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用U盘开始写作。把U 盘插进电脑里,打开写作用的文件夹,进入正在写的小说,即使是用最原始的word软件开始写,也会有一种神奇的仪式感。像是在高中时,用只有4GB的U盘写下各种小说原稿的那种心情,现在用容量8GB的U盘再现出来了。

用云端写作,安全性固然会提高,即使硬件损毁,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原稿毁于一旦。但市面上层出不穷的各类写作软件其实是在把写作这一问题复杂化,或者说,让人有逃避真正坐下来写作的借口。在写作前一个小时跟技术问题纠缠不清也是常有的事,为了逃避写作这件事本身,我们的大脑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用WPS word文档写作,就可以精确计算自己每天应该写多少页,因为在IA writer或是纯纯写作这类代码写作软件里,是没有纸张页数的。WPS也确实可以做到云端同步,不过插上U盘也并不是多此一举,这是「仪式感」——虽然我并不喜欢用这种抽象的词语——简单来说,就是给自己的写作脑插上电源的一种行为。

只要插上U盘,就必须开始写作。

只要开始写作,就要写到XX页为止才能停下。

长篇小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作者斟酌文笔或者跟自己的羞耻心做斗争。唉,换句话说,长篇小说就是一丝不挂地跑马拉松,途中还要跟恶龙战斗、在泥泞里打滚、还要装作毫不在意周围群众的异样眼光。用我的话来翻译一下:恶龙就是人人都有的羞耻心,泥泞就是我们常说的瓶颈(writer’s block),周围的群众就是所有读到你「大作」的读者。

如果要每天定时定量写作,最好的方式大概就是「罚金机制」+「固定设备写作」。之前想的「真空十五分」确实是个启动写作引擎的好方法,但没有定量的话,确实会忽略作为作者的「责任感」这种东西。只是沉醉在不断修订的自我满足感中是不行的,写出垃圾自然会感到羞耻,但羞耻会带来进步。

在规定的截稿日前稳定产出,不被羞耻心打败而勇往直前才是职业作家该有的精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垃圾文字,有许多厕纸书,这是当然,因为这些垃圾都是作者成长的轨迹。不管是铅字也好,显示屏上的字符也好,从读者的角度、批评家的角度来看,确实有许多作品「本不该诞生」,但它们一定有价值。

即使没有价值,它们会藏在U盘的某个角落。当文字的价值被量化、特别是被除自己以外的第三者量化,那么它对作者的意义就已经减少了一半。

文字不是应该像刀剑一样,能够斩破任何看似站得住脚、实际却狗屁不是的那些理论吗?故事不也应该有这样的力量吗?

即使只是看起来像是狂人的呓语,没有经过任何修剪和裁切,文字只要被传达出来(即使对象并不明确),就会拥有价值。

文字是完全感性的。

当我们卸下理性的盔甲来直视自己,我们会看到什么?

商业小说和文学小说的界限并不是像我们想象得那样分明。

哪有什么规则?没有那么多规则。或者说,规则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裸奔的文字是会让人感到羞愧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要制造这些会被下一秒的自己鄙视的思想垃圾?

只是为了留下「此刻的自我」罢了。

如果没有「相信此刻的自我是宝贵」的这种意识,或者说,这种信念,写作这种活动实在很难进行下去。

那么,我要做长跑选手还是短跑选手?

在长跑中,我会有完成一个以上的作品的目标,不论是短篇还是中篇,亦或是系列长篇。我想要从写作中得到什么?每当我要做决定时,就会这样自问。

但问题为什么不是——我想要给予写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