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深夜,我和海棠来到废街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由于南宫说他要先做些准备,因此就让我们先行前往等待。他所说的准备,应该是指武器和防备上的准备吧——说是和解,但也要同时做好动武的打算。

只不过,魔鬼此时或许正在外游荡,寻找海棠中也说不定——此时站在他的大本营附近,会不会有点危险?

“没问题的,我说过,他在外面的能力会降低,所以就算撞到他也无妨。”

仿佛看透了我的忧虑,海棠主动解释道。

“……噢。”

顺带一提,这是自昨天的争论结束后,她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很显然,生气了。

——虽然我用“很显然”这个词,但她的情绪其实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她这个人,不说无论何时,也至少有95%的时间都是一副缺乏变化的扑克脸,所以光从表情根本判断不出心理活动。但从整整一天没有主动说话这个异象却能慢慢察觉到。

就像一台稳定制冷的压缩机器某天突然罢工——温度的上升,是逐渐察觉到的。

不过她现在主动说话,应该算是解除冷战的信息吧?所以我也松了口气。

我们站在十字路口旁的一棵树下,百无聊赖地观望来往的零星车辆,等着南宫的到来。想要填充这段时间,唯一的选择只有对话。

“昨晚……睡得好吗?”

“你搭话时的句式该不会就只有这一句吧,小峰。”

“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搭话……”

“和前晚的情况一样哦。”

“哦……”

那就是还好吧。

“也很辗转反侧。”

“……诶??你昨天不是说睡得还好的吗?”

“是吗,”海棠表情淡然地说,“那就是我昨天说谎了,我虽然身强嘴贱,但不擅长说谎呢。”

“你也有不擅长做的坏事吗……”

我深表怀疑。

“除了说谎以外,我还不擅长伪装、威胁、骂人、打人以及与人起冲突。”

“你果然非常不擅长说谎!!”

但是十分擅长睁眼说瞎话。

“最不擅长的,是传达感情。”

海棠突然道。

她的头扭向别处,视线也望着远方,我看不到她的脸,但光是这句话语,就足以让我——沉默。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不过你别搞错了,小峰,我失眠的原因并不是在担心你做的那个愚蠢决定。人家才没有担心你个傻*呢,哼哒。”

“……就算你想装傲娇,这种四平八稳的声线也完全没戏嘛。”

傲娇也不会说傻*这种粗鄙之语。

“只是因为睡在男生的床上,心神不宁而已。”

“这、这样……”

这点是我的失察,我应该给她换一套新的床单才对。虽说我不觉得自己有体味,但这也只是自我感觉而已,就像印度人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咖喱味一样。

“我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妥,但是这两天晚上,我闻着床单上小峰的味道,进行了很多妄想。”

“你又开始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不擅长表达感情,但是很擅长搞色情。

“其中的一项妄想是——忠犬的‘犬’字,其实就是一个人字加上代表鞭子的‘一’以及代表糖的‘丶’吧?”

“这是个屁的妄想啊!!”

“汪”想才对。

为什么会因为我的气味而想到这些啊!

“唔——为什么呢——?”

海棠眯眼注视着我,拉长音调说道。

“…………”

这动作的潜台词恶毒至极。

“再进一步联想的话,俯首帖耳的‘伏’字,自然也就是描绘一个人(单人旁)拿着鞭子和蜡烛,训导另一个人时的情景吧?”

“……小姐你的大脑结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都不知道是该佩服好还是该惊恐好了。

……等一下。

“——鞭子和蜡烛?怎么给换成蜡烛了?糖呢?”

“糖?哦,糖啊,糖我自己吃掉了。”

“竟然自己吃掉!”

连糖都不给吃,鬼才会被你调教成忠犬咧。

饿犬还差不多。

“你这样说就很过分诶,小峰。我明明给你留下了糖的包装纸,也就是糖衣来着。毕竟你是个只要被甜言蜜语两句——只要能吃到糖衣炮弹就快乐得摇尾巴的男人嘛。”

“你直接指名道姓了是吧!”

“本来就是说的我们俩的事啊,毕竟我们是一对SM犯嘛。”

“SM犯?那是什么玩意儿?”

“哦,就是一名S对一名M进行虐待的犯罪组合。”

“……那种情况下,M无论怎么说都是受害者吧!”

“M是自愿的哦,”海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这是基本常识吧?”

“我才不是自愿的!你这家伙,今后绝对会因为犯下某种罪行而锒铛入狱,到那时候我绝对要作为污点证人当庭指证你!!”

“污点?是蜡烛留下的吗?”

“…………”

我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是不可能在斗嘴这项活动中赢过她的,因为无论是在口才上,还是在色情知识的嗅觉上,我都远远不及她,更何况她的羞耻心还少得惊人。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还是装死。

忍字诀。

无视大法。

自闭神功。

“小峰,你知道女忍者、女学长会长、魔法少女这三种职业有什么共同点吗?”

“……”

我闭口不语。

“据说高达八成的女生在进行自发电时,都会想象自己被强迫的情景而兴奋呢。”

“…………”

我置若罔闻。

“小峰,你干嘛一言不发啊?”

海棠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把视线转过来,还用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继续装聋作哑。

“…………”

我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无计可施了,正为自己的睿智而感到得意洋洋。就在这时,只见她把手比在我的左脸上,然后慢慢向后移,做出扇耳光的准备动作。

“有、有话好好说!”

我立即抱住头。

甚至弯腰躬身。

虾成一团

“……”

“……”

该死,我是不是——已经被她“训导”出条件反射了?

我这个“人”,确实已经被“一”过。

已经是“大”人了。

“嗯,嗯——真乖,好孩子、好孩子。”海棠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夸赞。

……但是我绝对不会被“丶”所收买!

我用力打开她的手。

“别玩闹啦!现在正在办正事吧。”

“……”

海棠贴着我的身子,长发飘拂地转了半圈,重新转到我的正面。

她慢慢伸出双手,由于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准备对我左右开弓,因此我没有躲。

她用双手轻轻捧住我的脸。

“……海棠?”

“我也在说正事哦,小峰。”

“……”

她用漆瞳静静注视我。

“如果你——还是准备去做那种毫无意义的蠢事……”

“有没有意义我不清楚,但是……我昨天说过吧,如果我不去做,就是在自降身价、背叛自己。”

“……说的也是。”

海棠的眼眸慢慢垂下。

“我明白了,你是骑士,而不是白马王子。”

这两者有微妙的区别。

她小声补充道。

“……我想我两者都不是哦。”

你太高看我了。

“现实中,已经没有能让我倾注感情的人存在——我之前是不是有说过这句话?”海棠轻声道。

“啊——嗯。”

这句话曾经被我当作理解姬海棠内心世界的题眼。琢磨过许久。

海棠深吸一口气,把头也慢慢垂下。

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

“这句话,说不定也是在说——”

哐当!

一声震响打断了她的发言。

我和海棠同时转头,看向金属声传来的方向。

哐当、哐当、哐当!

从远处的街道,走来一名银光熠熠的铠甲骑士。

它步履缓慢,但坚毅稳健,朝我们笔直走来,每迈一步,都会传来一声充满正义感的钢铁震响。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如果我们真的是漫画里的人物——此时我和海棠的下巴应该都已经掉到地上了。

舌头像红毯一样滚出来,迎接远到而来的西洋骑士。

骑士走到我们面前,揭开头盔的护面,露出南宫汗如雨下的脸。

“……你该不会是搞错我们的委托,以为是要去屠龙吧!”

我大声吐槽。

“你瞎嚷嚷什么呀,真是少见多怪,”南宫随手拍了我一巴掌,将我拍翻在地,“这种甲胄,本来就是西方的宗教人士除魔时用的辟邪装束哦,和咱们的道服啊、袈裟啊、净衣啊是相同的东西。”

……确实是某种物理性的辟邪手段。

“这叫懂得变通哦,既然对方是西方来的鬼,当然要对症下药、量体裁衣,见人说人话,见鬼多穿衣嘛,”南宫得意洋洋地挥手抬腿,带动铠甲发出巨大的锵锵声,“而且你看这装甲的厚度,嚯嚯,这样子——就算挨那魔鬼一两下也毫无问题吧?”

“……我说,我有个猜想——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因为终于有借口穿这东西出门,才接下我们委托的吧?”

“少自作聪明了你,我接生意的理由,永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钱,钱哦。”

南宫说着,撞开我俩,径直朝马路走去,他走路的速度慢如龟爬,还好此时已经是午夜,路上没多少车辆。否则……哦,反正也撞不死他。

我们穿过马路,走到废街前面。

入口处的桁架广告牌依然锈迹斑斑、摇摇欲坠。

“等一下。”

海棠拦住准备往里走的南宫,递给他一个礼盒。

——里面是苹果。

“这个,应该能降低他的敌意。”

“呃——哦。”

南宫接过果篮。

“是粉的哦。”海棠补充道。

“啊?”

“……没什么。”

“……”

两人大眼瞪小眼。

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对方。

银光闪耀的中世纪骑士,提着印有福字的水果礼品盒。

果然——还是南宫这边更神经病一些。

“那么——我去谈生意了,至于老四你……就自由发挥吧,再说一次,我可不会给你打掩护哦。”

南宫说道,径直朝里走去。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我待南宫的声音消失大半后,才对海棠点点头,走进废街。

周遭的景色还是那么破败阴森,我甚至有种阳光都不会照进这里的错觉。水泥碎块、锈蚀的广告牌、腐烂缆线、建筑废料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街道上,一如既往地阻碍着正常的行进——不过这里也没有正常人会行进就是了。

开裂的道路缝隙间,还能见到顽强生长的青草。

这里的废弃程度或许比我预想的还要深。

之前我说繁华的中心市区出现一条废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回头想想,那种看法似乎又有点站不住脚。

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市区中心。

就算政府不闻不问,资本家也不会不理不睬。

就算资本家不理不睬,附近的居民也不可能不吵不闹吧?

“房价都被影响了!”——之类的抗议。

况且当晚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被周边的民众注意到……实在是有点奇怪。

难道是用了什么回避认知的手法,能让普通人对这条街视而不见?

结界之类的。

前方隐约还能听到南宫的哐当哐当声,我走了几步,突然间想到:以这种程度的声响,魔鬼不可能不注意到。虽说他本来就是去见魔鬼的,但是……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给我打掩护,该不会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吧。

就在此时,巨大的击打声——在前方爆发。

在寂静的街道回荡。

犹如子弹打在钢盔上的声音。

——是魔鬼。

魔鬼的弹指神通。

因为被那种攻击打中过无数次,所以我瞬间就辨认出来,这说明前方的南宫已经和魔鬼接触了。

那我也——该加快脚步了。

我甩出一根纸带,勾住左侧商铺三楼裸露出来的一根钢筋,控制纸带收缩,将我斜拉上去,落在建筑的天台。

我借着月光,极目远望。

今天的长庚星……不对,应该说是启明星,也很明亮。

那栋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废弃酒店,就在离这里十几个屋顶远的地方,而离这里七八个屋顶处的下方街道,则传来巨大的爆炸和火光,那应该是正在进行友好交流的南宫与魔鬼。

虽说趁他们交流时从下方偷偷绕过去也不是不行,但为防万一,果然还是走天台更为稳妥。

我深呼吸一口,做了几下拉伸运动后——瞄准天台边沿。

助跑、跳跃、腾空、落地。

有惊无险地跳到第二栋建筑的天台。

就这样——继续。

距离较近的两栋建筑物,就靠自己跳过天台间隙。

较远的就甩出纸构造成纸狼,骑着它飞跃而过。

为了方便运动,我并没有带多少纸,虽然可以让纸狼跟着我跑,但控制它消耗的精力也还蛮大的,所以我必须合理分配体力、精力以及纸的储备。再说天台上也不是平坦顺畅,散落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废弃物以及管道台阶之类障碍物,一不小心的话——摔个狗啃泥还在其次,如果闹出声响被魔鬼察觉可就糟糕了。

比想象中的还要累。

电子游戏里的刺客——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屋顶跑酷半个城都不喘口气的啊。

跳到第八个天台后,我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在心中吐槽。

魔鬼和南宫的友好交流就在下方进行着,不过火光和爆炸的烈度都已经有所降低,间或夹杂有人声——这应该是交流取得成效的标志吧?

加油吧,南宫。

向有史以来第一个反向忽悠魔鬼的纪录前进。

我站起身,拍了拍酸痛得厉害的双腿,继续前行。

“……第九栋!”

风从耳边呼呼刮过。

“第十栋!”

“第十一栋!”

“第……第十二栋!”

“第十三——哇啊啊!!”

好、好险!

我挂在第十三栋的外墙上,冷汗津津地看着下方。

差一点。

从第十二栋的天台跳向第十三栋时,一个脚滑,身体没有顺利腾空,反而是失去平衡向前扑倒。虽然只是相隔不到一公尺半的两栋建筑物,我却从中间栽倒了下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甩出纸带,刺进对面的外墙,就这样挂在了半空。

不过——也好,这里离魔鬼和南宫已经很远,从这下去,应该不会被发现了。

我慢慢延长纸带,落在地面,从两栋建筑物间的小巷走到正街。观察了几眼远处的局势后,猫着腰跑向不远处的废弃酒店。

食人草——那株吞下魔鬼的食人草,还屹立在街道中央,只不过已经完全枯萎了。酒店与书店则保持着我们离开时的惨烈模样,甚至千疮百孔的地面都还插着当时的大战中被击散的纸张——不过因为我注入的气息早就散去,纸张露出地面的部分也都早就软掉。

我跑进酒店,打开手电筒。

如果说上次进来时的印象还是废弃的建筑,这次——则完全是被破坏的建筑了。

坍塌的痕迹到处都是,砖块与水泥块四处堆积,地面散落着不知从几层楼掉下来的烂床破柜。

根本无需开手电筒,月光直接就能把满身疮痍的建筑照个通透。

楼梯早已被堵住了,电梯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看到这副景象,实在是很难相信有人能存活下来。

退堂鼓——已经在心中咚咚打响。

算了吧。

一路跑过来,总感觉诚意已经表达得足够了。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连魔鬼都不齿的、抛妻弃子的人渣大叔——不是吗?

“……”

“……可恶!”

我跳上建筑残骸堆成的坍塌斜坡,向二楼爬去。

果然……还是过不去。

并非指眼前的物理障碍。

而是心中的坎。

斜坡的角度并不大,但因为是砖石碎块堆积而成的,稳定性很成问题。我小心翼翼,手脚并用地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爬到顶端,来到二楼走廊。

大叔遭袭的位置,是在五楼。

就这样傻乎乎地跑到相同地点去找他,总感觉有点刻舟求剑的味道,但我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二楼的楼梯勉强能走,于是我沿着楼梯拾阶而上。

现在出声……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喂——有人吗?”

我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小声喊道。

没人回应。

爬到四楼后,再试着喊了一嗓子:“大叔……你还在吗?”

自然还是没有回答。

四楼和五楼被破坏得最为严重——因为魔鬼的两次轰击都是从这儿爆发的。西侧的楼身几乎被彻底削没了,清冷的月光从外面洒进来,走廊上明亮如昼。

我走到当时和海棠一起跳下来的那个走廊缺口下方,抬头张望,五楼看上去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大叔?”

阴影处的一堆建筑残骸突然一阵颤动,吓我一大跳,还以为又要开始坍塌了,但震颤的规模要小得多。而后——从那堆砖头和水泥碎块中,冒出一片荧光。

纯白色的,皎洁如明月的荧光。

不对——

我定睛一看,那不是荧光,是头发。

纯白色的,散发荧光的长发。

头发转了180度,正面面向我——是个小女孩。

她一头白发,荧光熠耀,周身闪烁着细微的光点。

她像钻出地洞的地鼠一样愣愣地盯着我,只不过她接下来并不是缩回地洞,而是手脚并用,从那堆废墟里爬了出来,盘腿坐在最顶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继续凝视我。

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

头发是纯白色的、皮肤是奶白色的、眉毛和睫毛是雪白色的、身上的连衣裙是素白色的,就连眸子——都是莹白色的。

纯白色的、小小的、荧光发亮的小女孩。

“What……the hell?”

我张嘴发出毫无意义的惊叹。

她是谁?

是魔鬼拐来的无辜受害者吗?

还是无意间闯进来的熊孩子?

不对,可能没这么简单。

即使不说话,我也能隐约感觉到她是某种不寻常的存在——银发的人类就很罕见了,更何况是熠耀发光的。她头发十分之长,铺在地上简直可以当毯子,发出的光亮属于磷光,让人联想到深海鱼类。但十分明亮,简直可以与月色争辉。她如果走到外面去,不到10秒就会引起轰动,再过三十分钟就躺在解剖台上了。

难道是——和魔鬼有关联的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女孩,站在废墟堆下面试着搭话。

“嗨——小妹妹……不对,小朋友,你是哪里人啊?”

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在哪里?”

毫无反应。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西装、戴眼镜,有点胖胖的蜀黍在这附近出没?”

死寂。

“…………”

无论我说什么,少女都一动不动,只以无声的瞪视作回应,她既不像是在生气,也不是在害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海棠虽然也经常面无表情,但低温的外表之下始终包藏着情感,因此她会给人一种“低温烫伤”的感觉,更何况她是个冷面笑匠。

而眼前的小女孩,则完全感觉不到生气。

不是因为性格冷淡而面无表情。

是因为没有性格而面无表情。

十分虚幻、剥离的感觉。

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是某种冷血动物一样……对哦,就像是一只纯白的小蜥蜴。

蜥蜴般的少女。

就在此时,蜥蜴少女突然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后方,五楼走廊的缺口处,出现了一个穿西装、戴眼镜,有点胖胖的身影。

是那个大叔。

“喂——喂,大叔!”

我喜出望外,立即跑到缺口下方,抬头仰视。

“太好了,你没事啊!我是来……咦?”

不对

情况——不对。

他脸上的表情不对。

他对我摆出一副难以名状的表情。

五官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组合起来,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烈扭曲感。

那不像是喜怒哀乐中的任何一种表情,不像是——正常人能够摆出来的表情。

丧尸片里的丧尸。

我瞬间联想到。

没错,那是失智的——失去理智的表情。

大叔从缺口一跃而下。

他脖子上血管暴突,瞳孔在眼白中混乱地抖动,口吐白沫、喉咙中咕隆着诡异的声音,踉踉跄跄、姿态诡异地走动。

“大……大叔?”

他咧开嘴,发出非人的嚎叫,向我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