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艾尔蒙特魔法学院的结业典礼在每年的六月举行,地点是在学校礼堂。

蕾布莉安本身对这种仪式没有半点兴趣,她在学院里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高学年的课程也基本翘了个光。所以,在毕业生们手捧花环与书筒,相拥而泣时,她只能默默地坐在礼堂最靠后的位置,尽量不去破坏这片温馨的气氛。

她真正想见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现在则被众多的学生围成一个大圈,看上去丝毫没有容她上前搭话的机会。

但是,蕾布莉安不介意再等一会儿。

她在这座学院待了差不多有八年的时光,要说对这里的一切没有丝毫留恋,肯定是骗人的。

毕竟,这里是她在那场灾难之后,第一次交到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的地方。

每想到这里,蕾布莉安就不免会感到稍稍的遗憾。

一年前,那场晚会上的那支舞,本该是她学院生活中最为珍贵的回忆。

“呀,蕾布莉安。让你久等了。”

当蕾布莉安还沉浸在那段些许辛酸的记忆史中时,有人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金发的少女捧着一怀满满的花束,略带歉意地站在她身旁。

“不,还是受欢迎的你比较辛苦。”

蕾布莉安环顾四周,发现礼堂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真是的……大家都热情过头了。”夏尔芙苦笑着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花束,大半都是仰慕她的低年级学生送的,“去趟学生会室吧,得把这些心意好好摆起来才行。”

“明明一年前,大家都怕你怕得不行来着。”

与夏尔芙并肩同行的同时,蕾布莉安稍稍打量了她一番。

与一年前比起来,夏尔芙给人的印象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把自己养了多年的长发剪短,改成了看上去更为飒爽清新的盘发。那双一直藏着伶俐目光的碧瞳,看人的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我也有努力在改掉自己过去的坏习惯啦,最后一年再不和大家打好关系的话,就来不及了。”夏尔芙笑了笑,语气中却暗藏不住自己小小的寂寞,“虽然诺爱儿和格雷还在学院里,可当了那么多年的学生会长,突然就此辞任,还是有点不习惯。”

“艾萝拉呢?她应该和你同年吧?”

“啊……她回到克洛维亚斯之后休了一年的学,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呢……不过,今年复学之后,她似乎要参选学生会长来着,看样子是从那段记忆中走出来了。”

“然后,莱布拉教授也康复出院了,这样一来,学院长又有理由偷懒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貌似发生了很多事啊……”

“是啊,大家都长大了,是时候要到真正踏上‘人生’这条道路的时候了。”穿过连接着教学楼与星环塔之间的走廊时,夏尔芙出神地望着从中庭上空洒下的晴光,说道,“对了蕾布莉安,听说这次你去了维德佛尼尔?矮人的遗迹里有什么吗?”

“雪、废墟、迷宫、亚龙,还有一大堆废铁……差不多就这些吧,虽说找到了点好东西就是了……「戴森球」(Dyson Sphere)的调整也完成了,但如果就这么去圣都,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

每看到蕾布莉安习惯性地面露苦色,夏尔芙的心中就会感到一阵小小的揪痛。

在这一年中改变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蕾布莉安自己。

作为常年跟在蕾布莉安背后的追逐者,没有谁比夏尔芙更清楚蕾布莉安对钻研魔法有多努力。然而,夏尔芙能感觉到,蕾布莉安与她不一样,不是那种天生便热爱“努力”这一行为的人,所以,她也能偶尔瞥见蕾布莉安释放自己天性——也就是偷懒的时刻。

可自从她在一年前,与宇白碧一同返回克洛维亚斯之后,曾经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展露的那一面,夏尔芙便再也看不到了。

“你真的要去米德拉什,和那位剑圣见面吗?”

“嗯,如果错过艾泽摩莉德的帮助,我能赢过达莉娅,以及其他候选人的几率微乎其微,不想去也得去。”蕾布莉安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对了,你要不要也一起,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很想见剑圣一面吧?”

“你会让我去吗?”夏尔芙反问。

“呃……”

蕾布莉安闭上眼,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还是算了。这是我的个人问题,和夏尔芙无关。”

“说是这么说,在塔克道尔的时候,你还不是什么都没说就把我拉进决赛场了?”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抱歉。”蕾布莉安挠挠头发,对自己过去做出的鲁莽之举感到后悔。

“我又没在生气,就算你跟我说不要来,我想我也不会听的。”

“我想也是啦,只不过,这次不一样——”

“但是,你要带上艾蕾的不是吗?”

在踏上星环塔的楼梯时,夏尔芙打断蕾布莉安的话,这样问道。

“是啊……怎么说呢,那家伙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

艾蕾的体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在尚未弄清楚她体内的“莉尔”究竟为何物前,蕾布莉安不可能让她独自留守在赫刻希盖姆。

“看来你对‘那个’也是一头雾水呢……我被艾蕾救过一命,所以,多余的话我也不会去说,只是——”

“只是?”

“我能感受得到,艾蕾她自己也在烦恼着这一点,而且,我想这背后的答案,或许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能承受得了的。”

“啊,也是呢……”

只要看到了莉尔在那天的所作所为,哪怕是亲自收养艾蕾的蕾布莉安,也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困惑与忌惮。

超脱未知的究极神秘,在艾蕾的身体中所蕴藏的秘密,或许并不比源初之魔导书要来的小。

可即便如此,蕾布莉安也深信她与艾蕾的关系不会改变。

“在那之前,我会好好保护好她的,我保证。”

“你貌似变成一个可靠的‘姐姐’了,蕾布莉安。”夏尔芙打趣道。

“艾蕾倒是一次都没这么叫过我就是了……”蕾布莉安撇撇嘴,发表自己小小的不满。

踏过长长的回旋楼梯,两人来到位于阿尔忒弥斯之间下一层的学生会室前。

夏尔芙旋转把手开门后,发现学生会室内空无一人。

“诺爱儿和格雷不在啊。”

“还没到学生会工作的时间,他们大概还在实验楼里。”夏尔芙将收来的花束摆在陈列柜的上方,“他们应该也很想见你吧,特别是格雷,要去找他们吗?”

“不不,免了……”

“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唔,我过几天还要回榭尔提亚的本家一趟,处理一些事情,那之后,这个月底就出发。”

“是吗……”

夏尔芙走到窗前,从这里能俯视学院的整个中庭。

“我说啊,蕾布莉安。”

她轻声说道。

“怎么了?”

“在你出发之前……”

夏尔芙转过头,阳光洒在她漂亮的金发上。

“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