岩石让掌心传来的痛感更加尖锐,也让从指间渗出血液的温度更加炽热。

为了不掉下去,青司松开了左手,把衣服撕成了碎片,绕成一根布条捆在那根凸起的小岩石上。

抓着这个多少会省一些力气,可是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布料发出了“哧啦”的撕裂生,衣服和他的力气,究竟谁会先支撑不住呢?

答案是他的双手,青司终于还是敌不过重力,放手了。

到此为止了吗?

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就算落在海里也活不了吧?或许摔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连肉身都没了。

然而这种被失重感操纵的不安只维持了两秒不到。

“接住了!”

当他听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时,带来恐怖的失重感消失了。

另一个穿着拘束衣的司马廉乘着一块材质有些像玻璃的飞毯接住了他。

“活,活过来了……”

青司一下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在了这块玻璃飞毯上。

“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还好我路过这里,不然你一定会没命的。”变司说道。

“谢谢……说起来,这是什么东西?”青司敲了敲屁股下方的玻璃飞毯。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玩意似乎很听话,我就拿来用了。”

“是吗?你的运气还真好啊。”

看来有必要说明一下,在变司穿过传送门之后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留任何悬念很不浪漫,但请恕我直言,他们乘坐的玻璃飞毯实际上是来自于宇宙的神秘古神,这种神明能操纵人的思维,渗透人的思想,是很恐怖的传说生物。

当变司来到这个世界时,这块玻璃飞毯刚好苏醒,作为侵略地球的第一步,当然要寻找合适的仆从。

为了操纵变司,首先要进行思维沟通,问题就出在这里。

变司实在是太变态了,古神那庞大的思维系统在他的变态情节面前不过是一抹尘埃,于是思维共享达到了反向的效果,古神被变态的司马廉洗脑了!

于是这位伟大的古神就这样成为了变司的仆从,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让我们把镜头转回现在。

“你知道其他两个人在哪里吗?”青司有些担心星幻。

“不知道,我从刚才开始就在找你们,到现在还只见到了你一个人。”

“这样啊……”

毕竟现在还是凌晨,视野并不怎么开阔,在这里找人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玻璃飞毯载着二人翱翔于空,在天空的尽头已经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曙光。

距离司马廉死亡还剩十九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