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

冬天加上夜晚再加上飘雪……这三者组合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连忒丝贝姬都觉得有些扛不住了的寒冷,眼圈红红的才不是因为刚刚哭过,一定是太冷所以冻红了的原因!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像是我做错了一样的,听那个鳞族的话追出来!可是,可是……确实还是担心莉莉丝,确实还是……不可能放心的下。

刚刚因为太过于恼怒而将莉莉丝赶走的事情忒丝贝姬已经在后悔了,可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再去和莉莉丝说“你回来吧”这种话。

这种事情,弄得我像白痴一样……大家都不在乎,只有我一个人心心念念当做宝贝一样珍惜……是这样吧,其实莉莉丝她……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有多珍惜她……不然,不然怎么会

,会做出这样让我……的事情……

寒冷的天气并没能让忒丝贝姬的大脑冷静下来,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肤色都颇有奔放的热砂风格的忒丝贝姬,对于自己最珍视的事物却又纤细的像是小女孩一样,也只有这时候,才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丝属于女性的感情。

“那个是……莉莉丝吧?”

飘雪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这么冷的天气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外出,多亏了如此让这平时并不太安宁的街道也多少安全了一些。

忒丝贝姬一眼就认出了前面那个穿着根本不可能御寒的薄斗篷的人正是莉莉丝。

她要去哪儿……在这么冷的晚上……不对,把她赶出门的人是我……现在……

与莉莉丝相隔了大概一百米,忒丝贝姬悄悄地跟在那名少女的身后不被她发现,就这样走过一条又一条破落的街道。

垃圾遍地丝毫看不出过去井然有序的模样,木头搭造的棚屋紧挨着先前街道两边的建筑,就像是从那些石头房子上长出来的异物一样,令这条街显得颇为臃肿与散乱。

曾经繁华的街市如今也变成这样和贫民街没什么两样的地方了啊,还维持着“秩序”并且看上去“井井有条”的地方,真的就只有军营那一片了……除了宿舍就是战场两头跑的忒丝贝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条街现在的模样,明明当年和莉莉丝一起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又跟着走了一会儿之后,莉莉丝向左转了……记得那边应该是……

好像是,我们以前住的贫民街……

贫瘠,落魄……那个时候只有那条街才是那个样子,隐藏在繁华背后的阴影,充斥着臭气熏天的垃圾与和垃圾一样的人,一想到过去与莉莉丝一起住在那儿的日子以及几乎每天都要和骚扰欺负莉莉丝的那些垃圾们打架斗殴的时光……忒丝贝姬还稍微有些怀念呢?或许真的如别人所说的那样,贫寒困苦但却也和自己重视的人相互珍惜……那样的人生比起现在,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吧?

是因为被我赶出门没地方去了,所以才回这边的么?但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以前住的地方肯定早就不能住了……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难道是,难道是……是为了见什么人么!!不不,不会的,再怎么说莉莉丝都不至于这样……不至于……的……吧?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忒丝贝姬已经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还相信着莉莉丝了……她一路跟在那位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的少女身后,一路左拐右拐,被满是烂泥,没有铺石板的泥土小路弄脏了双脚,终于……她尾随者莉莉丝来到了一栋“建筑”的边上。

那儿正是过去自己与莉莉丝所住的木头棚屋。

居然真的……还在啊……

忒丝贝姬躲在拐角处,望着莉莉丝推开了漏风的木门走进那座小小的木屋中,不禁感慨起时间的流逝与眨眼间便度过了如此漫长的时光。

或许自己真的误会了莉莉丝吧?就像我们最初住的这座木屋一样,一直都等在这里……无处可去的莉莉丝最后会回到这里,我是不是也应该……唔……我的愿望是能够守护莉莉丝,就是这样而已……不管莉莉丝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我是不是会被别人嘲笑……我的初衷只是那样而已,根本不用在乎其他的事情不是么?就像最后,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一样……对对,没错,一定是那样没错……这个怎么说来着……应该是……记起自己的初衷?唔,肯定是那样没错!

好像是把回到了从前居住的木屋这件事情理解成了记起自己的初衷……这个时候还对类似的东西保留着敏感,时常会在心中浮起一些少女心思的忒丝贝姬虽然不太擅长言明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不过,她还是依旧对此有着极为热忱并且积极向上的态度。

大概是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和莉莉丝道歉然后再谈一谈吧?忒丝贝姬悄悄地走到了木屋门口,正犹豫着是应该推门进去还是敲一敲门……就在这个时候,虽然风声很大,木头的棚屋也一直在嘎吱嘎吱作响,但是耳尖忒丝贝姬听见了从木屋里传来的,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莉莉丝你在做什么!!!”

莉莉丝的交际列表中可不会有什么从前的朋友这种人存在,想到了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忒丝贝姬又一次气血上头的直接破门而入……虽然没有直接用脚踢开,但是漏风的木门根本挡不住忒丝贝姬生气时候的怪力,嘎吱一下就从门框上掉了下来,而屋子内的人……莉莉丝正用惊恐的眼光望着忒丝贝姬。

还有躲在她身后的,同样表情惊恐的小孩子们。

嗯,小孩子们。

这个场景要怎么说呢,大概在屋子里的人们看来,就像是在大雪夜突然被吃人的雪怪破门而入一样的感觉吧?

不过,忒丝贝姬也似乎有点懵了,这场景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莉莉丝??你在做什么!?”

背后是飞舞的雪花,寒冷的风从忒丝贝姬身后溜过,窜入了这间没有了门的破木屋中……寒冷除了带来身体上的不适之外,甚至还带来了心灵上的恐惧,不过,虽然现在对于那位之前还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忒丝贝姬怕到不行,但是莉莉丝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的做点什么了。

“不不不不管他们的事贝姬!!要打要骂你冲咱来好了!!!”

上下挥舞着自己的双臂,就像是鸡妈妈一样的挡在了小孩子们的身前……虽然莉莉丝的表情已经变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鸡妈妈是鸡妈妈,可是忒丝贝姬也的的确确是老鹰……不捉小鸡捉母鸡的她二话不说就把莉莉丝给拎到了屋子外面。

两人站在寒天冻地的风雪中,开始了这一次的“交心会谈”。

“因,因为贝姬你讨厌小孩子不是么!”

莉莉丝尽管冻的脸颊通红浑身发抖,但是为了她的“重视之物”……胆小的少女此时也鼓起了勇气……只不过她鼓起勇气面对的对象让忒丝贝姬觉得有些好笑。

你和我说话现在都要鼓起勇气的么!!!

不过,会想起自己曾经和莉莉丝说过的话,确实有明确的表达过自己“讨厌小孩子”的想法。

忒丝贝姬最讨厌的东西?虫子,鱼头,小孩子……欺负莉莉丝的人不算,那是最想杀的东西。

“所以你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事情!这些小孩子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说都是你捡回来的吧!!!”

“就是咱捡回来的了怎么了嘛!!!”

拼命挺着胸瞪着忒丝贝姬,莉莉丝会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这在忒丝贝姬的记忆中还是头一回……实在是搞不懂她的那颗小脑袋瓜里到底是装了什么东西。

“所以,你在养这些小鬼???疯了吧莉莉丝!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撞到哪里了!我给你的补给卷你全换东西给他们了对不对!?”

总算知道为什么“食物不够吃”了。

“是,是换给孩子们了,那又怎么样嘛!!忒丝贝姬你不喜欢小孩子可是咱喜欢!咱,咱来养他们!!”

“所以说你是不是疯了???就因为这个你居然,居然去卖身??就为了这些人类的小鬼??你醒醒啊!!又不是我们的同族!!喜欢养东西的话养乌龟养兔子不好么,非要养这玩意???”

忒丝贝姬现在想着如果给莉莉丝几耳光的话能不能把她抽醒,但是想到后果很有可能是对方哭着再不知道跑哪儿去……差不多已经抬起手的忒丝贝姬最后还是作罢了。

“什么叫非要养这玩意!!他们可是人啊!没有咱捡回来的话,早就饿死在路边了!忒丝贝姬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么!!”

“是我冷血无情还是你圣母心发了疯啊!别人的小孩关你什么事,就算有爱心丢点吃的不得了啦,你还捡回来养?还这么多???”

在忒丝贝姬眼里莉莉丝怕是真的疯了,说不定忒丝贝姬还宁愿莉莉丝卖身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一个“淫乱的女性”而不是因为这个蠢透顶的原因……

“不然就让他们死掉么!根本没人在意这些孩子们啊!”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现在连自己活下去都这么难的世道谁管其他人家小孩的死活啊!”

“这太奇怪了,忒丝贝姬!这种事情太奇怪了,为什么能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太奇怪了啊!!”

忒丝贝姬觉得自己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但是莉莉丝可不这样想,她鼓着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而胀红了还是因为天冷而冻红了的腮帮子,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以如此尖锐的声音朝着忒丝贝姬喊了出去。

“咱和你,咱们,咱们,咱们能够活下来……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贝姬你很强么!!还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所以活下来了!?都不是,都不是啊!!咱们,咱们不就是……就是被其他人保护着,依赖着别人的善意才能活下来的么!!咱们的同族,比咱们年长的同族们……可从来,从来没说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自从流落到地面以来,在忒丝贝姬还未变得如同今日一样能够独自遮挡风雨之前,每每度过难关,皆是依靠同族们的保护与善意。

将不多的食物留给了年龄最小的忒丝贝姬与莉莉丝,一直保护着她们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些族人们……如果在乎自己的话她们或许不会在地面上的世界中如此悲惨的死去,但是,大家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把希望与未来,全都留给了忒丝贝姬和莉莉丝。

淫魔人生信条中最为重要的三点“爱人,家人与族人”绝无一丝虚假,也正是因为那样,才让忒丝贝姬将之当做了“自己也应踏上的道路”,才让忒丝贝姬立下誓言,一定会保护莉莉丝的安危。

然而,因此而在心中埋下了种子的并不只有忒丝贝姬一人,从同族们对自己的保护与忒丝贝姬对自己的照料中,莉莉丝在心中也埋下了名为“爱”的种子,那份爱正是出于对“弱小”这一存在的同情与怜悯。

即使自己同样也是弱小的存在,但是那并不妨碍莉莉丝去“爱”比她更加弱小的这些孩子,因为那与忒丝贝姬的誓言一样,同样是作为莉莉丝认为的“自己应该走上的道路”。

“但是,我们的族人是我们的族人,这些小鬼根本……”

“有什么区别!!这很奇怪不是么!!”

眼角边流落晶莹的泪花。

“大家,大家为了保护还是孩子的咱们,一个个……都离开了人世……那个时候,谁都没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都没觉得‘应该舍弃这两个孩子’,正因为这样,咱们现在才能活着,不是么?大人对孩子……应该,应该就是那样,才对……不是么?所以现在……咱们,是大人了,应该轮到咱们……咱们……保护下一代的种子了,可是,可是这很奇怪不是么……”

“不管是不是种族不同,明明咱们老是被别人觉得伦理观念有问题,总是被别人嘲笑看不起,可是,可是……咱觉得……咱的同族们,那些比咱们年长的大人们……她们,她们的对咱们的照顾,明明是那么……那么的……可是为什么,人类就是这个样子……”

“因为拿不动武器上不了战场,又因为不能快速的成长到能够作为战士的程度……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便被抛弃,被当做‘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抛弃……这,这种事……很奇怪不是么!!种子与幼苗就应该好好照顾,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如果连未来都舍弃掉了的话,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算打赢了战争又有什么用啊!!大家,大家‘想要打赢这场仗’的理由为的不应该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么!!如果没有了未来的话……这和世界毁灭有什么不同啊!!”

莉莉丝半哭着喊了出来,一直饱受他人之爱的莉莉丝,在她的心中根本无法理解“将幼小的孩子抛弃”这种行为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忒丝贝姬认为非常理所当然没有办法的事情,对莉莉丝而言却是不可想象非常奇怪的事情。

族人们保护两位少女的行为与种族的信条在两位少女的心中种下了截然不同的种子,经过无数风雨之后……两颗种子,都开出了自己的花朵。

坚强勇敢,为了保护莉莉丝而不断拼搏向前,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的忒丝贝姬,与虽然柔弱却满怀怜悯之心,爱着弱小之人也愿意为此付出的,如同温暖海水一般的莉莉丝。

莉莉丝的那份温柔或许最终成为了会将自己也卷入其中不得脱身的漩涡,然而,又有谁能够指责少女为了她的怜悯之爱所付出的一切?于是直到今日,忒丝贝姬才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如同自己妹妹一般的少女。

总是将她当成了被保护的存在,可却从未倾听关于她心中那份“爱”的声音,认为继承了一族传统的人只有自己,可是却忘记了……在莉莉丝的身上同样流有那源远流长的血脉。

想要守护什么东西的人并非只有忒丝贝姬一个,或许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忽视……才最后造就了莉莉丝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也要为她所想要去爱的孩子们换取口粮的局面,如果能够早一点理解莉莉丝的爱的话,如果能够早一点理解莉莉丝的心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替她挡下了所有事情,因为自己发誓要守护她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为莉莉丝付出这么多”的话……

所谓爱,并非单方面的付出,而是需要倾听彼此心中的思念,只有建立在这样基础上面的相互理解,才是能够被称为“爱”的事物……忒丝贝姬如今,正在为自己的“自大”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我……去找诺亚谈一谈。”

最后,她这么开口了。

“忒丝贝姬!!?”

以为她又要去和诺亚打架或者是想要强行的将自己带走,莉莉丝急的抓住了忒丝贝姬的胳膊。

“莉莉丝……你……你放心,我会和他好好说话的,你……先把门弄起来吧,要不,带这些小鬼先回我们那儿吧……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以解决这件事情,你放心好了。”

“你说的对,种子与幼苗就该好好呵护,舍弃掉未来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轻轻从莉莉丝的双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忒丝贝姬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脑袋,并对迷惑中的莉莉丝露出了一个让她能够放心的笑容,接着,忒丝贝姬便转身消失在了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