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雨滴更加冰冷的刀刃迎面劈来,而这次奈束苑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大剑的长度足以轻易的斩向任何她想要用来躲避的角度,在感到惊讶之前,刀刃就已触到奈束苑变了色的表皮组织,并毫不留情的切割下去,借由能力生出的有着强大韧性的黑色表皮细胞,在这样的距离下也犹如剪刀面前的纸纤维般,得不到哪怕那么一两秒的缓冲时间被刀锋一层层割开,这一次隐藏其后的,她自身白皙的皮肤也幸免不了,再次被无情的刀锋划破后就连里面的内脏与脊椎都被切断,巨剑就这么完成了从奈束苑的体表到体内再到体外的游历,以一道直线将她完美的从稍稍偏离腰间的位置一分为二。

殷红的血与作为构成这副新身体原料的黑色液体混在一起从围绕着身体整整一周的伤口满溢而出,嘴角还粘着没干涸血迹的奈束苑也咳出了一口更加粘稠的血液,新身体淡化了她对疼痛的感受,但在这样巨大的创伤面前也总算是显得无能为力,将近乎所有的气力集中在修补伤口上,奈束苑才勉强没让自己就这么在空中断成两截,而最后的力量她也凭着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毫不动摇的意志做出了该用在哪的决定。

将苍白的利爪自行断开,只剩下部分尖锐的指甲来保证手可以握成拳头,并将残存的力气全部集中肌肉与青筋微微鼓起的右臂之后,奈束苑挥出了她至今为止第一次使出的招数,一直以来她都追求着攻击时也不会例外的华丽,但现在她对生存的渴望胜过了一切,突如其来的直拳让8号也为之一惊,这样的攻击颠覆了15号给她传输来的,通过之前的战斗得出的对奈束苑战斗模式的分析,不过也仅仅是稍稍好奇一下的程度罢了,在拳头命中面部之前,8号就将巨刃挡在了身前,即使是火箭弹也无法轻易摧毁的刃面要挡住这么苟延残喘的一击根本不在话下,不过这一行动正是奈束苑期待着的,她甚至在这短短的几秒间向不在这里的( )祈祷8号会以巨剑格挡而不是干脆利落的再来一刀,只要她那么做,自己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奈束苑的手在黑色细胞的保护下全力打在8号涂满了她鲜血的刀背上,刀刃的材质像她希望的那样全部由金属构成,在右拳造成的庞大冲击力下震荡起来,最后将受到的力完全返还给早已调整好翅膀朝向的奈束苑,使她以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与距离远远飞了出去。

“逃掉了,怎么做?”

落在屋顶上的8号对着耳麦说话的同时,用没有透出丝毫感伤的眼神盯着仍倒在一旁的碎石中,完全被雨水浸透的9号。

“可能的落地区域已经传给17号了,你们三人一起去找,找到之后第一时间剥夺她的行动能力然后带回来。”

离别墅将近几百米外的绿化林里,奈束苑横卧在吸满水后松软了的泥土上,一只翅膀被她压在身下,另一侧的在她即将坠入树从之时与被压住那只一同护住了身体与面部,虽然愈合这种程度的划伤连几秒都用不上,但奈束苑怎么可能忍受精心保养的脸遭到这么过分对待,虽说身体已经被相当过分的对待了,漆黑的膜翼上沾满了黑色泥土,坠地之后奈束苑不得不将分配在战斗上的能量集中在愈合腰部的可怕伤口上来保证她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何况是在这种时候,现在的她已经基本取回了作为人的瑰丽外表,却已看不出往日的优雅,微卷的头发在雨水的作用下结成一条,右眼的眼罩也早都不知道在下落过程中飘去了哪,身上还没穿多久的新裙子也因为身体由内而外的变化和战斗中受到的攻击再次变成了破烂的布条,只有靠披风一样落在两肩上的双翼遮挡身体,以及随时准备再次飞行。

被整的这么狼狈真的是头一次,就连那个男人也……

在微微展开的翅膀支撑下,奈束苑吃力的站了起来,连拂去破烂衣物上的泥土都顾不上,就迈开了步伐向前走去,可还没走两步,一阵“想就这样倒下去睡着”的欲望让她不得不扶住了旁边松树,过度消耗的体力,仍在涌血的环形伤口,身体里好像被搅的乱七八糟的内脏,一切都让奈束苑的呼吸急促不已,但这急促的呼吸也没能让她多摄取到几分氧气,她知道绝不能输给这样愚蠢的欲望。

必须活下去……

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奈束苑用力抓住了松树粗糙的表皮,纤细的手指锥子般扎了进去,让松树爆出了树皮下白色的圆木,现在她得到了一份平常的自己怕是难以理解的心情,关于歌唱的心情。

那些时候歌唱的理由已经有很多,除去工作上的需要,她私下也会因为一些事而唱出声来,某件事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完成、看到即将前去演出的城市里粉丝们期盼的留言、目视黎明的第一丝曙光照入房间、夜晚独自一人徘徊在无人的小道上……她总是能毫无保留的唱出最动听的旋律,无论让人感到激烈,亦或平静,会那么做当然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爱着歌唱这件事,但现在,她发现了一份平日里从未意识到,现在却如此想要歌颂的心情。

自己仍然生存着。

明明知道不能在此之上继续浪费所剩无几的体力,也不该弄出可能暴露位置的声音,奈束苑蹒跚着前进的同时仍情不自禁的轻声哼起了伴奏,她选了一首描述雨天的浪漫歌曲,与现在她所处的情景何其相符,并且是以百分百的投入与认真去唱,好似她此刻不是站在泥泞的树林中,而是被聚光灯照亮的,台下坐满了满心期许着的观众们的舞台,不过她的歌声固然动人,在这里却没人能够为她喝彩,回应这天籁之音的只有偶尔吹过的一阵凉风卷起松叶发出的细小声响,她的每一步都愈发艰难,歌声也渐渐熄灭,眼前的视界随着腰间还在渗出的血逐渐模糊,她终究敌不过那源自身体的本能,双腿完全脱力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但倒在地上的奈束苑,仍没有彻底停止行动,即使自知这样的行为不会再让她前进一步,她却还是不断向前挪动着手指,如果停在这里很快就会被那些人偶找到,而那就意味着死,或是比那更惨的事,即使是这样丑陋的爬行,被肮脏的泥土沾染,奈束苑也非活下去不可,对生存的执念早已盖过腰间的疼痛,可是即使精神上没有任何踌躇,身体也无法避免的逐渐失去行动力,敏锐的感官都快全数停止,她也继续凭借仅剩的指力与代替双腿的翅膀挪动着身体,在黑色的土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拖痕。

“吱吱?”

从沾满泥土的指尖传来的,是毛茸茸的触感,这让奈束苑无所适从的调整了一下头的方向才透过湿透的前发看清来访的小客人,一只还抱着松果的松鼠正站在她的手边,充满好奇的来回打量奈束苑,看来听到那优美旋律的不仅仅是冰冷的风,就连这附近巢穴里的小家伙都禁不住奈束苑歌声的魅力,径直跑了出来想要一睹是怎样的存在能够唱出这样动听的音色,连奈束苑本人都没察觉到,她在不经意间将作为祭者所持有的能力的一部分,有如催眠般的魅惑附在了歌声之中,其实奈束苑即使不开启能力,人们对她的热衷也丝毫未减,除去捕食和摆平一些麻烦的时候她根本不会想用这招,这是她作为歌者的自尊,小松鼠像是给奈束苑鼓劲加油一般,在她的手边不停来回蹦跳着,而奈束苑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抬起手摸了摸它棕灰色的顺滑毛皮,温暖的触感不断传来,松鼠也毫不在意她手上的泥土粘上毛发,闭着眼睛的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神情,使劲蹭了蹭奈束苑的手心,她由衷的为这场雨中的小小邂逅感到高兴,神给她派来了多么美好的慰籍……

抚摸着的手突然握紧,将松鼠牢牢抓住,可怜的它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连吱吱的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奈束苑连松果一起整个送进了早已张开的嘴里,身边的环境忽然陷入一片漆黑,蔓延其中的热气和包裹自己的柔软,这一切都让松鼠变得慌乱起来,锐利的爪子不断挥动,碰到的却只有某个潮湿且更加柔软的部位,她正缓慢舐过松鼠小巧身体的每一处,让它的皮毛彻底湿透以便咽下,奈束苑与其说是在玩弄口中活生生的食物,更像是出于感谢的心情而强忍着糟糕的口感和味道想让它更为舒适的迎来终结,就像一直以来她为那些不幸的受害者做的一样,可已经逐渐滑入食道的松鼠并不想迎来这样残酷的结局,徒劳的试图将小爪子探出那对泛着迷人光泽的双唇,注意到这点的奈束苑视线下移了些,带着与刚才别无二致的浅笑稍稍伸出舌尖将爪子抵了回去,没有可抓住的支撑物的松鼠在她扩开喉咙后只能毫无抵抗的滑落下去,而在生命最后一瞬,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可怜总算看到了它希望看见的,那悠扬旋律的来源,大多数人都没机会得以一见的奈束苑粉嫩的歌喉。

松鼠落入腹中后,数十秒之内奈束苑就恢复了少许气力,至少足够她结束这这狼狈的逃窜,抹了把唇边粘着的毛发后,奈束苑扶着一旁的树木重新站起身来,现在她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往( )身边来完成再次完成抑制,自从上次被灰界等人打败,与( )重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进行过捕食,所谓捕食并不是说随便抓块红肉来吃就好,而是必须要摄入“人类的鲜活血肉”才能维持对新身体的控制,刚才虽然吃的只是一只松鼠,但已经足够激起她日益反复的捕食欲望了,她必须在能力失控前找到( )或是下一个受害者。

……

正是已经厌倦那么做了,自己才会依赖( )吧?无论如何,时间已经被耽误太久了,奈束苑继续扶着身旁的松树,迈着不比以往轻快的步伐向着林地的另一头走去,也不知道是到底是神还是( )回应了她的愿望,走了不算太远的距离后,一片空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这里的空间足够她展开双翼飞上天空了,怀着些许欣喜,奈束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并将双翼上的泥土抖落干净,风帆一般高展开来,虽说没法用以往的高度和速度,但飞的话从这里到达Z市连10分钟都不用。

蹬离地面,还没飞出等同于身高的距离,奈束苑就被从身后射出的钢索贯穿了胸膛,看来并不是祈祷得到了回应,而是早都被算计好的圈套,奈束苑回头望去,这一动作或许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意料之中的敌人现在正沿着右手射出的五根钢索与她四目相对。

“哎哎,还真是跑到这来了,多亏15不用走冤枉路了,喂,抓到目标咯。”

12号一边呼唤着两位姐妹一边动了动射出的手掌里连接着钢索的部件使其晃动,意在给奈束苑造成更大的痛苦,并且这一目的得到了实现,可奈束苑微弱的惨叫没有让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见,挣脱是不可能的,12号就像打入地面的木桩般纹丝不动,直到8与17号两人从树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ni~~~~ce12姐,就这么把她拖过来让我揍扁吧!”

“否定,目前指令为剥夺行动力。”

看到8号抬起右臂的大剑,17号也只好向后退去,短暂的眼神示意后,12号迅速收起射出的手指,被其贯穿的奈束苑也被一并向后带去,将手变为利爪的变化还没完成,8号就以一个箭步飞冲过来,与高速后退的奈束苑几乎平行在一起,以远在钢索收缩速度之上的神速挥出了大剑,在奈束苑从面前掠过的瞬间将她的两翼斩断,后者因此发出了嘶哑的悲鸣,而她的翅膀在脱离了后背的翼骨之后就在空中化作一阵黑色粉末,随风散去。

确信奈束苑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再飞起来之后,12号就将钢索从奈束苑的身体中拔出,任由她摔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向后走去,远处的8号将刃上的黑色液体甩去后径直走到了奈束苑的面前,举起大剑。

“四肢,处理方案,分离。”

说出这样与外表年龄不不符的发言时8号琥珀色瞳孔中的情感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不久前还在身边的姐妹那样,不过她即将挥下的斩击中不会有丝毫对奈束苑的怨恨,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是奈束苑第一次感到死亡的迫近,可现在的她已经衰弱到彻底解除了能力,就连变化出防御用的表皮组织都做不到,捕食欲望在此刻已经到达了巅峰,却因为无法被释放而不断撞击着奈束苑的灵魂,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挥起大剑的8号,奈束苑回想起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个不详的夜晚,面目可憎的怪物们就是像这样,摧残着她无力的肉体,怪物的影像不断和8号面无表情的脸重叠在一起,最后,眼角已经溢出些许泪水的她闭上双眼试图逃避这再次到来的恐怖现实。

( )大人……救救我……

枪声,紧接着的钢铁撞击声使奈束苑不得不再次回到现实世界,她睁大了眼睛,顺着声响的方向看去,本该悬在自己头顶的大剑,现在与它的主人一起站在了远离奈束苑的一侧,像是为了阻挡什么一样举在了8号的身前。

“啧,怎么还活着,不是说你,是说地上那个。”

拯救自己的白马王子再次登场,但出现的不是朝思暮想的( ),而是最不想见到的那个男人,不耐烦的余伏举着手里的枪,将视线从8号移到奈束苑千疮百孔的身上后嘴角勾起了最让她不爽的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