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冰蓝玩闹了一上午之后，冰蓝终于让话题回归到了正事上。
“抱歉呐，芷唯依大人，您这次来是为了面见黑羽大人的吧？”
“是的。”我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着，回答道。
“我带您去觐见黑羽大人吧。”
“嗯，拜托啦。”
“那个……”冰蓝双颊飞霞，捏着自己的衣角，略有扭捏地说：“我应该早些带您去的，对不起，让您陪了我这么久……”
“不碍事，是我自己想和冰蓝多待一会儿的。”我微笑着摸了摸冰蓝的小脑袋，她有些耷拉下来的长耳朵马上就重新挺立起来。
在走廊遇见冰蓝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一张黯然寂寞的侧脸。我知道自己无法为冰蓝分忧，但至少，我想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快要到午饭时间了，要不然芷唯依大人吃了午饭再去？”
“不必了……如果黑羽大人真的这么忙，那我也只有午饭时间去找她才能碰面了吧。”
“嗯，那请跟我来吧。”
我和冰蓝爬上了两层楼梯，来到了天之阁的最顶楼。十楼整个一层都是黑羽大人专用的，连绝大多数侍卫都无法踏足，仅有包括冰蓝在内屈指可数的几人可以通过十楼的回廊。
那几个人中，并不包括我。
看着门前将铜锤交叉挡在我眼前的两个侍卫，我不禁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入错行了的想法。
唰啦————
门开了，冰蓝面带微笑走了出来。
“芷唯依大人，黑羽大人召见您了。”
侍卫将武器换手立起，为我让开了路。
“谢谢。”
“您和我还客气什么呀？”冰蓝笑着摆了摆手，“那我先告辞了。”
“嗯，再见。”
门里是一间谒见厅，大概能容纳上百人议事。黑羽大人就坐在房间最北端的坐榻上，倚着扶手看了过来。
我也不急着参拜，径直向前走去，直至到了一条本不应该出现在室内的槛儿边，这才单膝触地，俯首行礼。
“黑羽大人。”
“坐下说话吧。”黑羽大人的声音中微微透着些疲惫，仔细观察她的面容，我发现她的脸上还有被脂粉半盖的黑眼圈。
我正坐下来，说道：“黑羽大人，您看起来很劳累的样子？”
“说正事吧。”黑羽大人打断了我的寒暄，“尽量快些。”
“是，关于狩猎队改革的事项，我希望能当面向您说明。”
“说吧。”
“我希望能够扩大狩猎队的规模。”
“现在的狩猎队不够了吗？”
“聚落的规模是十年前的四倍，中央聚居区的人口是十年前的五倍，狩猎队的人数理应增加。”
“那你说，应该增加多少人好呢？”黑羽大人漫不经心地问。
我在之前呈上去的公文中已经写明了具体数目，很明显，黑羽大人没有过目。
“增加至200人。”
“比现在的两倍还多啊。”黑羽大人眯起了眼睛。
“更大规模的狩猎队能够分成更多的小队、以更小的时间间隔派出，保证全年所有时段都有一定的肉食补给。这样一来，聚落，尤其是中央聚居区就不用过于依赖行商来获得肉食，自己调整供需，也不会被商人操控肉食的行情。”
中央聚居区的人口在五年前就已过万，到如今更是以再添一位数的势头飞涨，不过百人的狩猎队在效率和运力上已经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肉食需求了。不知不觉间，往返于南北的行商成为了肉食供货的主力。
“行情通过调整交易税就可以控制，无需大费周章让狩猎队来调节。”黑羽大人用手撑住了下巴，“我会酌情考虑狩猎队的扩招人数，但200人实在太多了。俸禄、场地、装备和道具的配置，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黑羽大人，您担心的是开销呢？还是单纯地担心这个人数？”我直言不讳地问。
“哈哈……芷唯依，我就是喜欢你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黑羽大人笑了起来，但声音远不如我印象中的那般洪亮与爽朗。
狩猎队和侍卫，这是中央聚居区乃至整个黑羽聚落唯二的两支武力，人数上侍卫稍多一些。曾经它们都由狼姐和黑羽大人共同管理，时至今日，狼姐早已离职颐养天年，黑羽大人也渐渐忙于其他事务，将狩猎之事全权交给我负责，致使我成为了狩猎队的实际最高负责人。
“芷唯依，对于你，我自然可以信任。”黑羽大人起身走了过来，“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和狼姐一样。”
“恕我直言，黑羽大人。如果您对某个队伍有所担心，您该做的不是削弱它，而是壮大您自己。”
“哦？”黑羽大人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您可以让狩猎队和侍卫定期按比例交换岗位，这样您就可以加深您在狩猎队中的影响力并削弱队长的。甚至我和若雨也可以换岗。”
尽管出于我对迷雾以北的“欲望”，我万分不希望黑羽大人让我去当侍卫长。
“继续说。”
“更直接的办法……您可以建立一支您自己的队伍。”
“我已经有侍卫了。”
“不，侍卫是保护您和天之阁的。您现在需要的，是一支直接听命与您，可以闻令而动，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整个聚落，乃至整个大陆任何一处角落的常备武装力量。”我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跨过木槛，来到我切近的黑羽大人，“传遍整个大陆的，应该不仅仅有您的威名，还应该有您的刀与剑。”
“有必要吗？”
“您是否记得……三年前有一次聚落的边界被犯？”我本想说的是几天前边境叛乱的事，但一想到这件事黑羽大人或许不想让别人知道，便换了一个例子，“当地的郡府开武库，武装当地居民御敌，尽管击退了敌人，但损失远超歼敌数的人口。因为他们不是战士，也未经训练。”
“嗯……”
“而且，即使击退了对方，就地武装起来的居民也没有能力追击，被恢复元气的敌人反复袭扰劫掠。最后是您命令我带狩猎队前去清剿，前前后后花了数个月，让我们错过了狩猎期。”
“你的意思是？”黑羽大人在我对面坐下，饶有兴致地问。
“在狩猎队和侍卫之外，再建立一支队伍，专司御敌和……平叛。”
“你说的有道理，但听你的描述，这支队伍并没有生产作业能力啊，也就是说要靠税收来供养吗？”
“是的。”
“你考虑过需要多少开销吗？”黑羽抱着手臂问道。
“按照去年的中央聚居区的人口和交易量，提高百分之一的征收率，可以供养一支500人的队伍。”
“所以说要让居民来承担吗？”
“难道不应该吗？”我反问道。
“哈哈哈哈……”黑羽大人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我都分不清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我当然不是在开玩笑。”我凝视着黑羽大人的双眼，“十个人的聚落，有首领一人就可以维持；上百人的聚落，有首领和首领的家眷近人就可以；强如莉莉耶聚落，需要设立数十人的官长和卫士；您的聚落有数十万人，只有狩猎队和侍卫真的够吗？”
黑羽大人听后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就像您的侍卫十五年间只和我一个人真刀真枪交过手一样，他们不必真正与入侵者对抗，只要他们存在，就不会有人胆敢对您和天之阁有非分之想。我说的常备武装也一样，只要存在，就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嗯……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黑羽大人握住我的手，算是认同了我的意见，然后站了起来回到她的原来的座位上，“明天有内阁会议，你整理一下你的提议，在会上说吧。”
“遵命。”
“对了，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您请说。”
“你觉得，对于那些已经拥有优厚的待遇、俸禄也足够高的人，应该如何赏赐呢？”
“您准备赏赐一批这样的人吗？”
“是的，有一些长期，甚至是世代为我效力，以及有显赫功绩的人。想要表彰这些人，我认为单纯的提高待遇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我认为您可以考虑一下‘名誉’。”
“像对你做的那样吗？”
每次狩猎归来的时候，黑羽大人都会派出仪仗队，让我和部分成员在中央聚居区和附近的几个聚居区举起盛大的游行活动，以庆祝狩猎队丰收归来。
当然，这个待遇在狩猎队之外仅有极少数人享受过。
“我不建议这样做，每次搞游行的开支抵得上我们收获物的二十分之一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名誉这种东西，对您来说，可以不花一克肉就让某人拥有。”
“要怎么做呢？”
“您可以赐予‘称号’，或者说‘姓氏’。”我把我之前就琢磨过的事交代出来，“个人建议，姓氏最好是带点儿实际意义但又不要用常见词，比如说某人是在某座山的向阳面被您发现并起用的，就可以赐姓‘日向’；某人在祭祀农神方面有重大功绩，就赐姓‘神谷’之类的。”
“哦，你说的是那种虚名啊。”黑羽大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不觉得那种东西会受欢迎。”
“您这么觉得，是因为您不需要。因为没人有资格对您实施恩赐。”我从一个家臣的角度出发，提醒黑羽大人她与我们的不同，“然而对于侍奉您的人来说，就算是虚名，那也是您所赐予的。”
“虚荣心就这么重要吗？”
“满足别人的虚荣是最务实的事。”
“这么说，你也想要这个虚名喽？”
“您已经赐予我了。”我算是答非所问地说。
尽管不是黑羽大人首创，但我“战神”的名号，的确是在黑羽大人的授意下传开的。
“嗯……”黑羽大人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下巴，“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还有一事，不过……我希望单独和黑羽大人禀报。”说完，我看向了黑羽大人座位后的屏风。
“哦？你发现了啊。”
“能请黑羽大人屏退旁人吗？”
“忍，你出来吧。”
黑羽大人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就转出来一个人。她是个身型高挑丰满的粉发蝠人，她没有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生有勾爪的膜翼。她与其他文官不同，没有穿制式的服装，而是为了照顾那双没办法穿过衣袖的翅膀而略显暴露的黑色紧身服饰。
“黑羽大人，芷唯依大人。”蝠人先后向我们行礼。
“认识一下吧，这是忍，我的内政官。”黑羽大人介绍道，“这位是芷唯依，狩猎队的总队长，你应该听说过吧。”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忍双翼合拢，在黑羽大人的座位边正坐下来。
“内政官，和冰蓝平级吗？”我吃惊地看着她。
至少在一年前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人，想不到短短一年间她就坐到黑羽大人身边去了。虽说我当年从被黑羽大人收留到当上狩猎队队长也就用了不到一个月，但内政官的位置显然比队长之职重要得多。我再一次被黑羽大人的“例行破例提拔”惊得目瞪口呆。
“是的，忍是我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无意冒犯，我无法信任刚见面的人。”
“芷唯依大人，我们不是今天才见面。”忍似笑非笑地说：“两年前您率领狩猎队过境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黑羽大人。”我无视了忍的话，“如果您信任这位新内政官的话，您可以事后告知她，但现在我仍然请求您单独听我的报告，事关重大……”
“是你在迷雾以北又有什么新发现吗？”与我严肃的态度截然相反，黑羽大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芷唯依，说实话，我没有你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对那边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可是……”
“你这次远征用了一整年，但带回来的东西与往届相比没有增加。”黑羽大人的话直指我的痛处，“你越往北深入探索，狩猎队的效率就越低，这次甚至折损了人员。对此我一直没有说你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这件事我的确无话可说，不断将探索的极限向北延伸并不利于提高狩猎的效率，它出于我个人的欲望……只是，我本以为至少黑羽大人会支持我的。
“黑羽大人，这次的发现非同小可，还请您一定单独听取。”我恳切地请求道，“相信您听了之后，一定会重新考虑我一开始的建议。”
“狩猎队扩招的事吗？怎么，你现在又不希望增员了？”
黑羽大人似乎对我前后相反的态度产生了疑问，让我又看见了希望。
“为聚落着想，我希望增员；但作为一个人，我并不希望。”我的手暗暗握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减少，甚至是取消狩猎活动……”
“为何？”
“……”
我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忍。
“黑羽大人，还是容我先行……”
“不必。”黑羽大人回绝了忍告退的请求，对我说：“我说了，在忍的面前但说无妨。”
我不再抱有希望，向黑羽大人拱手施礼：“在下告退。”
黑羽大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也不知那转瞬即逝的微笑里包含什么意义。
“哦对了。”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黑羽大人出声叫住了我，“你说的那支专属武装队伍，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我会在会议上作报告时……”
“现在起个名字吧。”
“那就叫……‘军队’吧。”
我想了想，如是说道。
…………
……
即使已经从天之阁离开了，我心中压抑的情绪仍然挥之不去。
身后散发着“闲人勿近”气场的巍峨楼阁，让我不想在回头多看一眼。
这次觐见黑羽大人，说出口的事比打算说出来的少之又少。本来还想问问叛乱的事情，那个不知底细的蝠人一直在场，我也没机会问黑羽大人。
感觉……就像是一个老朋友突然不认识我了。
因为之前和狼姐说过不回去吃午饭了，我没有径直回家，而是走向了最热闹的商业街。
“啊啊……本来以为会和黑羽大人议事很久，没想到是等待的时间占了大头啊。”我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十二年间，中央聚居区的规模扩大了不少，只不过中心街区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所以找到我想去的地方十分容易。
不过在此之前……
我拍了一下脸颊，然后捏住自己的耳朵尖用力往上拽。
“嗯————打起精神来！”
用自我暗示的动作将脸上的阴郁抹去，我这才大踏步走向我的目的地。
“店长~我过来玩啦~”
熟悉的街角上有一家熟悉的杂货店，那个熟悉的幌子下，一个熟悉的人坐在熟悉的窗棂边。
唯一不熟悉的，是他苍老的面容上，新添的几条皱纹。
“哦？芷唯依啊……”店长缓缓抬起了头，“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
“今天生意如何呀？”
也算是熟不讲理了，我踏入店铺在货柜上挑来挑去。
“不怎么样。”听了我的话，店长也毫无待客之道地开始怨天尤人起来，“都过了十年了，还是没人识货。哼，再等不多久，他们想买都没地方买了。”
“啊哈哈……其实是十二年。”我转到另一排货架边，看着上面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排的同种商品，不禁发出尴尬的笑声，“你又进了这么多咖啡豆啊？”
“哼……”店长把头扭到另一边，倔强地发出一声鼻息。
我拿起其中一颗咖啡豆，发现它的表面和以前摆在这里的不一样了，变得粗糙且有些坑洼，似乎是用刀具直接刮掉果肉留下的。
“老板娘怎么样了？”我不禁问道。
“哼……”店长又一次回首哼唧，那表现像极了我第一次从店长手里买到的拨浪鼓，只是银色没那么清亮，“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吧……你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为什么啊？生殖隔离吗？”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店长白了我一眼，“你当年那一脚踢得多狠，都忘了？”
“原来……是……我的错吗……”我震惊万分，当场愣在原地。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要怎么办？”店长挑着眉毛问。
“我会负起责任的！”我一步跨到店长的身边，握住了他干瘦的双手，“从今天起，我就是二位的女儿了！”
“哼……”店长又转过了脸，不过这一次慢得多，“她在里屋休息。”
店长没有回应我的决心，也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
“大白天就休息……身体有恙？”
“嗯。”店长点了点头，端起一杯气味比我印象中稍显酸涩的咖啡。
“那位咖啡豆深度加工师……”
“噗————”
店长刚入口的咖啡被喷了出来，他扶着窗沿，忍俊不禁。
“你的笑点很奇怪啊店长。”
“哈哈哈！深度加工师……哈哈哈……”
或许只有我能理解店长为何发笑了，与店长共事的那位麝香猫人店员加工咖啡豆的方式是吃掉咖啡果，消化掉果肉后将咖啡豆原封不动地排出来。
然而今天货架上的这批咖啡豆，明显不是用这种方式加工出来的。
这或许意味着，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从事这样的工作了。
“咖啡豆怎么卖的呀？”
“你要买？”店长抬眼看我。
“嗯。”
“不买。”店长固执地说，“才不卖给污蔑我的商品是屎的人。”
“都过去十二年了，还这么记仇啊……”
“哼，猫人的舌头尝不出咖啡里的香味，犬人狼人也一样。你买回去干嘛？”店长把杯子捧到嘴边，“体会不到商品价值的人谢绝购买。”
“就因为这样你的生意才一直不景气的啦！”
“留下来吃饭吗？”店长扶着窗台站起身，“今天中午我们吃肉。”
吃肉……
我是肉食性的人种，同时因为职务原因必须摄取大量肉食以维持健康强壮。回程的途中，我一直刻意地使自己不去思考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只是今天觐见黑羽大人的时候必须说起这个话题，让我迫不得已地回忆起埋藏于意识深处的事情来。
讽刺的是，这件事我并没能对黑羽大人提起。
当然，对店长可不能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运气真好~”
“那你去帮我把她叫起来吧。”
“没问题！”
我将店员阿姨叫醒并扶到餐桌边的时候，店长也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放在了桌子上。
“是炖肉吗？”我吸了吸鼻子，问道。
“用砂锅还能做什么？油炸吗？”
店长揭开锅盖，喷香扑鼻。
“阿姨，你看店长又数落我！”我摇晃着店员阿姨的手，没敢太用力。
“芷唯依好不容易来趟店里，你怎么这样啊。”店员阿姨一边抚摸我头顶，一边埋怨着店长。
“快坐下吃饭。”店长说着，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对我破坏内部团结的行为表示抗议。
店长炖肉的手艺也算得上是商业街一绝了，小块的肉丁被炖煮到入口即化，却没有因长时间的烹饪而淡化肉食的本身的滋味。
只可惜，因为之前的经历，炖肉的美味因心情原因打了不小的折扣。
我舀起一勺肉汤，看着其中发白的肉丁，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有的时候我还真是挺羡慕拿玛哈的……”
“嗯？”
“它们有遍地的食物可以吃。”
“是啊，不像我们只能吃拿玛哈肉。”店长也叹了口气。
“是啊，不像我们只能吃拿玛哈肉。”
我重复了一遍店长的话，个中含义却不一样。
在没有为店长提供任何营业额还蹭了一顿午饭之后，我带着些许困意踏上归家之路。
半路上，我又碰见了一个熟人。
“若雨！”
戴着吓人面具的小兔人，在人群中的辨识度非常高。
被我叫住的若雨停下脚步，一路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
“芷唯依大人。”
“不用行礼了。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若雨虽然身为侍卫长，但她并不居住在天之阁内，每天晚上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中。不过现在太阳的位置，很难与“晚上”联系在一起。
“在下需为明日内阁会议早做准备，故此先行离岗。”若雨微微仰头对我说。因为背光的缘故，那张几出几入的面具上呈现出斑驳的阴影，让本就渗人的面具变得更加难以直视了。
我不由得让视线偏离了那张面具，问道：“你是要参加会议呢？还是负责勤务？”
“在下为与会者。”
“那个啊……若雨……”我瞥了一眼面具，然后下意识地立即移开视线，“你为什么要戴这种面具啊？”
“……”
“难不成参会的时候你也要戴着？”
“……”
若雨没有回答，而是稍稍低下了头，似乎她自己也在为此事犹豫不决。
我想了一下，郑重其事地问若雨：“我可以把你的面具摘掉吗？”
“……”
若雨还是没有回答，在她自己给自己定的标准了，对上级的问题三番两次地保持沉默，算得上是很失礼的事了。
“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在拒绝呢？”
“在下不知如何……”
“那我换一个问法。”我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感，正视那副面具，把脸凑近了一些，“我现在要摘掉你的面具，你会讨厌我吗？”
若雨摇了摇头。
“摘掉面具后，我还会对你恶作剧，你会讨厌我吗？”
话还没说完，若雨就又摇起了头，幅度比刚才还大些，连耳朵都甩了起来，轻轻抽在我脸上。
“如果我要求你让我舔足，你会……不不不，这个不算！”
好险……差点又把内心的欲望说出来了。
若雨歪了歪头，原本应该是很可爱的动作被面具硬生生掰成了“威胁”的意味。
“咳咳……”我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若雨，我现在要摘掉你的面具了，你有任何不愿意的话，请你马上逃开，制止我也可以。明白了吗？”
若雨点了点头。
“那我就要开始了哦……”
我的手缓缓伸向了若雨的面具，动作很慢，为的是给若雨足够的反应时间。若雨并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虽然闭上了双眼，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指尖碰触到了面具，若雨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我。
面具被摘下，那张许久未见的小脸蛋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红扑扑的脸颊圆润可爱，微微鼓起的两腮让人有种想用手指戳一戳的欲望。
若雨依旧紧闭双眼，嘴唇也抿了起来，对自己的真容暴露在阳光之下感到紧张。
是因为长了一张稚嫩的脸，所以才选择戴上可怕的面具的吗？
“若雨，睁开眼睛吧。”我以仿佛害怕刺激到她的细声细语对她说道。
若雨听从我的话，张开了双眼。
“我戳~”
在她应该还没有看清我之前，我的食指指尖就在若雨的脸颊上按出了一个凹陷。
我可以看到若雨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一道红色的痕迹从她鼻子底下显露出来。
“你怎么流鼻血了？！”
我抬起袖子想为她擦拭，突然发现现在穿着的是制服，便手忙脚乱地从各个衣兜里找寻手帕。若雨也从愣神中恢复，比我更快地取出自己的手帕，捂住了鼻子，然后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面具扣在脸上，一溜烟跑走了。
在面具易手之前，我偶然瞥见面具内侧好像也有已经干了的红色痕迹。
若雨戴面具的原因，莫非是……
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按着面具的若雨又折返了回来。
“我没有因此讨厌芷唯依大人，绝对没有！”
若雨撂下这么一句并不文绉绉的大白话，就又哒哒哒地跑走了。
望着若雨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小时候的我，到底欠了多少人的人情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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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图：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