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似乎有过。

好像有那么一天,阳光明媚,小手正不稳地抓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什么。

被字填满的纸张,最后塞进了时间胶囊,深深埋在了某棵树下。

手上沾满了黏土,浑身弄得脏兮兮,但脸上似乎挂着笑容。站起来后一副初生牛犊的模样,挺着胸,信口开河地说了许多许多。

——让这棵古树好好看看吧,武。

陪伴在身旁的父亲,轻轻地抚摸着头。感受着那只大手温度,嘴角自然地上翘。

——嗯!

支离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的片段。

理想,过去似乎有过。

只是深埋土中,连其轮廓都无法勾勒了。

于人而言,理想大概在那个阶段就开始发芽了吧……如是得出了答案,记忆的录像带悄无声息地播送了。

……开始拥有自我意识时,认为自己出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家庭里。

爸爸、妈妈、姐姐,一个快乐的四人家庭。

虽然爸爸似乎总是因为出差的缘故不在家,但是妈妈和姐姐都非常疼爱自己。啊,如今想想,自己童年是那么地甜,宛若梦幻的棉花糖丝在萦绕,显得此刻的回忆那么虚幻。

然而,那确实是虚幻的。

“你的童年在今天就结束了,武。”

从前即使严厉但语气一直都带有一丝温和的父亲,那天,第一次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懵懂,就连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都做不到。

唯一能记住的,是夏日燥热的暖风,以及茶桌上飘散的茶气。

还有父亲锐利的眼神。

正值龆年(八岁),甜美的童年却转瞬即逝。

——自己出生在一个英杰辈出的世家,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事情。

自己的父亲究竟是因为此责任之重还是为了孩子的培养才给予了自己童年呢?不知道,也不曾过问。虽然,确实对自己失去的童年感到不舍,但……好在,即使那段童年是伪造的,母亲与姐姐的爱,却也不参一点虚假。

父亲,也是。

所以,回答只有一个。

“知道了,父上。”

漫无止境地学习生涯,开始了。

父亲是严格的导师,更是一位出色的将军。自己不仅仅是作为儿子,更是作为学生,作为斌家的接班人而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拼尽了全力吸收所有的知识,科学、文化、礼仪、口才……所有的所有,不要命地啃食。

是第一次,被父亲如是地期待。

因为尊敬自己父亲,因为憧憬自己的父亲,所以想要回应。

会不会就是因此……才忘记了时间胶囊里的宝物?

不知道。

当时……也没有去想,没有时间去做多余的事情。

伸出手狂奔,哪怕是一点也好,也想够着父亲的背影。

然而,自己与父亲之间,永远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不是努力程度多少的问题,而是聪明的平凡人仰望天才那般……那是绝对不可高攀的壁垒。当自己的能力与日进升,便更能深深地感觉到这点。

父亲的能力,凭自己点点的才华是绝对赶不上的。

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悔恨,为自己天生的无才感到痛苦。但是,父亲似乎又了解了这一点一般,每当自己成功达到了一个小小的目标,即便那对于父亲而言不过是根本不足以自傲的东西。

“做得很好,武。”

父亲总是微笑着赞扬。

那是多么痛苦……

但,又多么地欣慰。

自己能力得到了父亲的肯定,但是实际上又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达到父亲那样的高度。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后来浮现在自己心里的东西。

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自己又无论如何,也想要去超越,想试着去超越自己的父亲——那个从五年前地球停转开始,便屡次抵挡住奥亚大举侵略的将军。

斌穆,我的父亲。

他响当当的名字,即便是敌国奥亚,想必一旦听到,也会提心吊胆吧?

即使父亲的赫赫战果,也无法阻挡奥亚一步步侵占祖国的步伐。但是如果没有父亲的话……如果没有这位大将军的话,祖国想必早就沦陷了。

是的,我,尊敬我的父亲。

我,敬爱我的父亲。

即便客观上他夺走了我身为平凡人的幸福……但,我亦愿接受这个事实。只是痛恨自己没有办法达到父亲的高度,无法……无法真正回应父亲的期待,这,才是我真正悲伤,真正悲叹的原因。

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早明白何为现实的无奈,再加上仅仅因为父亲的慈爱才被赐予的虚假童年,或许梦想这种东西,自己不主动抛弃才显得不太正常吧。想必一直以来,潜意识中都是这么理解的吧。

此时的自己究竟想成为怎样的人呢?深知自己能力弱小但又不断努力的自己,深究内心的本源却又空无一物。

一直以来,为了回应父亲的期待,自己是否成为了一具空壳?

而正因为自己明白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想探究……自己的梦想吗?

斌武,他无法弄懂。

终究,他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刚成年的他,却被塞入了太多与年龄不相符的残酷。所以他才会思考,所以他才会迷茫,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辨认出自己的模样——不是一味模仿父亲的影子,而是有自己独立的思考的……人。

人。

是的,人。

因为人,是有梦想的。

人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内如此短暂。

但,人却一定会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不,不是一定,而是必须要有。

否则,本来就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却选择了虚度,那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不是人。

即使现实的残酷不容许你实现你的梦想,无奈之下你选择了另一条路,那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侮辱你。你有过梦想,你确实想要实现梦想,为之或许努力,为之或许逃避,纵使如此……

你也,真的有过梦想。

那,你也便是真正地活过,幻想过。

所以,你是人,没有白走一趟,真正存在过的人……斌武,是这么想的。

然而自己,却连梦想的内容都无法回想起。

会不会自己有过梦想……这样的思量仅仅是一厢情愿,只是是一种自我慰藉呢?那个时间胶囊会不会只是为了满足一己之欲而诞生的幻想?如此的思索令斌武感到痛苦,令斌武感到恐惧。

因为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如果自己没有梦想的话……如果自己什么追求都没有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会一直活在父亲的庇护之下?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一遇到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便像雏鸟般仰首待父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因为,因为如果这样的话……

如果自己不坚强点话……

自己不找到前路的话……

“将军,你亦是有才之人,此情此况,已无须多言。”

自己不依靠自己的话……

“呜呜呜!”

只会想依靠父亲的话……

“吾命令,华尔中全军出击,否则……”

就没有人……就没有人……

“难保你全家性命。”

——就没有人能救妈妈了啊啊啊!

“唔唔唔!”

斌武内心的呐喊,并没有发出来。

被异物堵塞的嘴中,纵使融入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却也只能发出可笑的呜咽。

这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一缕比月光还要苍白的光,仅照亮了一块地方。

在那里跪坐一位女性。她有着略带岁月逝去枯枝般的黑长发,瘦弱的身躯显得如此无力。但,纵使四肢被束,嘴堵异物,她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地变化。

怒目。

这是斌武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愤怒地瞪着谁。

而当然,母亲视线的尽头,同样也是自己双目焦点的,那个男人。

深黑的袍服。

手收袖管垂放,工整向后梳去的长发聚成一束长辫,脸上岁月流逝的刻印因嘴角的一丝笑容更加凸显,而右眼一道瞩目的伤疤,更是大大加深了斌武对这个男人的印象。

恶。

绝对的,恶。

“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背叛祖国。”

光屏。

那个男人视线的前方,有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光屏。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并非令人吃惊的技术。但,当斌武的视线停在光屏之上的时候,他便愣住了。

父亲。

是的,出现在光屏里的,是正位于前线指挥作战的,父亲。

不过,斌武并非对光屏里出现的人是父亲而感到吃惊。自己醒来时大脑的沉重感,以及被抓到这里的母亲还有……

视线移动,一旁是仍倒在地上未醒的姐姐。

去思考自己为何会被抓到此处,毫无意义。

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这本来就不是需要质疑的事情。但是,斌武此时之所以会惊讶……不,与其这么说,斌武不愿去相信的是——

光屏内,父亲在刚才那一瞬间里浮现的,未理解状况的表情。

父亲,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也就是说……

斌武,了解自己的父亲。

而注视到母亲的眼神时,斌武也隐约察觉到了。

结束了。

或许,正是因为注意这一点,所以自己才会将过去的回忆倒带吧。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父亲不会救我们的。而且……父亲,也绝对不能救我们……

所以,所以……

低下头,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分析便得出答案的斌武,闭上了眼睛。

犹豫不决的他,在还未了解何为人生的他,下一刻便可能迎来生命的终点。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答应的,你放弃吧……樟德龙。”

咬字清晰又沉重,严肃说完这句话的父亲下一步的做法便是断开这次通信吧……

然后,接下来便是所有的结束。

“……”

不禁,斌武的流下了自己的泪水。

……至少,和母亲还有姐姐一起走,或许也并非那么悲伤的事情……除了、除了梦想还没寻回这件悲叹的事情。

此时,认为自己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斌武,并没有意识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个残酷的事实。

“什……”

“将军,吾深知护国大义,牺牲妻儿亦无妨……你,如此确信。”

父亲的声音,变了。

男人……被父亲称为樟德龙的他,宛若胸有成竹般平稳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着。

“穆,你真能弃妻儿不顾?”

“你……你!你对我的中枢做了什么手脚!樟德龙——”

父亲的声音,止住了。

而斌武的呼吸,也止住了。

什么?

到底,这到底,到底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男人?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男人开始围着母亲?为什么这些男人在奸笑?为……为什么……为什么……

斌武的瞳孔,无限放大。

他无法相信,自己突兀的视野里,那最深爱的母亲,接下来会被做如此残酷的事情。

“啊……啊……”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父亲。

“……”

沉默的人,是自己。

嘶!

撕破的声音,是衣服。

“呜呜呜!呜呜呜!”

惨叫的人,是母亲。

“哈哈哈哈!”

“没想到这会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不愧是将军之妻,和一般女人摸起来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啊!”

开、开玩笑吧?

不,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父亲……父亲!父亲!

“唔唔!唔唔!唔唔唔!”

红色的血丝布满瞳孔,相信着父亲能力的斌武,就像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盯着光屏内自己最崇拜的人。

父亲的话肯定有办法的,父亲的话肯定有办法——

“给我安分点!”

“呜呜!”

背后不知是被谁,狠狠地一下,就像重锤般的敲打,胸口内的气管就像一瞬间被掐断了那般。

视野在一瞬间进入黑暗后,只能听到……

砰!

“呜唔唔!”

自己倒地发出的呜咽。

父亲、父亲……我相信你的啊……父亲!父亲!

“废话少说啦,嘿嘿嘿……”

救救母亲……你能救的啊……快点……快点……快点!

“呜呜……呜呜!呜呜!”

不要让母亲,不要让母亲……不要让母亲——

“嘿咻!”

遭受这种罪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

母亲那惨不忍听的嘶吼,刺入耳膜。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吼声。

被异物堵在嘴边的,吼声。

“安分点你听到没有!”

“呜呜!……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身后监视者的不断锤击,也无法打断斌武痛苦的嘶吼。

视野布上死白,自己最爱的母亲,疲弱、若枯枝的身板遭受着那群禽兽的蹂躏,那样用残酷亦不足以形容的光景,挖开眼球笔直地贯穿视网膜,连同胸腔。

愤怒。

憎恨。

不甘。

“你!这!家!伙!”

“呜!呜!呜!呜呜……”

伴随守卫每一个字袭来的枪托,不断锤击着武的身躯。

所有的煎熬,融入因剧痛而扭曲颤抖的声线,伴随着炽热的泪水流下。

父亲……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会没有人出现……这样的……这样的事情……

“将军,犹豫之时,汝之妻已失去意识。”

现实,并没有给斌武多余的思考时间。

“我……”

名为残酷的转轮,仍不断地碾碎斌武所有的理智。

特别是。

“仍无答复?”

“不,等等……”

光屏内的父亲,流下了泪水。

那位……斌武认为,绝对会牺牲妻儿也要保家卫国的父亲,此刻,竟露出了痛苦的眼神。

那个以自身能力为骄傲,为国家献身而毫不犹豫的父亲……

“仅要求全军出击,如此简明扼要的命令罢。”

抬手。

如是说完后的那个男人仅此一个动作,几个手拿臂般长短枪械的人从两侧走了过来。

“三秒,吾能容忍的最长时。”

咔!喀!

枪械上膛。

毫不客气,不如说还灌注力道,这两个男人狠狠将枪的重量刺在晕阙的母亲身上。

而刚刚那群奸笑的男人,已不知消失在何方。

父、父亲……

颤抖地抬起头,注视着光屏内的父亲。

——慌恐。

一开始的沉稳早已无影无踪,那个稳重的父亲,此时露出了斌武十八年来从未看过的表情。

坏掉了。

斌武此时并不知道,父亲内心里称量国家与家人的天平——

已经坏掉了。

那也是当然,毕竟此刻,在注意到父亲这个表情的瞬间,斌武的脑海中只存在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

母亲,会死。

如是肯定。

母亲,才不会死。

又如是否定。

但无论是摇着头,还是流着泪,身为人的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时间的流逝。

那个男人……只给了三秒时间。

而三秒,又是何其短暂。

但是。

……不对吧?

呆呆凝望着自己的母亲晕倒在地面的样子,斌武疑惑了。

是的,不对吧?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父亲,为了捍卫祖国而带兵打仗,立下赫赫战功,成功拖住了奥亚侵略的步伐。

这是,正义。

奥亚侵略我国,是邪恶。

那么,支持着父亲的母亲,我……还有姐姐,应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

对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么理应……理应这个时候。

——轰隆!

爆炸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什!什么!”

是的,是的啊!

“武!小玲!丽!你们没事吧!”

待烟尘散去,在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洞口那,有一个一如既往,自己所崇拜、所敬爱的人站在那里。

“可恶!斌穆!你这家伙!”

“樟德龙,你这卖国贼,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英勇威武。

是的,这才是我敬爱的父亲。

不仅是拯救了国家,甚至连家人也一起保护。

没错。

这个时候,就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登场的……登场的!

——英雄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啪啪啪啪!

——但是,英雄并没有登场。

那一切,不过是妄想。

正如世界不存在神,奇迹亦不存在。

此时会有英雄英姿飒爽地登场,只是荒唐的戏言。

真正的现实。

砰砰砰!啪啪啪!

是火舌。

与鲜血共舞的,枪口闪光。

为什么……为什么……

还是,那道比月光还要苍白的灯光。

还是,那片刚才母亲还跪过的地板。

但是。

啊……啊……啊……

留在那里的,只有血肉模糊的尸体。

啊啊……啊啊……

唯一能辨认出母亲的……只有,那一缕缕沾满鲜血的发丝。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给我安静!这个混账东西!”

嗙!

后脑勺,感受到一股重击。

那,大概是枪托吧。

对此只是轻微感慨,十八岁的少年,对于他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残酷。

自己是不是会就此死去呢?对此,这样的考量只有一瞬间。躺在地板上双目呆滞的他,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英雄出现呢?

父亲呢?叔叔呢?还有那些士兵哥哥呢?

为什么,我认识的这么多人,明明各个都比我强……明明各个都比我拥有更多的力量……

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们呢?

“下一位,女儿。”

血,渐渐染红了斌武的视野。

“我会命令……的……所以……放了……我的女儿……”

父亲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呢?

感觉到自己身体渐渐冰冷麻木的斌武,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绝望吗?亦或者是无法承受现实残酷的抨击了呢?

不知道。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是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只要一觉醒来,父亲和母亲肯定会关心地问我到底是做了怎样的噩梦。

而姐姐的话,肯定会因此而嘲笑我吧……

姐姐……

姐、姐姐……

“呜呜呜!呜呜呜!”

意识,因为姐姐的嘶吼,猛地清醒。

就在母亲的尸体旁,全身淋湿被强行浇醒的姐姐,就在那里。

和母亲一样跪在地上,那群露出阴险笑容的男人,再次撕起姐姐的衣裳。

那样的画面,那样的光景,再一次肆意撕裂了斌武的视网膜。

砰砰!砰砰!

心跳,加快。

——为什么,会没有英雄?

质问。

——为什么,遭受迫害的我们,却没有任何人施与援手?

疑惑。

——为什么,恶就在那里,却没有受到任何惩戒?

不解。

——为什么,我就只能被束缚在这里,干看着母亲被凌辱至死?

不甘。

——为什么,已经失去了母亲的我,还怀抱着会出现英雄的幻想,什么都不做?

还有,怒火。

——为什么?

啊……啊啊……

——为了什么?

啊啊……啊啊……

——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你不去成为英雄?

“唔唔唔唔唔!”

是不是,命运开的玩笑?

砰砰!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运输的血液飞速将能量灌输在身体各处,身体所有的肌肉宛若机械转轮般飞速地运转。

“你!这小鬼!”

究竟是自己力气太大了,还是束缚住自己的绳子太脆弱了?

不知道。

斌武唯一能做的,便是迸发出自己全部力量。

或许是所有的机缘巧合,多次捶击斌武的枪托,有些陈旧的细绳,地板的锐角。

种种的原因,给予了斌武一次挣脱的机会。

如果硬要去说明其中道理……

斌武的信念给予了他这次机会,这样形容会更振奋人心吧?

不,本就不需添饰。

——问:人如果有梦想,那么励志达成梦想的信念,究竟会在怎样的状况下迸发?

我,曾经有过梦想。

那大概是,不知是从哪个电视或者那本书上学来的。

又或者,曾经憧憬的父亲,便是那样的人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此刻已能回想起来。

刨开经十多年日晒雨淋而干裂的泥土,斌武终于挖出了埋藏深处,自己所遗忘的宝藏。

“唔唔唔!”

挥舞着握紧的拳头,连扯去嘴中异物的时间都无法空出,斌武朝着眼前的恶,挥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拳。

这,也是斌武朝着自己梦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如果世间之恶无人惩戒逍遥法外……

——那就由我,来成为正义的英雄。

砰!

随后,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