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如潮水般涌来吞没了冬日本就微弱的一点阳光,天色迅速暗淡下来,明明还是两三点的下午,却已如黄昏。凛冬的寒风乘势卷土重来,裹挟着还未散尽的湿气飞速掠走了残存的一丝暖意。

北风袭来,被汗水浸透还未来得及蒸发的内衣顿时变得冷如冰窟,王衡打了个冷战充血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风声之中隐约传来些许细微的喘息,几乎被寒冷凝结的大脑终于慢慢意识到身旁还有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

王衡哆嗦着转过头去,却发现女孩已经被冻得双唇发白,瑟瑟发抖地蜷成一团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拢起有些僵硬的双手哈了一口热气,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女孩的身上。

感受到身上突然而来的温暖,女孩受惊般抬起头,却对上了青年漆黑的双眸,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没有一句话。

“降温了,我送你回家……”话音未落,熟悉的灼痛感如同呼啸而来的寒潮突然降临,王衡话音一滞,旋即恢复如常,“伶双住在哪里?”

“连山路的……”女孩垂下头,眼睑低垂,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老棉厂宿舍区……”

“连山路啊,已经快到北三环了啊。”王衡掏出手机操作起来,双眼却不易察觉的扫过周围,“我们叫个快车过去吧。”

迅速袭来的寒潮之下,本就不算热闹的公园中只剩下一片往来匆匆的情景,像他俩这样依旧坐在寒风中的反倒成为了异类。

等等!

王衡心中一凛,顿时冷汗涔涔之下,本以为共振出现时强行控制自己反应,不作出任何反常动作,便可以避免第一时间被对方察觉,然而抱着这种想法做出却恰恰是与常人相悖的行为,这样欲盖弥彰反而将自己直接暴露给了对面。

一百米距离,常人步行不过一两分钟,而此刻时间早已超过了两分钟,即便是一个小孩也差不多该走到面前了。

跑!

心中一念闪过,便已骤然起身,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却突然感到后背被轻轻一触,王衡本能的边想回过头,紧握的拳头几乎下意识便要回身挥去,然而一缕长发被风撩起轻轻拂过他的脖颈,心中的灼痛却戛然而止。

这,这是什么展开?

王衡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蒙了,他能想到一把冰冷的刀刃刺入自己的心脏,也能想到一枚飞来的子弹击穿自己的头颅,飞速运转的大脑设想出了千万种即将发生的可能性,但唯独这种展开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料到的。

不,倒不如说这是一种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共振产生是既定事实,而且共振也实实在在没有一瞬间断的持续了两分多钟,共振产生的情况下,不论是下意识的马上拉开,还是停留在原地观察情况,亦或是主动出击寻找敌人都不能出现这种一两分钟突然共振消失且再未出现的情况,这简直就像和情人调情时兴致刚起怀中美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诚然,似乎可以用因为领域大小导致的信息不对等来解释出现的这种情况,但即便以夏雨瞳“塔”只有标准半径一半的领域来看,可能存在己方已经出现共振而对方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其行径路线应该会更短,共振持续时间也会更短,但摆在面前的却是甚至比理论上更长的共振时间。

难道是他放慢了步行速度?

不对,寒潮袭来气温骤降,四周都是匆匆的行人,如果他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岂不是太显眼,这是一个空旷的草坪公园,扫过去一眼无疑,刚才暗中观察时也并未发现有这样的行人,当然的确是有背后的盲区所在,但换个方向来想,在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刻意放慢步伐呢?又不是共振已经产生意识到身处危险之中,所以,似乎这种可能也是不能存在的。

王衡无意识的摸了摸鼻梁,百思不得其解,这不长不短的共振时间太过微妙了,以至于无论用哪种可能性来解释似乎都说不通。

一阵彻骨的寒风袭来,几乎把直挺挺站着的青年吹了个趔趄,冻得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湫,我干嘛傻乎乎站着吹风呢……啊湫,对了!”

忽然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起身的青年终于回头望去,周围早已没了他人的身影,只有些微细碎的铃声散落在风中。

王衡皱了皱眉,却感到自己的衣襟被轻轻扯了扯,转过身,发现身旁的女孩正怯生生的仰望着他,苍白的脸庞被冻得没有一丝血色。

“抱歉,伶双,冻着你了。”王衡满怀歉意的拍了拍她的头,四下望了一圈,“这公园空空旷旷,也没个挡风的地方,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老在这里受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先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会儿……”话还没说话,手中的手机便传来“滴”的一声——快车已接单。

电话随即响起,青年用僵硬的手指拨到接听键,“喂,你好。”

“先生您好,请问是您叫的车吗?”电话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深沉嗓音。

“是的,你到了吗?”王衡呼了一口气,望公园外的马路望去。

“我已经到公园的正门了,请问您现在方便过来吗。”男人不急不缓的说道。

“好的我们马上过来,请问一下你的车型颜色和车牌。”王衡轻轻拍了拍伶双的肩示意她出发,女孩乖巧的站起身,不易察觉的往他身上靠了靠,青年倒也没有多想,轻柔的拢住她的肩膀走向公园正门。

“黑色的沃尔沃,车牌Y0522”

王衡眯了眯眼,望向了不远处的公园出口,依稀可见一辆闪着双闪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缭绕着淡淡的蒸汽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不知将要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