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了!这么大的山洞,肯定就是龙巢了。”

蕾布莉安摘下厚厚的防风镜,盯着地图上标记出的位置,确认似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只花了两天就到了,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魔兽,真幸运。”卡特斯托菲抬头朝远处望去,清澈的天空一碧如洗,甚至连临近山峰的景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按照太阳的方位判断,此时才不过午后三点,离入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除去被留在村庄里陪艾夏他们玩耍的艾蕾,蕾布莉安三人在尼尔瓦纳过夜后,次日便马不停蹄地前往龙巢所在的地点,寻找龙结晶。

雪山的地形虽然比蕾布莉安以往踏足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复杂险峻,但多亏了地图与连续几天的放晴,她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便到了目的地所在的洞口。根据地图所给的标注,这里是一头成年元素亚龙(Element Demi-Dragon)的居住地。卡特斯托菲所说的龙结晶,很有可能就埋藏在这处洞穴里。

“接下来,就在于要怎么取得龙结晶了。”

蕾布莉安生成一点光素,投放到洞窟中。微弱的荧光在幽暗的隧道中缓缓下坠,很快便消失不见。

“里面很深呢。”宇白碧踢落穴口的一粒小石子,利用回声来判断洞穴的深度。

“毕竟是龙巢,大一点也很正常。看样子,这里也不是唯一的入口。”蕾布莉安放出戴森球,缠绕着术式圆环的小小球体悬停在她们的身前,开始释放照明魔法。

“要进去喽。”蕾布莉安走在最前面,宇白碧与卡特斯托菲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卡特斯托菲饶有兴趣地盯着在蕾布莉安周身盘旋着的戴森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件魔导器正式运转的模样。尽管她知道戴森球巨大的局限性,但还是不得不惊叹于蕾布莉安跳脱常理的设计构想。

“话说回来,现在提这个可能有些晚了。”卡特斯托菲感受着随前进而逐渐加强的阵阵寒气,不禁向眼前两个年轻的背影发出疑问,“我们是不是还没讨论过,万一真的碰到亚龙该怎么办?”

她自己虽然也在面对村长时语气强硬,但那只是为了快速获取情报的权益之举而已。

亚龙流淌着西斯提亚个体力量最强的龙种的血脉,是只差一步就能取得“智慧”的存在。卡特斯托菲记得,帝国上一次成功讨伐一头亚龙,还是出动了密涅瓦之翼中最精锐的部队与数十名顶级冒险者的结果。

仔细想来,即使蕾布莉安和宇白碧都是在三帝国统合大会上出场过的天之骄子,但她们的对手也与在魔兽中位列最高位的亚龙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嗯……”蕾布莉安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亚龙嘛……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万一碰上了再说呗。”

“这里不像维德佛尼尔,应该没有供亚龙群居的地盘。只有一只两只的话还算好。”宇白碧也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喂喂……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亚龙可是魔兽里最危险的存在,是能使用魔法的物种哦?”

“虽说如此,龙息也比不过高浓度的魔素激光,龙鳞想必也没有自带防御法阵的合金硬吧?”蕾布莉安说道,“跟三十米公尺高的炼金巨人比起来,亚龙什么的也不算很恐怖。”

“嗯嗯。”宇白碧点点头。

“欸?炼金巨人是什么?还有维德佛尼尔……你们难道去过矮人的遗迹——”

没等卡特斯托菲问个明白,走在最前面的蕾布莉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嘘,我们到了。巢穴就在前面。”

像是走入了一座装潢华丽的宫殿,数十倍于照明魔法的亮光攒聚在宽广的洞窟内部——那是由顶部的一处缝隙泄漏进来的阳光,经过无数次反射所形成的现象。

由数不尽的宝石与珍矿筑起的“巢”构成了这座洞穴内最宏伟的光景。玛瑙、翡翠、青玉、钴钻,乃至最为名贵的紫晶,在这座巢内宛如小石子般散落一地。哪怕名为龙的物种喜爱宝石的癖好已是全大陆皆知的常识,可实际见识过龙的杰作后,蕾布莉安还是惊讶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漂亮……这些全都是亚龙搜集过来的吗?”看着那仿佛汇聚成一汪清泉的宝石流光,宇白碧忍不住地轻声叹道。

“这、这要是换算成埃米尔的话……估计都能把半个榭尔提亚给买下来了……”蕾布莉安咽了口唾沫。

她在半年前终于彻底还清了赫刻希盖姆的分期贷款——虽然没有拿到大会的冠军,伊恩斯院长还是代莱布拉教授兑现了赛前的承诺,为她免下了一半的贷金。那之后,夏洛特和诺爱儿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件事,也擅作主张地为她将大部分欠款一笔勾销。到最后,她只是象征性地交了十几万埃米尔就将这笔账了解了。

即使现在已没有债务压身,在看到如此数量价值连城的宝石之后,蕾布莉安还是不免有些动摇。

如果能将这座龙巢搬空,她光靠钱就足够买到大部分制作素体所需的材料。

“你们两个,别愣着了。”卡特斯托菲倒是展现了成年人的克制,她拿手指敲了敲二人的脑袋,提醒她们回到现实,“趁着亚龙不在,快点动手吧。龙结晶本质上是变异的矿石,应该就散落在这座巢里。”

“等等,卡特斯托菲小姐、蕾布莉安,你们看——”宇白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那是……什么?”

蕾布莉安顺着宇白碧所指的方向看去。在龙巢的一处角落,一颗通体银白色的蛋状体静静盛放在宝石堆中。那颗蛋半径大约有三十公分,宛如纯银铸成的蛋壳上还附有繁杂的花纹。

“这是……龙蛋!?”蕾布莉安的瞳孔缩了缩,她下意识地咬住大拇指,眼神里满是困惑,“不可能……如果有龙蛋的话,那这里又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回事,蕾布莉安?”宇白碧看着蕾布莉安突然摆出焦虑的神情,有些不解地问道。

“三日月里没有亚龙栖息,你应该对这种生物知之甚少吧,宇白碧。”卡特斯托菲的声音带着微颤,却还是代替蕾布莉安向她解释道,“物种的个体力量越强,其想要诞下子嗣的难度也就越大。精灵如此,龙也是如此。亚龙作为最强大的魔兽,生育率也是魔兽之中最为低下的。”

“正因如此,每一颗亚龙所诞下的龙蛋都弥足珍贵。换言之,只要龙巢里有待孵化的龙蛋存在,雌龙就不可能离开巢穴一步。”

“也就是我,现在的情况是……”宇白碧凑到那颗龙蛋前,手掌轻轻抚过蛋壳的表面,“好冷……这颗蛋,已经没有孵化的可能性了。”

她们原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走运,才撞上亚龙恰好不在巢穴的时机,然而,这颗死去的龙蛋掐灭了她们的侥幸心理。

“能让孵蛋期的亚龙抛弃自己的子嗣,离开巢穴的原因,到底是……?”蕾布莉安低喃着,戴森球的运转似乎也跟着她的思考变得不安定起来。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赶快找到龙结晶,然后用传送魔法回去吧。”卡特斯托菲也对巢穴内异常寂静的氛围开始感到不安,但好在她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蕾布莉安已经标记下了尼尔瓦纳村的空间坐标,只要目的达成,她们随时可以用戴森球里储存的传送魔法回到安全的地方。

“知道啦……”蕾布莉安甩甩脑袋,打算把注意力放在遍地的宝石之上的时候——

从某处袭来一道疾电般的闪光。

“蕾布莉安!”

未等宇白碧的话音落地,一直盘旋在蕾布莉安身边的戴森球突然调转方向,术式圆环在一瞬间展开。

自动开启的防御魔法挡下了这记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蕾布莉安捡了一条命。

“是谁!?”宇白碧的目光扫过四周,柳鸣·菖华悄无声息地落入掌中。她未能判断出那道魔法来自何处,那位偷袭者仿佛一道亡灵,藏在光芒无法笼罩的黑暗之中。

“这里……还有其他人?”卡特斯托菲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蕾布莉安无言地为戴森球下达新的指令,长期搭档的默契让她与宇白碧背对背靠近,组成防御的架势。

“在那!”蕾布莉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蓝色的流光,用天生异能捕捉到术式的异动,判断出敌人的位置后,储存在戴森球中的强化魔法自动发动,澄黄色的电枪在刹那间朝高处射出。

“「秘剑·雷光」!”配合蕾布莉安的魔法,宇白碧也用菖华打出一道青白色的闪电。双色的雷电奔流汇聚成一束,在洞窟内引发一阵强烈的轰鸣。

附着在岩壁上的冰片被击碎成淡蓝色的薄雾,从中探出一个黑色的虚影。

“嘁……这种桥段来太多次就没意思了哦?”蕾布莉安想起一年前在施威兹沃德大森林的遭遇,她那时也是在洞穴里被那名叫卡内什的黑暗精灵偷袭。

那道黑色的人影仿佛由纯粹的影子构成,硕大的斗篷与尖顶帽几乎包裹住了整个身体,他矗立在这流光四溢的巢穴之中,仿佛月光下掠过的黑色鸦影。

“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宇白碧一边掷声质问,一边将卡特斯托菲护在身后。后者作为研究人员,战斗能力基本为零。如果这道黑影打算与她们开战,卡特斯托菲无疑会成为三人中的软肋。

“……”

黑影显然没有要回答宇白碧的意思。他静静地站在一处突出的尖岩上,洞窟内的空气仿佛不再流动,双方都在等待一触即发的时机。

然而,打破这一沉默的对峙的,不是黑影,也不是宇白碧或蕾布莉安。

“「Crystal Ray」(极光的白晶石)!”

龙巢之中,响起了第五人的声音。

没等蕾布莉安的肉眼捕捉到魔法的效果,洁白的魔素激流便凝为一束,直直命中黑影所站的位置。

“那是——”

那个声音,不论是蕾布莉安、宇白碧,还是卡特斯托菲都绝不会认错。

那名魔法使站在离蕾布莉安背后的不远处,棕色长发被气浪卷起,原本棕褐色的瞳仁被明亮的橙黄替代。

虹彩的魔导师,达莉娅·德·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