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如此开口打破冰窟般沉寂现场的人,是面色如水一般沉静的特丽丝塔娜。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你果然是……‘那个家伙’啊。”
白鸢低着头,保持着挥剑后的姿势,她的面庞隐藏在额发下,蒙上一层阴影的表情难分喜怒,禁闭的嘴唇不发一言。
“这下一来,就都只剩一分了呢。”
见白鸢迟迟没有动静,特丽丝塔娜轻声叹了口气,拉起「隼风」的弓弦。
“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魔法学徒,你还是第一个……稍微骄傲一下吧。”
因为白鸢的斩击而暂停的狂风再度暴涌,特丽丝塔娜的眼瞳亮起青色的光点。
仿佛呼应特丽丝塔娜的动作一般,白鸢再度站起,用双手握住「圣岚」,摆出前段架势。
紧张的压迫感让所有观战的学生都感到难以喘气,如果说宗启是第一个敢于挑战年级之首的学生,那么白鸢就算是第一个“让人觉得能赢年级之首的学生”。
艾蕾和特丽丝塔娜是两座大山,横在第一年级和高年级学生之间——而现在,第一个攀登到山顶的人出现了,她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翻越峰顶!
“喂喂……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来头啊……”
“特丽丝塔娜同学刚才似乎也说了什么呢……”
“我有点想支持那个叫白鸢的女生了啊,怎么回事?”
观众的议论不会传到决斗的两人耳里。魔力的洪流已经出现失控的迹象,暴涌的狂风和流动的白火屏蔽了外部的干扰。决斗的二人始终盯死着对方,寻找着转瞬即逝的突破口。
白鸢的脚步偏移了一毫,她的身影突然模糊了起来,在视野中放大——
特丽丝塔娜的箭矢迎面而来,突进的白鸢挥手砍掉箭矢,纯白的长剑上绽放出光芒,带着神圣的气息劈斩而下。
特丽丝塔娜以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开,一击落空的白鸢踏前一步,横向拉出一道水平斩击。特丽丝塔娜再次以诡异的机动退后,白鸢再击不成,抬起左手——魔法式瞬间完成,<光箭>随后释放,特丽丝塔娜侧头躲过,眼瞳中的光点在空中拉出一道青光。
“——机会。”
二人同时说道。
白鸢的僵直停止,她举剑前进,不留任何机会地连续斩击。特丽丝塔娜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一再用如同幽灵一般灵活的移动,惊险地剁躲掉擦身而过的数道劈砍。
躲避的同时,特丽丝塔娜以精准的时机把握度和惊为天人的手速制造箭雨。白鸢的几次都有惊无险地躲开或格挡箭矢,她的制服裙摆不知何时已经破损,留下一个危险的长度勉强遮挡。
长剑刺击、挥斩,旋转着挡住箭矢;弓弦张开,弹射,横起长弓拦截致命一击——令人吃惊的是,在这场剑士与弓箭手的短兵相接中,剑士并没有占到很大的优势。特丽丝塔娜的长弓与一把猎刀无异,甚至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可能就会直接用弓身攻击。
二人围绕着林间进行着死斗。学生们惊奇地发现,在他们周围的森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白热化的战斗声之外还能听到零星的吟唱,若有若无的吟声似乎是在表达着赞颂——
森林中的小精灵们正在为这场决斗而欢舞!
精灵之森因为这场精彩的剑舞而活了起来!
精灵之森的传说被验证,应该是一件值得在场学生们纪念和高兴的事情。但身处决斗中的二人却没有欣赏这光景的余裕——这两个人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坚硬如铁,她们的眼中只有对手和对手的武器。
这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容不得多余的感情影响动作,否则……
白鸢低头瞄了一眼,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找到了特丽丝塔娜那诡异的机动动作的来源了——青色风暴始终裹着特丽丝塔娜,她被风托着行动,周围的气流随着她的意愿改变着轨迹,她的双脚根本无需落地,身形的移动也根本没有摩擦力阻碍。
既然如此……
白鸢突兀地停止了追斩,「圣岚」亮起白色的光芒,魔力在剑尖凝聚——她猛地翻转剑刃,把剑尖刺向地面:
“<军剑技·碎地>!”
魔力涌入地面,然后在剑和地面的挤压下爆开——地表凸起一块块碎石,碎开的裂缝向特丽丝塔娜蔓延伸去。
军用剑技——这是大陆最基础的,各国军队的军人修习的剑术。其不重雅致,只重实效,是名副其实的“杀戮剑法”——只为了杀死敌人而存在的技艺。
特丽丝塔娜的机动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飞行”,而是利用风的力量减轻移动的摩擦阻力——所以,要影响贴着地表飞行的特丽丝塔娜,用这一招制造干扰气流正常活动的地形,就能显著降低对方的速度。
这样就足以制造让白鸢一击必杀的机会!
“……军用剑技?”
特丽丝塔娜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马上拉起弓弦:
“<神箭术·力式·摧撼>!”
与特丽丝塔娜的风格完全不相称的,强韧的浑力注入进「隼风」的箭矢之中。特丽丝塔娜并未加以瞄准,只是对准自己脚下松开弓弦——箭矢撞击地面,瞬间轰开了地表,撕裂的土层向前突出,与白鸢用<军剑技·碎地>制造的裂石相遇,发出刺耳的“咯砬”声。
一声钝响,<碎地>的效果终止,石块相撞着突出地表,留下惨不忍睹的痕迹。
<神箭术·力式·摧撼>——这是艾欧大陆传统弓箭术中力量最强劲的一式。没有速度也无需准心,只有强大的破坏力,是专门用于破坏体积大、力量强、防御高的目标的箭术。
对于高等贵族安诺家的千金小姐来说,这也是她的家庭教育必修课。
“……投机取巧没有用呢。”
“是啊,我也厌倦小打小闹了。”
白鸢和特丽丝塔娜借这个机会重新拉开了距离,一边出言干扰对手,一边趁机恢复力量。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难得有了共识呢……不如,一击定胜负吧?”
特丽丝塔娜微笑着提议。白鸢半眯起有着无机质光辉的眼瞳,冷声道:
“居然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拉锯战,用弓箭和长剑正面对招……该说是有勇气还是无谋呢?”
“话说得太早了。从小学习箭术的我最清楚一点不过了——弓箭的力量,可是很强的喔。”
“那你就试试吧。”
“绝对不负期待。”
二人再次恢复沉默,但两人手中的武器都开始发出低吟,纯白和青色的魔法符文亮起,盘旋着浮现在「圣岚」和「隼风」上。白鸢和特丽丝塔娜凝聚着魔力,注视着自己的对手,准备着她们各自的,可以终结决斗的“最后一击”。
当裁判的女生这时握着拳头,眼睛发直,不可置信地说:
“……那两人是玩真的吗!这样下去……会死人的啊!”
她转头看向其他学生,大声说道,“有没有谁能阻止她们?”
之前那个爱出风头的高年级生此时正呆呆地看着决斗的二人,口中念叨着“居然真的有森林精灵啊……”之类的不明所以的话。以该生为首,其他学生也是或陶醉或惊愕地看着决斗现场,包括高年级生在内,谁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裁判的女生无奈地转回头来,不安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幸好有拜托同学去告诉艾蕾班长了……”
她双手相握在胸前,祈祷着:
“艾蕾班长……请你一定要快点来啊……!”
然而,那边决斗的两个人却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魔法的光辉已经涨到临界点,最后的一招即将释放。
“看来你确实有点实力……是我小看你了。”
特丽丝塔娜稳稳地拿着长弓,弓弦拉满,看着同样举起长剑、蓄势待发的白鸢。
“……”白鸢没有回应。
“在我遇到艾蕾之后,我再没有遇到和她一样强大的同龄学生了——可是今天,一个足以威胁到我的人出现了。”
旋风越发活跃,传出阵阵轰鸣。
“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对手吧——以特丽丝塔娜·安诺的名字。”
“我不需要那样的承认,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们只是要打败拦在前进路上的所有人。仅此而已。”
白鸢终于开口道,「圣岚」的光芒也越发圣洁。
“是么……”特丽丝塔娜闭上眼睛。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行为,但白鸢并没有趁机攻击,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真好啊。”
她突然这样笑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真正的你’……再交一次手呢……!”
特丽丝塔娜猛地睁开眼睛,释放了箭矢!强大的风魔力在霎时到达最高值,精灵之森中似乎平地卷起了龙卷风一般!
“……!!”
白鸢睁大瞳孔,无声地大吼,向前斩出凝聚了全部魔力的那一剑——光的魔力带着神圣的气息,化为了死神的利剑!圣光照耀开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瞬时被夺去了视线!
一时之间,仿佛太阳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