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村,于1073年三月,遭遇死灵袭击,全村四十九人只有一人幸存。

这就是对于半年前死灵袭击村庄的记载。很少,也很简单。几乎没有一点有用的情报。是我在一册《边境快讯》的一句话新闻中找到的记录。

我很疑惑。为什么在这个将死灵作为“不人道的黑魔法产物”看待的国家,会对这样一种事情这样简单记载呢?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小。理论上来说,这类恶性事件,在没有隐瞒打算的前提下,应该会详细报道。警示周遭民众、激起民众的敌对心理、贬低凶手、抬高国家管理和武力的赞誉……这样做有很大的好处。

即使不能引起帝都的关注,地方性新闻杂志也会有记录的吧?类似那册《边境快讯》,应该做更详细的报道才对。

而既然能够找到只言片语,也不应该是被封锁情报。

难道是另有隐情?

思忖间,我飞到了格兰村的上空。

即使死灵侵袭已经过去半年,这里依然缭绕着些许腐朽的气息。死气残留的现象十分明显,看来并没有神官来过这片土地进行净化。

而且,不仅环境死寂一片,就连元素活性也遭受死气的排挤。

这里,就是勇者的家乡吗?

入眼尽是断壁残垣和枯木残叶,大片大片被火烧过的焦痕诉说这里不堪入目的经历。偶有微风,也在落叶朽木的演奏下化作阴沉诡异的哭嚎。

确实是一副触目惊心的场景,对于人类来说。

魔界比这惨的地方快排着队叫嚣比一比谁怕谁了。

我感叹人类的承受能力如此之低后,开始着手调查。

半年的时间,加上死灵侵袭带来的摧残,可以把能够当成线索的一切都毁掉。勇者似乎也没见过有人在指挥统帅死灵,所以我就放弃了物理线索的寻找。

除开这些原因,更重要的是——每次在案发现场都能找到凶手大意留下的痕迹,那只可能是在编造的故事里。没有那么多巧合让你找到关键线索的。

因此,能够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我展开领域,将这片土地纳入我的掌控中。

既然没有物理线索,那就找魔法线索。

果不其然,这些快要消散的死气在领域放大感应之后,让我分辨出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果然是融合死物。

我勾起嘴唇,开始对这片土地进行解析。

土质衰变程度解析……

石质衰变程度解析……

木质衰变程度解析……

元素妨碍程度解析……

总体侵蚀程度解析……

死气扩散程度解析……

生命活动范围解析……

死气衰败程度解析……

综上,得到植物、土地受死气侵蚀的程度、死气扩散面积,添加时间限制半年,代入死气在空间中的消散速度平均值、各类物体的抗性和侵蚀衰败效应、死气平均扩散速度、元素妨碍现象、动植物生命活性平均侵蚀速度,代入各项公式,逆向推导,得出半年前的死气量。

“好奇怪。”

得到的结果表示,当时的死气量足以构成一支几万数量的死灵大军。

对付这样一个小村庄,只需要几百低阶死灵就已经足以将这里杀得片甲不留。从勇者能够侥幸生还就能看出,当时入侵的死灵并不多,至少远不能达不到数量碾压的程度。

可事实上,光是将这种分量的死气成团砸下来,都能够泯灭其中一切生命了。

时间确定,侵害程度确定,代入各项平均数值之后,得到的结果和勇者描述的不相符。就算将死气全部化成高阶死亡骑士,也至少有四五百名,断然不可能因为疏忽而留下勇者这个活口的。

难道……

我眯起眼睛。

那家伙所说的经历,提及这件事的状态还有行事风格,都是逢场作戏?

能够带来这种程度死气的死灵数量绝对是超规格的,光是普通行军前进就足以将这一个小小的村庄踏成平地。

以我算出的死气量为确切前提,他生还的可能性有三种。

一,他是在死灵杀戮之后回到村庄。

可能性否定。他的表情,确实是一种深刻的恐惧。那不是对死亡的悲伤,而是对力量的惧怕。

二,他在某处躲了起来,避免血光之灾。

可能性否定。死灵是以生气来寻找目标,不是简单躲在哪里就能避过的。我也没看到他拿出过克制死灵或者隐藏生气的魔导器。并且按照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和智商,不可能在他人受到伤害时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也不会做出明智的战斗力差距判断而规避冲突。

三,他目睹了死灵的杀戮,也冲出去和它们决一死战,但他没死。

可能性依然否定。因为他太弱了,不可能和这种死气量的死灵军团抗衡。毫无胜算,螳臂当车。

那么结论就是……他在演戏。

联想到他身上的一系列疑点,这个结论越发站得住脚。

为什么在没有魔族入侵的时候出现了讨伐魔王的勇者?

为什么那么弱一只鸡能闯到魔王城里来?

为什么身为勇者,他这一层英雄身份一路以来从来没被人提及过?

为什么受帝命出征,他的行踪没有一个官员使者前来确认?

为什么他会某个组织追杀?

最后一个问题我能隐约猜到原因……或许我被卷进某个阴谋中,而某些人不能放任我被勇者带去某地做某些事,因此前来阻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是他们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必须找一个演技高超的人将我带走……

呸。

不可能。

我烦躁地把头发揉乱。

如果不是我想出来看看,就凭那个弱鸡和那把剑根本连碰到我都做不到。

有谁……看透了我,预测到我会如此选择?

知道我正在为魔族下水道工程发愁到烦躁,想要出去走走,到人类社会寻找灵感;知道我面对弱鸡会充满愚弄的游戏之心,顺势离开魔族;知道我会因为人类社会对魔族的误解而产生护短心理,从而跟随一个可能有黑历史的弱鸡四处乱逛……

我轻轻摇头。

没谁能这么准确地揣摩我的心思。或许两百年前有一个,但那个家伙在两百年前就死了。

烦躁。

事实证据指向了看似人畜无害的勇者,我也愿意相信那中愚蠢和天真都是装出来的。但这种假设的前提太过夸张,我不得不否定这个可能性。

我不相信这一切是有人预测我行动所设下的局。并且我想不到有什么是必须由我参与才能展开的事情。

所有的可能性都有矛盾。

烦躁。

我狠狠跺了跺脚,靴子的跟把石子踩裂开,碎片飞溅。

既然得不出答案,那么就先把那个呆头鹅勇者放在一边。我转过头,看向南方。

根据死气解析结果来看……南方的死气残留要比另外三个方向多出0.00233个百分点。也就是说,死气的侵袭路线是南来南去……顺着南方走,或许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不知道呆头鹅勇者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那么就先去调查那群奇怪的融合死物的来历吧。

毕竟,有人用它们抹黑我族名声,我可不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