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业,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产业,事业,不同于普通家庭能够自由选择的职业,老祖宗这种东西就像诅咒一般,从你降世那一刻起就伴随着你终生,只能接受住着从小关到大的家,伴着从小看到腻的景,做着传承百年的手艺,一生都无法逃离。

           我那一生驻守在老家云南瑞丽的奶奶,在我小的时候是这么描述她的人生的,然而在我现在看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在喧闹都市的学校生活,到后来毕业进入的国防科学技术大学,走上军人之旅,在和平的年代嗅过的硝烟,经历过的战场比起来,坐着飞机直飞德宏,坐上家里派过来的车回瑞丽,即将到来的安稳的生活可是令我想想都能笑出来的梦。 

         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个与我同期的战友,周瞳烬,与我相同,他的命运从出生开始也被系在了自己家中,作为国内屈指可数“武斗派”世家亲人眷属,祖上三代都是军人,为此他也有着不得不成为优秀军人,世代镇守祖国未来的崇高“祖业”,被家人称之为“未磨炼的顽石”的他,必须参加一些不知从哪里的高层派遣过来的机密任务,这也是他同我一起回到云南的原因。

          “未磨炼的顽石同志,作为你的导游与战友我需要了解你接下来的行程,对于这次任务,你有何感想。”

          民航飞机静悄悄划过天空,千篇一律白茫茫的云层看得我百般无聊,相比之下,坐在我左手边的周瞳烬,无声无息地杵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默默地翻着手里的书,那是一本带着地图的中缅边境旅游手册。

        “想回家。” 深沉的男低音慵懒地回答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形地势图。

        想来这个无聊到死的人跟旅游这个字眼也不会有多少挂钩,他关心只有任务,亦或者,他的命。

       “人活着都不容易啊,我是最后一个解放的,整个队伍就只剩你一个。”我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不是还没离开么?你还得陪我走这一遭。”嘴上虽这么说,但我还是看到他眼里的光黯了下去。

       “是,但想到你小子接下来的日子想喝酒都没人陪,我就心疼。现在军人的待遇是高,但军纪越来越严格,芝麻蒜皮的小事也能追你的责,以前翻墙出去溜弯被抓到最多也就被班长骂几句,后来翻墙被抓得班长去领人,再后来抓到就是关禁闭,现在翻墙抓到直接按义务兵退伍,基本就没人敢出去玩了,压力得不到释放,非得精神失常,我劝你也趁早退伍,万一哪天去踩些什么,你这十几年的兵就白当了。”我明白他的不容易,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可以试着把你这些话录下来交给我,我有时间回去播给我爹听,兴许他能网开一面,放我卸甲归田。”   

           “哥,别,你爹那暴脾气,分分钟钟叫人来吊销我的退役军人证,我这辈子就毁了。”我心里一惊,解放军陆军上将,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怂恿他的宝贝儿子卸甲归田被他听到,一句话让我万劫不复也不是不可能,没准一道死命令,紧急召回退伍兵,直接送飞叙利亚。

           “哼,瞧你那胆。”周瞳烬冷笑道,“不过就算吊销军人的执照,你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吧,退伍回云南不也是家里要你继承祖业么?并且你不是常在宿舍里吹自己家大业大,哥们几个要是走头无路,就到云南瑞丽找你,保证吃香喝辣。”

         “我也没有否定我曾说过的话啊,一码归一码,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吃家里的算什么好汉。”

        “嘴上这么说,你还不是老老实实退伍回来接家里的铁饭碗。”周瞳烬将书盖在头上,腰一塌陷进椅子里。

        “我只是借这个机会退伍罢了,铁饭碗,我才不稀罕,混吃等死的日子和军里边走什么区别。”

         “话说你的祖上上是做什么起家的?”

         “相玉。”

         “毛?”周瞳烬声音突然放大,爬起来重新问了一遍。

         “赌石听过吧?”

         “哦,哦。”周瞳烬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似乎还有别的话,但他不说我也不想追究,“玛瑙?还是黄龙玉?”

          “玉中之王,与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并称为世界五大宝玉的翡翠。”

          “合着您家还是个玉石世家,失敬失敬。”

           “寻常人听到玉石两个字就喜欢往荣华富贵扯,其实与玉石沾边不见得就价值连城。”

           “此话怎讲?”

           “东西有好坏之分,玉也有三六九等,其他玉石我不清楚,下等的翡翠充其量就是用来填地基。”看着他来了兴趣,我也就讲起我知道的事。

          “那好的翡翠是不是就价值连城?”

         说到玉石的话题自然也就想到了价格,我却不喜欢将价格与它结合在一起,想要换走它的美,自然不能有铜臭味,这是家里人曾教育我的。

           “别傻了,翡翠价值连城卖不出去也就是一块破石头,收藏那是上等人的事,玉石商人只不过是个搬运工。”

           “从军那么多年你现在还会相玉么?我这就有一块你帮我看看值不值钱,我入伍的时候我娘送给我的。”说着他从胸前掏出一串狗牌,狗牌中掺杂着一块青白色的玉蝉,他将玉蝉递给了我。

          我瞄了一眼,并没有用手去接,笑道“种差,棉多,水短,色暗,雕工估计也是学徒工的手艺,也就50的批发价。”

          “虽然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不过你的意思这就是个垃圾么?”

          “你觉得她是垃圾就是垃圾,你要觉得她宝贵她就是连城之价。”我毫不留情道,对于这个东西我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就算这样我也得留着她,这是毕竟我娘给的东西,这么多年我也戴过来了。”周瞳烬将玉蝉收入衣服里。

           我笑了,一块玉石代表的不单单是,它的价格,更多的承载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无论贵重与否,因为金钱而丢掉的情,可是会造到玉的诅咒。

            “好好戴着吧,玉蝉寓意的是死而复生,在战场上她或许会保佑你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让我瞧瞧呗?”

             我悄悄握了握心前间系住的那块石头,那块石头搁在我的胸前我却并不觉得难受,淡道“没有,我没什么宝贝。”

             “是吗?”随后周瞳烬闭上了眼,不再询问,我也不在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