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我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
我要怎么和这种户愚吕弟一样的离谱怪物战斗啊?!
香雾贝斯特,你当我是灵界侦探吗!
哪怕给我运一卡车的纸过来,我也不敢说能打赢他,你竟然只给我塞了一小沓A8纸!
这些兔女郎就更是离谱,竟然让一个人形火药桶来担当角斗士,你们就不怕自己被爆炸波及吗?——实际上也已经被波及到了吧。
我要怎么从这场战斗活下来?
我已经完全无法去考虑帅气获胜的事了(在1分钟前还真的这样幻想过),整个大脑都在尖叫着思考该如何绝境求生,他的弱点是比普通人类强不了多少的防御力——可是以现在手上的纸张储量,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他造成致命伤。刺穿眼睛、攻击要害?这倒是可行选项——问题是该如何让他中招。
无论多强大武者,攻击的一瞬间都是架势最散漫、防御最薄弱的时刻,这一点我在此前和某个拳法家大叔的战斗中已经验证过了。所以故技重施,靠着硬吃对方一击,抓住他攻击的空隙反击……应该能行。
问题在于,眼前的人形野兽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大叔完全不同。
他的任何一招都能直接送我上西天。
斧头的劈砍自不用说,
拳头也能将我砸成肉饼,
靠硬吃攻击来寻隙制胜……似乎基本等于找死。
想办法把他的武器夺走,再把身体绑缚住呢?
这是对付远超自身的强敌时,我唯一能想到的制胜法。
可那种方法同样需要大量的纸张,我现在手中的纸,就连把他绑缚起来的量都不够。
就在我疯狂思索时。
吴刚的巨影从烟尘中冲了出来,再次压到我面前,我反射性向旁边躲,但这次抡过来的却不是斧头。
而是拳头。
他明明说用砍树的技巧。
却又反悔用上拳头。
也许是意识到用斧头的速度还不够快,很难砍到我吧,于是直接挥出左拳。
不偏不倚,毫无阻拦。
正中我的右脸。
我仿佛被炮弹轰中,
同时自己也仿佛变成了炮弹。
向后倒飞,直挺挺撞在围墙上。
然后像块抹布一样慢慢滑下来。
这、这是……第几次撞墙了?
我躺在地上痉挛。
思已维经全完支破离碎了,
意识变也得颠无倒序。
视野有一半彻底黑掉了——那应该是右眼被打瞎了,另一半则水漫金山,整个世界仿佛都化作了糊糊状——那应该是右眼的液体全部倒进了左眼里。
我不由得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我右侧的大脑组织,说不定都已经被那一拳给砸进左边的脑腔,和左脑挤成一团了。
不、不行了……
只是一拳而已,
只是一拳就已经让我半死了。
这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就连生还的几率都没有。
也不可能有突然出现一间复印店那样的机械降神了。
我的人生竟然会终结在此,以这种狼狈至极的方式死去。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我感到愤怒。
伐桂者吴刚拖着斧头,踩着如同战鼓鼓点般的沉重步伐慢慢逼近。
他用手把我从地上抓起。
又或者是用手指把我拎起。
我也不清楚,因为就连感觉神经都已经不怎么灵敏了。
只能感觉到位置的升高,以及观众声浪的同步提高。
他要把我……处决了吗?
失败的角斗士会被胜者以具有表演性质的方式处决,这是我从电影里学来的知识。
我会被他以怎样的方式处决?
砍头、腰斩、碾碎还是捏死?
我的身体对他来说根本就像棉花做的娃娃一样脆弱吧,他随便朝哪个方向稍微用下力就能杀死我。
我绝对已经陷入了绝境——随时会在下一瞬间死亡的绝望境地。
可是,为什么,可恶……为什么那根弦还没有断开?
可恶啊!!
如果此时弦能断开——如果我能从残渣短暂地变回纯净物,就绝对……绝对还有还手之力!
“……怎么还没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吴刚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小,而且还被淹没在巨大的欢呼声中,要不是因为我就被他拎在身前,肯定听不到。
他拎着我,开始绕着斗技场的墙走动,一边走一边似乎还在向观众致意。
这是……处决前的仪式性表演吗?
挑起观众的情绪,让兔子们的眼睛变得愈加嗜血鲜红。
他的步伐很悠然,可以说是闲庭信步,甚至好像是在故意拖慢节奏。
绕场一周,不管怎么放慢脚步,还是很快结束了。
观众们——兔女郎们的欢呼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该说是……杀声四起吗?
不管怎么看,似乎都不会给我留活路的样子。
吴刚把我扔在地上,又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他再次抬头望向天空。
我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自然也看到了他仰望的东西——是那颗迷你月亮。
迷你月亮此时已经再一次运行到了我们的头顶正上方,自香雾从那上面跳下来到此时,大概也就一小时的时间吧,它已经完成了一轮公转。
“没办法了,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只听吴刚低喃道。
……约定的时间?
他在说些什么。
“已经给那猫妖拖延到了讲好的时间,既然她未守约,则非我之过。”
吴刚说着,把仰望的视线换成俯视。
“对不住了,小鬼。”
他高高举起巨斧。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天空划来一颗急速逼近的彗星。
说彗星也有些勉强,因为并没有彗星那样的光亮,那条拖曳出滚滚长龙的彗尾,看上去则更像是烟与雾的混合物。
彗星飞到我们正上方,以一个90度直角硬生生转向,猛地砸向地面。
砸在我们身旁不远处。
爆开的并非火光,而是浓雾。
汹涌的迷雾瞬间向四周急剧扩散,在几秒钟里覆盖了整个场地——就连看台也完全笼罩住了,烟锁雾笼之中,能听见混乱的惊呼和叫喊声。
“香、香雾·贝斯特……”
我咬紧牙,挤出一丝苦笑,歪头看向彗星落地处的那团迷蒙浓雾。
“赶到了、赶到了,及时赶到了哦~!”
香雾的声音传来。
袅袅迷雾逐渐凝聚成了袅娜人形。
她全身赤裸。
但是也看不清什么关键部位,因为只有一个缥缈模糊的人形。
吴刚默默收回高举的斧头,杵在地上,长吁一声。
“再晚一秒,你同伙命已休矣。”
“可事实上并没有晚嘛,这说明计划天衣无缝,实施得分秒不差,不是吗?”
“……无缝你个大头鬼!”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都被打得分分秒就要去世了!”
你们俩一个真敢制定,一个也真敢打!
具体的计划,应该大致就是这样了——香雾将我构陷成入侵者,用言语把城里的兔女郎们全都诓骗到这边来观看我和吴刚角斗,她则趁着防卫空虚时潜入宫内深处盗取仙药。
刚来到这个梦境时,她是从那颗迷你月亮上跳下来的,现在想来,那时她肯定是在和吴刚事先商量——让他在角斗时尽量配合,拖延时间。
可是这家伙——这个抡斧子的肌肉白痴,根本就没有下手轻重的考量。
他用砍神树的力道来砍我,差点就让我变成树肥。
吴刚耸耸肩:“我已经在控制力道了。”
“……”
香雾笑眯眯地走过来,用一点也没有反悔的欠揍笑脸对着我。
“我对表哥实力的信任,自然也包含在计划之中哦,我相信你能抵抗住吴刚先生的攻击,拖延到足够的时候,这份信任也计算得分秒不差!”
“说得好听!挨打的又不是你!要是你晚点赶到,我真的被这家伙杀掉了怎么办?!”
“表哥你要是被我以外的人杀掉,我自然会杀掉他给你陪葬。可是,表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是不会死的啦——因为这里可是在梦中。”
“……咦?”
香雾款步走来,坐在我身旁,将我的头抱起,放在她的双腿上。半雾化状态下来的她身体柔软缥缈,我的头甚至没入了她的腹部,陷入一片温暖到让人昏昏欲睡的迷雾中。
这时吴咳了咳:
“时间紧急,约定的东西,请速速给我吧。”
香雾点点头,把手伸进身体里——就在我的头部上方不远处,掏出一颗金色的丸状物,扔给了吴刚。
“那、那是……”
“仙药哦。”
“欸?!那是给他的?”
“又不是吃了以后就能立即伤愈的仙豆,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啦。我和吴刚先生的交易就是这样,他配合我拖延时间,我则偷来仙药作为报酬交给他。”
“那、那你在寻找的材料是……”
“这个。”
香雾伸出另一只手,有一撮火苗般的白雾正在她手心缓缓跳跃。
“详细的事等回去再说吧。”
她说着把我扶起,我连忙抬手摆了摆。
“……等一下。”
我扶着香雾的肩,转向吴刚,抬头仰望。
“今、今天的战斗就算你赢了,是我不在状态。”
假如我在状态——假如能崩断那根弦的话。
“可是我……我不会认输,我不会就这样向你屈服的,等下次——”
“呵呵,我知道。”
吴刚轻笑着点头。
面对我死要面子,在女生面前强行逞能的行为,他没有露出轻蔑的表情,反而露出确实的期待。
“因为现在的你并非完整的你——你现在并非本体进入这边吧?”
“……哎?”
并非——本体?
我看向笑意盎然的香雾。
记得好像……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则。
上次追逐着她入梦,是从空间的罅隙——是顺着蜘蛛割开的裂缝,用确切硬闯的方式,以肉体进入幻梦境的。
这次则好像只是以睡觉的方式,用意识入梦。
原来如此。
现在的我只是一份意识,是现实世界的一抹投影吗。
难怪香雾说我不会死。
以肉体进入这边,不慎死掉的话,就会真的死掉;但假如只是意识的投影,则只会从现实惊醒。虽说这样一对比,以做梦的方式进入有压倒性的安全优势,但现在看来,力量的继承上似乎也有着决定性的差别。
“和你战斗时就能感觉到,一副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吴刚说,“下次,等你用自己的身体降临时,我二人再打一场吧。不过——”
他将金丹放进嘴中吞下,脸上露出大愿得偿的笑。
“你最好也要做好准备,因为下次——你要面对的就是一位仙人了。”
“……你这家伙。”
他吞下了仙丹,也就是说……成仙了吗?
“你不是最鄙夷寻求捷径的吗?结果到头来,自己还不是找了捷径!”
真是个言行不一,知行相抵的人。
吴刚听到这话,仰头大笑。
“很遗憾的是,我直到几秒前,都还是一个人类,人类的本性就是投机取巧吧?既如此——既然我不移本性,那也算是一种不求捷径。”
……真是有够强词夺理。
这时,在大雾迷茫的场地上终于传来兔女郎们的叫喊声,看来是卫兵们终于赶到了。
我看向香雾,她点点头,将一缕迷雾喷在我脸上。
意识迅速沉底。
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香雾房间的床铺。
香雾则背对着我,站在桌上的培养皿前,将捧在手心的火苗状雾气小心翼翼放入皿中,雾气遇水迅速消融,水面漂浮的并蒂莲将本来紧拢的花骨朵稍微展开了一分。
“嗯,完美,再差两样材料就够了。”
“……那到底是什么材料?”
我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我的身体完好无损,梦境里遭受的痛楚确实没有继承到这边——不过心灵的创伤还是印下了。
脑门也还有些隐隐作疼。
“是「兔子的勇气」哦。”
“……兔子的勇气?”
香雾转过身,咳了咳。
用一副向小朋友讲睡前故事的语气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嫦娥吃下仙药,和兔子们一起奔月,住到了月亮上。可是月亮上的冷清让她感到无比孤寂,每天眺望热闹的人间也让她妒火中烧,于是她决定——率兔子们反攻地球。”
“……”
这算神话新编吗。
“想要反攻地球,就需要两样条件呢,一是战力,二是士气。于是她下令让兔子们大肆捣药炼丹,最终得到了两样宝物——其一是仿制当年的长生不老药,炼制出的不死仙药,能让兔子们死战不休,其二是凝聚了世间所有兔子的勇气后,炼作的一缕仙气,能让兔子们勇猛无惧。就在广寒城厉兵秣马,准备入侵地面时,锵锵——两名英勇的义贼受得知消息的地球人所托,闯入了月亮!”
“……”
“他们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兔子们全部诱骗到斗技场去观看决斗,借机盗得了仙药和仙气,这样一来,兔子们失去了战斗力,同时也失去了勇气,变成如今这种又弱又胆小的生物,再也不能进犯地球啦!嗯,世界和平,可喜可贺,故事完!”
“…………”
“怎么样,表哥,这次改变历史的大冒险如何?因为梦境已经被我们改变,相应的现实世界也会产生变动,说不定这篇故事,此时已经在哪个出版社准备出版了呢!”
“鬼信你咧!兔子本来就是很弱又很胆小的生物!”
“不对噢,是因为被我们盗走了「兔子的勇气」,它们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弱鸡。‘猫的脚步’的故事,你应该还记得吧?就和那个一样哦。”
“你是想说,在这一觉之前,世界上的兔子都很凶猛吗?”
“没错,正是因为被我们盗走勇气,兔子们的性格才发生了改变。”
“简直鬼扯,兔子们一直都很胆小的!”
“哼哼,你还真是固执诶,在此之前,这本书里有出现过兔子很胆小的描写吗?”
“你……你竟然用整部作品的自洽性做要挟!”
“这可不仅仅是兔子们的改变哦,而是整个世界、全体人类认知层级的改造,你会产生「兔子一直以来都很胆小怯弱」这种想法,也是因为世界的变动,重新塑造了你的认知。”
“……”
也就是说我们又一次改变了世界线咯?
“不信你回想一下嘛,梦里的那些兔女郎,一个个不是既勇猛又嗜血的样子吗?”
“……我倒确实认识一只冷血的兔女郎,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兄长扔进险境遭受苦难。”
香雾笑嘻嘻地转头。
“表哥你还真是小心眼嘞,我不是说了吗,是因为相信你才那样做的哦。”
“那我现在对你的信任减弱了!”
香雾听到这话,脸上才终于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
“我、我知道了啦……对不起,表哥,我诚恳地向你道歉哦。而且你不妨……嗯,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吧:今晚你睡着之后,会有一只bunny girl会来到你的梦中,对你进行足量的补偿哦。”
“补、补偿!”
是什么样的补偿!
我的阴暗怨念瞬间暗气消散,变成了另一种念!
Yuàn少了àn!
总之我是很没骨气……
“说不定会穿着reverse bunny suit呢……”
“Re、Reverse!!!!”
我想把自己立即打晕!
香雾笑眯眯地看着我。
“在此之前,你还有另一份劝说要做吧?”
“啊……噢……”
莲那边的劝说工作还没有进行。
“我们抓紧节奏,分工合作吧,表哥。我接下来,马上会开始制定下一份材料的抢夺……不是,获取计划,你则去——”
香雾说到这,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消失,露出一张有些阴暗的脸。
“好好劝说一下那只真的很胆怯,很弱小,很惹人怜爱的兔子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