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苦竹先生。”
看见小苦的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般脱口而出。
他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辞职的时候苍老了不少，虽然很清楚这只是许久未见的错觉，不过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疼。
除此之外，我对他身边站着的小女孩也十分在意，他们看上去像是一起回来的样子，是远房侄女之类的吗？
而且，那女孩的长相怎么会......
我的大脑被无数个问号搅成一锅粥，这时，小苦总算从诧异中恢复正常，缓缓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的步子看上去有些艰难。
“嗯......好久不见了。”
小苦带着有些胆怯的表情站在我面前，那个抱着笼子的女孩则藏在他身后，朝我投来锐利冰冷的视线。
被那样的目光盯着，我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片刻的沉默过后，小苦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奇迹，你先进去。”
被叫做“奇迹”的女孩以充满敌意的视线望了我一眼，随后乖巧地“嗯”了一声走进屋里。
房门被小苦轻轻关上，清冷的走廊只剩下了我俩的身影。
明明在来之前准备了好久，明明有许多话想跟他说，跟他相见后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结果还是小苦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雨欣小姐，是偶然路过这里吗？”
“不......我是专程来拜访的。”
“这样啊......”
他仿佛得知了什么坏消息般似的叹了口气，因为他的举动，我的情绪忽然消沉了不少。
“工作的事吗？我记得自己辞职前没留下什么摊子。”
“没有！不是工作上的事，我......”
“不是工作的事啊，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卸下了心里的压力，小苦不禁松了口气。
担心给别人添麻烦，从我们在大学相识开始，他就是这样。
担心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别人，却总是在那个人面前坦诚相待。
对小苦而言，那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吧。
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只能在远处默默观望。
如今连她也......
想到这里，悲伤就如同积雨云般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我撇过头，悄悄吸了吸鼻子，随后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对他开口。
“我是担心你才来的。”
小苦愣了愣，接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颊。
“这，这样啊，谢......”
“可以！进去说吗！”
我态度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大学同窗四年，始终作为后辈跟在他们身后，总是敏感懦弱的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或许......我对自己与小苦之间的关系，太过自信了。
“还是不了，就在外面说好了。”
他的笑颜带着些许卑怯，眼神空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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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他家不远处的奶茶店里，我俩面对面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一杯珍珠奶茶......苦竹先生，你要喝点什么？”
“啊，我就不用了......”
小苦有些畏惧地摇了摇头，他看上去不是很想在这里久留的样子。
“好的，一杯珍珠奶茶，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气氛理所当然地变得僵硬起来。
老实说，我没想到“那件事”发生的四个月后，我们的关系会拘谨到这种程度，心里除了失落，还有些烦闷。
为了尽可能展现得自然一点，我玩弄起自己的头发，将视线投向窗外。
视野里掠过第五辆轿车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可以问些问题吗？”
“......”
小苦低着头沉默不语，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会被他逃避的觉悟，我不紧不慢地，像那个人一样对他说道。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
“请问吧。”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我不由得睁大双眼。
小苦依旧低着头，无法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在想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四个月你怎么过的？”
“我一直待在家里。”
“一直？难道说你把自己关起来了吗？”
“......”
他似乎不太想接着说下去，我顿了顿，重新组织起语言。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换掉手机号？”
“......”
还是不肯回答......吗？
那个曾经在校园里援助我，安慰我，在公司里指导我，鼓励我，一直温柔对待我的前辈，如今却是像在面对陌生人般坐在我眼前。
他这副模样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我一时冲动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脑袋，就像他曾经安慰我时那样。
这时，我猛然想起了她。
伸出一半的手仿佛触电般缩回。
似乎是良心想要谴责自己一般，我在桌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前辈......”
咬紧牙关，我一字一句地憋出最后的问题。
“跟你住在一起的小女孩......是谁？”
他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我沉住气等待着他的回应。
良久，小苦抬起头，一脸严肃地望向我。
没有勉强，没有闪躲，他就这样直直地对上我的视线，眼神里的怯弱与畏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果断与决绝。
因干燥而布满裂痕的嘴唇缓缓张开。
“我女儿。”
这句回答在我心里仿若钟声般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