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他仿佛看到了有无数的丝线牵着的怨念,随着那道巨光远去。

——将那个东西,摧毁掉。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有人在告诉他,要将丝线的末端斩断。

有人。

“别发呆了,瘦子。”

安德烈的声音把陈晋的思绪拉了回来。

“上车了,教皇可没有给我们马车夫。”毕竟没有人愿意冒着送命的风险去拯救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没有人。“艾露泽亚可真是一个偏远的地方,不是么。”

他自嘲的笑笑。

“也不算远吧……上次我们不是直接从草原过来了么?话说,为什么又是我驾车?!”

“你看看我现在身上的这些东西,像是适合驾车的样子么?”他张开双臂,华丽的白色铠甲披挂在他的身上。那些铠甲看上去十分有分量,又因为是精灵造的,略微柔美的线条在安德烈的身上竟然有一点违和。

这些铠甲远没有它们看上去的那么重。由于精灵们特别的锻造技术,它们在安德烈的身上其实就和羽毛一样轻。

“……同样的铠甲莉迪也有一套,她的那一套看上去东西还要比你多,都不见得她觉得重。”

“不,瘦子,你会错意了。”

“什么?”

“我不是在说这身铠甲重,所以不适合驾车啊。”他语重心长又故作玄虚的说道。“是因为,没有人会穿着这么华丽的铠甲去驾驶马车的啊。”

“你是在找打么?”陈晋差点儿一口气被气的没提上来。“怎么我发现我从科恩回来之后你就经常来做找打的事情呢?!”

“说的对,来呀瘦子!上次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他指的是还在船上的那一次。那次的确是打了个平手,如果不是船长突然发现这两个人有越来越往船外跑的趋势,以至于被吉榭尔拦了下来,他们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呢。

“我可和你说,和你打架这件事情,我可是不会累的。”

“好呀,你之前不叫我和莉迪一起偷偷的溜出去了的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全当教训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人了!”

两个人纷纷摩拳擦掌,眼看着双方都是一副箭在弦上的架势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一点。”

两个人的头分别被一股力量撞在了一起。

“吉榭尔?!”陈晋先于捂着额头的安德烈转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吉榭尔一顿劈头盖脸的说教了。

“你们两个都是成年男人了,做事情成熟一点好么?这里人虽然不多,可好歹也有几个看守的人啊。看到你们这个样子,那些普通人会怎么想?勇者和自己的队员关系不好?要是他们觉得我们会有内部矛盾怎么办?他们还能对我们有信心么?!”

“我也不是很想做这件事啊……”陈晋小声嘟囔道。他其实还没有成年,远没成年。他忽然想起,按照他的记忆,他16岁的生日其实已经过了。

这么算,他离正式成年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可实际上呢?那段记忆是虚假的。

【所以,我到底几岁了呢?】

“那你想被莉迪看笑话么?”吉榭尔指了指某个全身套着盔甲正在练习怎么戴着头盔走路的小女孩。

她的样子要说是滑稽,也有一些可爱。由于铠甲遮挡了视线,她是看不到这边陈晋和安德烈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吉榭尔啊,你就不能轻点么。”安德烈终于揉着自己的额头哀怨的看向了吉榭尔,后者则是给了他一个不屑的斜视。

这个眼神让陈晋想起了一个人。

【哈扎恩……么?明明是个没认识多久的家伙,为什么这股厌恶的感情就是去不掉呢。】

陈晋的表情都被看在在场的两人眼里。

“吉榭尔?吉榭尔你去哪里了呀?我脱不下这个头盔了啊。”

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晃越远,直到路过巴尔亚的身边,她的头盔才被一把抬了起来。

“头盔就不用必须戴了,这个头盔也不是配套的。”巴尔亚随手将头盔放到了一边,四处张望着。“话说回来,你们有谁看到薇奥拉了么?”

“薇奥拉?”吉榭尔端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没有,好像从说要上车开始她就不见了。”

安德烈没有说话,只是在吉榭尔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指着马车的里面。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其实薇奥拉一直坐在马车的内部。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一股心事重重的样子。见状,大家都很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被第一个发现的人抢了先。

“哟,维奥拉,在想什么呢?”

安德烈大大咧咧的拉开了车门,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马车上,让马车也跟着晃了晃。他这一下惊的薇奥拉差点叫出声来,并且已经成功的站了起来。

“你干……!你干什么。”她本想训斥,看到来者是安德烈后,眼神有点躲闪的转过了头去。

【他们什么时候进行到这一步了?!】然后陈晋便意识到,他想错了。

吉榭尔寒光一般的眼神从他的身边射出,直直的打在了两人的身上。

【她是在看安德烈,还是薇奥拉?】

不管她看的到底是勇者还是精灵,车厢内的气氛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需要警戒的情况。况且,刚刚还在说队伍内部需要团结的人,怎么就警戒起了自己的队友呢?

“说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有坐过这种马车了呢。”安德烈没有理躲闪的薇奥拉,自顾自的说起了话。“过去,我还是王储的时候,有过一点点坐这种马车的印象。”

“你作为私生子,却做过王储?”她见安德烈似乎没有在意她的样子,安心的坐了下来。

“我的父皇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宫女,并真的和她先生下了我们兄弟。本来他就打算直接让我做皇帝,只是有一些人不同意让一个宫女做王妃罢了。于是,我的母亲从来都没有和皇帝有过被承认的婚姻。”

“居然是……那你是几岁离开的皇宫呢?”

“八岁……不,躲避刺杀,应该是从五岁开始的事情吧。”他摸着身边的空座椅,仿佛那里曾经坐着什么人一样。“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把我‘赶’走了。”

“躲避刺杀……”薇奥拉缩了缩。

“大概一直到十五岁之前吧。”安德烈的语气十分的轻快,“直到他们真的都以为我真的‘死了’。某种程度上,我可能算是个‘专家’了吧。”

精灵咽下了一口口水,不知道她在畏惧什么。

“六十多年过去了,艾露泽亚一点都没变。我也很意外,成为勇者被安排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去解决自己家乡的魔族。”他像是终于说完了,才话题一转:“对了,薇奥拉小姐,前天的那个光球,你有什么头绪么?”

“光球?流星雨过后的那个像彗星一样的东西么?”这个东西,当晚所有在埃尔多尔的人都看见了。“并没有,只觉得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能量聚集体。可是里面包裹了什么,我不知道。”

她长叹了一口气。

“去艾露泽亚的话,可以看到雪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莉迪猛的跳上了车窗边。“我还没看过雪呢!”

“这个季节可看不到雪。”安德烈一边说一边把莉迪拉进了车内,这辆马车的车厢很大,不会有坐不下的问题。“还得再过两个月吧!不过……如果那是比较棘手的情况,或许你就能看见了。只是,下雪不一定对我们有利。”

吉榭尔催促着陈晋上车。

“艾露泽亚的冬天,可是很恐怖的。”

正踏上了马车的陈晋听到了这句话后一愣。

那的确是,十分可怕的冬天。在黑暗的树林中奔跑,与面目可憎的魔族搏斗,滔天的烈火,对死亡即将到来的畏惧……

怕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他不记得了。

“终于有放得下我的腿的马车了。”巴尔亚最后走上了马车,安德烈这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一下,大家都上了马车,那谁去驾驶这辆马车啊?”

“六匹马拉这车呢,我可不会驾驶。”这是陈晋的借口。

“不用人驾驶。教廷的高阶马车,是在车内手动驾驶的。”只见吉榭尔熟练的操纵了几个墙上的控制杆,马车就开始向前进了。

【这是什么原理……不,什么被点歪了的科技树?】陈晋看着那几个安装在墙上的操纵杆,实在是没办法将它们和那些科学的机械构造联系在一起。

这次送别,远没有人鱼之国亚特兰那样来的盛大。只有几个精灵,默默的为他们打开了去往埃尔多尔外界的出口。不是大家不关心勇者之队,是精灵之王诺度专门这么安排的。其实在国内,甚至很少有精灵知道勇者已经回到了埃尔多尔。

他们也不知道,勇者要先去对付的,居然是偏远的北方大陆。

“勇者……么”

昏暗的地下大厅里,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子正在读着一份别人送上来的报告。那是一个魔人,在这大厅之中的,都是魔人。

“安德烈·托洛茨基。”

他一抬手,一丛火焰烧毁了那张报告。

“真是一个令人熟悉的名字。不过……”

灰烬在空中散去。

“真的,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