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的事……对哦,姐姐大人说过,这是因为侯爵和他的女仆自导自演的结果,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我们……”

她们在说啥?勇者一头雾水地眨眨眼睛,但又不敢说话。

“啊,如果这么说,或许在一开始就有一些结果论,毕竟在我们没有抢戒指这个前提下,只存在搜查者或者凶手栽赃陷害的可能性。”

魔王瞥了勇者一眼,又看了看已经站了起来、披上一件睡袍的侯爵。

侯爵没有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只是低眉顺眼站在一边。

“重新回顾一次那个事件吧。在车厢前有乘务员的情况下,两个从货厢进来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人,然后黑衣人想要袭击商人,商人旁边的乘务员赶走了他。黑衣人从左侧的窗户爬上车顶,然后从上方穿过车厢,来到二号包厢位于右侧的窗户,闯进包厢。之后,他用这个老东西的声音谎报火情,促使乘客陷入慌乱,同时夺走戒指,冲到走廊,然后就消失了。是这样吧?”

“是的。”蒂亚尼斯应道。

勇者也不自觉点点头。

“首先明确几个没办法改变的前提吧。第一,餐车(三号车厢)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同时还在那个时候试图往四号车厢走,也就是说,盗贼不可能逃到餐车去。”

“第二,督察和外国游客同时进入四号车厢,与乘务员碰面,这个期间不超过十秒。”

“第三,根据督察的检查,现场除了击碎玻璃时有些许魔力波动之外,不存在使用魔法的可能性。”

“第四,在第三的基础上,督察和乘务员一同目睹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也就是说,盗贼不可能躲进洗手间,或者从这种地方逃离。”

“第五,盗贼消失的位置,是从二号车厢出来后,到餐车门这段空间。”

“根据以上大前提,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魔王变魔术一样从裙底掏出一瓶酒,勇者连忙看向侯爵,发现他并没有目击这一瞬间,才稍稍松了口气。

“根据以上条件,我们能够判断出盗贼的真实身份。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不过我们暂且不提,先来说说盗贼本身的事情。”

“回忆一下盗贼的行动路线吧。他先是突然出现在商人和乘务员的面前,然后上了车顶,用最短的时间来到二号包厢,从窗户进入包厢,逃出来,在走廊上消失。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能确定二号包厢窗户的位置?”

“因为……他做了调查吧?”勇者回答,“就算不去车顶,在车厢内计算距离,也能大致推断出二号包厢的位置。”

“没错。”魔王点点头,喝了口酒润喉咙,“那么,你们有谁听说过有可疑的人出现在车厢内?”

勇者和蒂亚尼斯一同摇摇头。

“如果是外来人,没可能轻易在车厢内计算距离对吧?但如果他是车上的人,就说得通了。”

“接着来想一想,他为什么要抢戒指?按照刚才的说法,盗贼是以一种严谨的态度去计算距离、规划犯罪路线。也就是说,他是有预谋地想要抢夺戒指,这样说可以理解吧?”

勇者和蒂亚尼斯一同点头。

“既然他是计划好要抢夺戒指,那么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商人和乘务员面前,还主动袭击他们呢?这样不会多此一举,引出许多可能出现的麻烦吗?”

勇者举起手。

“请回答。”魔王允许他发言。

“如果盗贼具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手段,那么他就不会害怕引起他人注意吧。”

“说得好。”魔王冷冰冰的拍了拍手,“既然他具备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抢了戒指之后原地消失?不如说,既然他能够在列车内自由走动,为什么还要用‘抢’而不是用‘偷’的呢?”

“这……”

“重新回到盗贼的行动路线上吧。先把他如何消失这个问题放在一旁,来想一想,他是如何出现的呢?”

“在整个过程中,车厢前端都有一名乘务员在值班。他不可能从某个包厢内出来。但有一个地方例外。”

“车厢后侧的洗手间!”蒂亚尼斯恍然。

“没错。洗手间比包厢小一些,开关门都会被包厢挡住视线,车厢前端的乘务员没办法看到。盗贼只要在从货厢出来的两人注意力集中在给货厢门上锁的时候走出来,就能办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状态。”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两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锁门上吧。只要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看,不就什么都白费了吗?”

一直低眉顺眼的侯爵在这时候提出了问题。他并没有被逐步揭穿的慌张,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魔王,和刚才的变态模样截然不同。

“哦,是啊。”魔王连正眼都没给侯爵一个,“说得有道理呢。”

“诶?”勇者发出疑问的声音。

“谁告诉你了,这是一个一定能制造出‘突然出现’这一现象的手法了?”

“诶?”勇者再次发出疑问的声音。

“一个混在乘客里的盗贼,一个有预谋夺走戒指的盗贼,一个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盗贼,放弃了那么多更好的行动方针,却去袭击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个事情本来就是矛盾的吧?”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的最终目标根本就不是夺走戒指,而是‘夺走戒指的过程’呢?”

“从‘袭击’这个行为,我是不是可以推断,这个盗贼的行为本身就是为了引人注目?明明可以直接消失掉,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商人和乘务员面前?”

“就算出现在两人面前是一个意外,那么他为什么不在逃上车顶的时候消失,选择别的机会去夺取戒指?而且就像刚才所说,他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抢了戒指就消失,为什么他都没有这么做?”

“他能够实施盗窃的机会,和能够逃脱的机会,都数不胜数。然而他依然才用了一个作为‘盗贼’来说完全难以自洽的行为模式,我是不是能够推断,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盗贼?”

“不是……盗贼?那他是什么?”勇者茫然地问。

“是棋子。”魔王竖起食指晃动道,“是一枚引起人们注意、制造出这个事件的棋子。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一开始到底是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还是被两人发现他从洗手间出来,都没有意义了。”

“‘突然出现’,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这个‘盗贼’的行动就清晰了起来。他复杂的行动路线、烂到极点的机会选择,都是为了别的事情。而这个事情,肯定不是抢夺戒指。”

她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边的酒沫。

“现在可以说一下我刚才说的最简单的判断盗贼的方法了。”

“看看当时有谁有机会犯案吧。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俩,”她冲着蒂亚尼斯和勇者扬扬下巴,“游客、督察都在餐车内,排除。同时,呆在包厢内的乘客因为听见火灾而打开包厢门的魔法师和作家也排除。”

“暂且把凶手就是被害者本身这个可能性算进去的话,就只剩下三个人。我,这个老东西,和他的女仆。”

魔王露出无聊的表情,摊开手:“根据目击者形容的身材,盗贼是谁,还不明显吗?”

“而做出这一切的目的,把后面发生的事情连在一起想就知道了。搜查、栽赃、拘禁……这些事情不都是同一个人主导的吗?”

啪啪啪。

“不愧是黑之书姬,居然说得分毫不差。”

侯爵鼓着掌赞叹道。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样子,谁允许你装大尾巴狼了?”

回应他的是魔王的辱骂。

但侯爵好像……因为辱骂变得更兴奋了。

“……”似乎面对这样的变态,就连魔王也难以应付,她露出疲惫的神情继续说,“既然得知了这是自导自演的事情之后,那么这个垃圾的行为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还记得这货在事件发生之后做了什么吗?”

“包厢检查?”勇者答。

“对。戒指这种东西,明明衣兜里就能放,为什么他要进行包厢检查却丝毫没提过搜身呢?”

“……对哦,的确是奇怪的事情。”

“我们已经证实了戒指被抢是自导自演,那么检查包厢就不是为了戒指,而是别有用心。比如说……”

魔王战术性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

“比如摸清各个乘客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比如乘客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个家伙在试探我……他在试探这辆车上,到底都是些什么人。而目的,从现在来看,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联合这些劫匪对列车进行抢劫吗?”勇者问。

“嗯。”

“明明是帝国侯爵……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蒂亚尼斯不知道是在自语,还是在问侯爵。

“那得问问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元凶了。”魔王对着侯爵扬了扬下巴、

“这就是我把您请到这里来的原因,尊贵的黑之书姬丹特丽安小姐。”侯爵欠了欠身子,这样说道。“他们……不,我们,是一支叛军。”

“垃圾就摆出一副垃圾该有的样子,给我跪在地上说话!”

“是!女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