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跑了。

我人有点晕。

好不容易,我终于凭借自己的思考,做出了下一步行动的计划。我还处于因为自己努力而得出答案的欣喜中,就看见那个下午还神神秘秘要约我的跟踪者被另外两个黑袍人毒打。

不,他们是想杀了他。

而且……

他们还知道谢尔曼森林的事情。

他们是那个一直监视我、想要杀死我的组织。

我第一次明确的认识到,我现在的处境是多么不堪。

就算之前一直被追杀,安吉一直吐槽我招祸,都不如亲身体验来得更真实。

我确实是在被什么人、或者说什么组织追杀。

所以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招人恨?

我相当茫然,十分不解。

自从魔界回来就开始了……是因为我任务失败了吗?帝国会这么残忍,杀死任务失败的勇者吗?就算是要降罪,也不至于连我还没回帝都就要把我处决吧?

更何况我明明带走了魔王啊?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不去想那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家伙逃掉了。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战士,速度和耐力都称不上顶尖。两个黑袍人身上有奇怪的魔法道具,我只能勉强跟在他们身后。在越过小镇东北方那片面积和小镇相当的平原之后,他们就消失在山林中了。

视野里失去他们的身影后,我就停了下来,扶着一棵树喘气。

德百利是一个处于两座山脉形成的山谷前的小镇。在镇上能够看到两侧逐渐走高的山脊。在西方有一个越往西北就越发窄的小平原,而我现在就在这个平原的另一头。

这里的环境已经开始由平原变为稍显贫瘠的山地,地面凹凸不平,树木林立。他们凭借魔法道具的加持,在树林里左闪右跳,实在是太过灵活,轻而易举就甩掉了我。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魔法道具真的这么好使吗?

我一拳打在树干上,有些愤恨。

任谁看到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殴打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时,都会有这种心情吧。

糟糕。

我突然想起那个废弃小屋里还有一个被毒打濒死的家伙。来不及懊恼自己追不上两个没自己厉害的人,我就又一次鼓动斗气,奋力向来的方向奔跑。

希望他还能有口气……

回到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蛋黄一样颜色的夕阳窝在两座山头中间,散发出浓郁绚烂的光彩,让我的肚子叫出了声。

很难为情。

在一片混乱、还有灰尘和血腥味的屋子里,肚子居然叫出了声。就算只有我一个清醒的人在这里,我也依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我在屋子角落找到了那个跟踪我的人。他昏了过去。不过还好,没有断气。虽然已经要死不活了,但万幸,只是要死不活。

如果因为我去追人而失血过多而死,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我简单看了看,似乎因为两个黑袍人没有对他使用武器,他身上最大的伤口只是侧腰一条被木头划破的十厘米左右的划痕。看上去血流了不少,但现在已经停下来了。

还好。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

我撕下他身上已经被扯成布条的衣服帮他简单包扎的时候,我用余光瞥见一张断掉腿的桌子下,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和这个屋子的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看上去像是骨头,但一般人的屋子里,不可能会放有手臂长的骨头的吧。

我推开那张桌子,桌子倒在一旁掀起大量灰尘,让我止不住地咳嗽。

退后两步,等灰尘稍微不那么猖狂的时候,我才走过去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拿在手里。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骨头一样的东西,但似乎和骨头的触感不一样。长度和我的小臂差不多,前端有三个小小的钩爪,像是抓痒用的痒痒挠……

呸。谁会用这么尖利的爪子挠痒,一准皮破血流。

这东西看上去不像是屋子本来有的物品。不管是跟踪者的东西,还是黑袍人的东西,我觉得都有必要把它带着。

或许,这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把奇怪的白爪子别在腰带上,背起失去意识的跟踪者,我就往镇上走去。

的确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就算我背着一个血淋淋的家伙,在进入镇子建筑密集区域之前,都没见到任何人。

这让我不禁想,他们难道是专门挑的这个时间来行动?

为什么他们要挑这种时间呢?

为了避人耳目?

那为什么不选择在夜里行动?

难道说,是因为他们有把握,这个时间行动,和夜里的效果是一样的?

他们怎么会这么熟悉镇上的情况?

熟悉镇上的情况……?

如同灵光一闪,我想到了同样在镇上遭遇袭击的诺塔西。

好像有什么联系起来了……

跟踪者好像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诺塔西的死,或是诺塔西真正的身份。

而诺塔西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关于“勇者”的事情。塔西死掉了,不是单纯的“被怪物杀害”。

那两个人想杀这个跟踪者。那两个人属于追杀我的组织。

虽然有些站不住脚,但我忍不住去想,难道诺塔西的死和他们、和我有关?

难道他们想杀跟踪我的这个人,也和我有关?

我没有证据,但这三个、或者说三组人员,多少都有一些微妙的关联。

已经死掉的诺塔西——他可能是被杀害的,他知道我的事情。

差点死掉的跟踪者——他知道我的事情,他知道诺塔西的事情,他差点被黑袍人杀害。

想要杀人的黑袍人——他们知道我的事情,是追杀我的组织的人。他们要杀跟踪我的人。

说不定……杀害诺塔西的人,也和这个组织有关。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事情。

我不得不这么思考。

反而只有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有点抓狂。

算了……

想不通就不去想,这可能是我的一个优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个人带到教堂去,请牧师或者骑士来治疗一下。

走在镇上,一些吃饭快的镇民们已经走上街消食散步了。他们看见我背着个满身伤痕还血淋淋的人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小哥,你们没事吧?”

“是遇到野兽了吗?”

“该、该不会是卓帕卡布拉……”

“那不是晚上出没的吗?”

“伤得好严重,要去医馆吗?或者教堂?”

热心的镇民推出平板车,在上面铺上干草,让我把人放到车上。

一边配合健壮的年轻车主把跟踪者放好,我一边感激地说:“真是了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有麻烦就要互相帮助,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去医馆吗?”

“嗯……先去教堂吧,我认识牧师先生。”

说着,我和他一起推着平板车,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们虽然频频注目,但都很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足以我们通过的路。

“你就是前两天来镇上的圣骑士大人吧?”青年推着车,用崇敬的眼光看了看我,好奇地问,“你们是镇长请来抓那个怪物的吗?”

怪物……是说那个吸血的卓帕卡布拉吧。我迟疑地点点头说:“嗯……是这样的。”

从路人们的议论,我多少能明白,他们是想知道这个昏过去人是不是被怪物袭击了。待在镇上这两天来,我没听到有别的什么野兽出没、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受伤。

大概他们还是很担心,怕这个怪物会再一次袭击人吧。

“不用怕,这不是怪物干的。”我看了看对我们行注目礼的人们说,“不过我一定会把它抓住。”

“怕到时不怕,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咱们镇上很久没见过伤成这样的人了。”

“噢……咦?为啥不怕?”

“那种和狼一样的东西有什么怕的嘛!”青年大摇其头,“虽然咱们镇附近没什么野兽,但我小时候也好歹帮老爹打过狼的,一点也不怕。”

咦?

嗯……

好像有点不对。

这东西,不是当时在镇上引起恐慌过吗?

这个青年为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因为年龄吗?

我悄悄观察周围的人,他们在听到青年的话之后,也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恶魔喵喵喵喵。

我突然有种自己和他们认知脱轨的感觉。

所以我和骑士这两天巡逻,只是和稻草人的作用差不多吗。

不对啊!

“那可是袭击过人的怪物啊,你们不能这么轻视它……”

“狼袭击过的人可比他多多了。狼还吃人呢!”

青年哈哈大笑,周围的镇民们也都差不多的表情,似乎相当不以为然。

咦?

村长不是看上去,挺苦恼的吗?

难道是我们搞错了什么吗?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