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湛蓝天海之上,银盘般的皓月继续静静地俯视着凡间的一切,皎洁的月光从竹林的缝隙间撒过,又让这片弥漫着杀意与血腥的战场多出了几分清明。

清冷的夜风所过,万物俱寂,纷飞的竹叶则凌空飞舞,洒在已经浑身是血的两人身上,让他们雕像般静止着的身型显得如此压抑。

“哈...哈......哈....”

樱桃般的小口微微开阖着,粘稠的血迹不断从她的嘴角滑下,而洋溢在那满是汗水可爱小脸上上的却是莫名强烈的凝重和执着,即使是被切掉了一只胳膊,轻飘飘的哥特连衣裙也被斩出了一道惨不忍睹的大口子,她也依旧不屈不挠地仰着头,大大的猫耳也笔直地竖起。

“呼...呼.....呼.....”

沧桑面孔上的几分酒醉的微红还是依稀可见,但身材硕长的海精灵男子却已经没有往昔的从容和淡定,他身上飘逸的武士服上到处都是被贯穿的枪眼,而歪歪斜斜的头冠之下,隐藏在散乱的蓝色发丝间的表情却已经是十分的凝重和诧异。

原本的慵懒和颓废一扫而空,犹如是被重新唤醒的野兽一般,他混沌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清流和犀利,让人重新忆起了他的曾经无比强悍的本色——“冠军”,亦或者...“剑圣”。

他就是武天行长,而紧握在他修长手臂里的那柄小太刀则死死地压在了对面猫耳萝莉的细腻的颈部上,薄若蝉翼的利刃犹如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似的微微震颤着,散发着对于鲜血和生命的无限渴望。

就算是观测不到对方的血条,他也能凭借对方摇摇欲坠,浑身是血的可悲形象判定出其已经无比接近死亡,但是,随时可以终结对方的“备前·长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斩下去,因为那柄硝烟弥漫的手枪也直勾勾地指着自己的额头。

黑漆漆的大眼睛仍旧沉静的如深渊一般,既没有其外表相应的柔美可爱,也没有濒死者的觉悟和恐惧,冷得就像是一层冰,仿佛其早已经置生死与度外,把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看作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结果。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只要轻轻用力,致命的子弹便会贯穿海精灵武士的脑瓜。

攥在手里的武士刀只要随意一划,海利亚拉那纤细的小脖子便会被斩...

这是绝对意义上的“狭路相逢”,两人在牢牢掌握了对方的性命的同时,也同样被对方的下一步举措而左右生死。

即使是所谓的“SVR”游戏,这种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也足以令人窒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仿佛整个寂静的夜晚都不再有任何的生气,刻在骨子里的死寒随着伤口蔓延,让灵魂都开始结冰似的变得麻木。

对峙着,在一片死寂中对峙着,黑与蓝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散发着的却是相似的执着于杀意。

然而...

“咻——”

狭长的利刃毫无预兆地偏向了旁边,望着寒空月毫无表情变化的稚嫩脸庞,耸了耸肩的武天行长则径直退到了数米之外,那张残留着酒味的面孔居然洋溢起了淡淡的笑意。

“...到此为止吧,是老夫输了啊。”

“......”

望着随意丢弃到自己脚边的贵重小太刀,猫耳萝莉隐隐显示出几分愕然,虽然伤痕累累的武天行长也同样的狼狈不堪,弹孔里还不断渗着血,但似乎恢复了原本的吊儿郎当形象的他还是大大咧咧地挠了挠后脑。

“毕竟重伤不治地死在这里的话,还是会很麻烦的嘛....所以,有缘再见吧。”

随着一根传送卷轴被缓缓打开,魔法的光晕瞬间吞噬了他修长的身型。

原本惨烈至极的战斗,居然就这样子虎头蛇尾地画上了句号,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似的,娇小的寒空月还是愣了几秒钟...

“咳额...哈...尼玛...我可再也不想...见你这个老疯子了...喵”

一边咒骂着某个已经“脚底抹油”的家伙,猫耳不断抽搐着的她还是捡起了这柄判定为“BUG”的利刃,确定了上面那耀眼的名字和属性没错后,有些安心的她也颤颤巍巍地摸向了腰边的布包。

然而那空空荡荡的触感,以及物品栏里明显少了什么的不妙感觉还是让连呼吸愈发局促的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自己的传送卷轴居然用完了。

仔细一回想,自从“某个家伙”被自己拉到这款游戏里之后,自己好像的确是经常性地使用传送卷轴。

加上最近事情特别多,所以也没有顾得上补充库存,这么说...

“....这下...可糟了.....喵....”

自己的生命值已经是实打实的就剩个血皮,估计随便来个什么东西揍一下,遍体鳞伤的自己也会瞬间去世。

死亡的惩罚对“Lv80”的她来说实在是毛骨悚然的事情,强忍着几乎要让自己昏厥的可怕剧痛,浑身颤抖不止的她连忙用独臂掏出一瓶生命药水并喝了个精光。

HP以缓慢而清晰的幅度开始不断上扬,虽然“出血”、“重伤”、“残废”等一大堆负面效果根本就解决不了,而基于完全拟真的痛觉似乎比之前还要强烈和难以忍受。

“米恩德隆”最近的一家医院大约在几公里之外,虽然对全盛时期的寒空月真的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距离,但对于现在浑身是血,连胳膊也被砍掉一只的她而言,这种“要命”的距离简直就和戴着脚镣跑马拉松没区别。

这么想的话,好像反而应该佩服武天行长的果断和英明了。

这座Lv5的滨海城市并不算很热门,而自己所在的地方又是非常偏僻的角落,所以更是基本看不到玩家,而一想到可能还会有其他“同行”可能会赶来,已经哭笑不得的猫耳萝莉游侠也只能尽可能地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城市赶去。

腹胸上的可怕伤口还是不停地渗着血,空荡荡的右臂也散溢着鲜红,虽然已经尽力咬紧了牙关,但在这种难以言喻的剧痛之中,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痛苦呻吟。

药水一瓶接着一瓶地被灌下,即使是如此,她的血条也只是在危险的边缘挣扎。

视野开始模糊,脑海开始混沌...

突然间,她软绵绵的猫耳猛地抽搐了一下,就像是本能似的,她立刻换上了那张金属制成的笑脸面具,将自己相当惹眼的五官遮了起来。

旁边的林子里居然有人赶来,虽然已经有意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型,但是那没有迟疑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毫无疑问,对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存在,这么说,对方也应该是对《无限之境》相当了解的存在。

“啧...”

望着自己身后留下的一道道渗人的血迹,知道自己就算是可以发动潜行也无济于事,她也只好拔出了短枪迅速瞄准了那人所处的方向。

“刷——”

清晰的破空声中,一道漆黑的人影竟从天而降,甚至比寒空月预料的更加敏捷,而望着那似曾相识的银发与造型华丽的黑色魔法长袍,以及那深色的皮肤时,气喘吁吁的她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

“...是你?!啧...你是....“血腥猫公主”....”

似乎感受到的惊讶一点儿都不亚于她,手持紫电法杖的暗精灵“黑暗贤者”立刻绷紧了神经,单边眼镜下优雅的面孔也显得相当郑重。

“........!!”

是小冯,本来就擅长统协全局,而且游戏资历很深的他肯定对自己的独特形象不陌生,不过望着其背后明显比平时鼓鼓囊囊很多的背包,回想着武天行长一开始看到自己那番无意识的感叹...

这家伙肯定是见识到了“冠军”怪物般的战斗能力后毫不犹豫选择开溜的那个,而此番返回来,似乎是为被爽虐而“爆了一地”的同伴们收敛掉落的装备的。

然后顺着血迹一路追踪过来...

这样的话,那么还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虽然“黑暗贤者”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以辅助魔法见长,但是作为黑暗精灵的进阶法系职业,并且装备也很出色的他肯定不是重伤的自己能够对付的。

尽管知道开战的话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赢面,金属面具下已经满是冷汗的她仍是勉强瞄准着对方,并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

凝视着浑身是伤,连胳膊都少了一根的娇小红裙萝莉,似乎是思索着什么似的,他不禁沉默了片刻。

“原来如此,我说到底是谁连武天行长那个怪物也能干的掉,不过既然是大名鼎鼎的“血腥猫公主”,能独立完成这么艰难的回收任务也就不奇怪了啊。”

推了推自己的单边眼镜,深深叹了口气的“小冯”居然毫不令色地露出了赞赏之意。

“.......”

没办法判断对方的意图,虽然面具下的俏脸已经写满了痛苦和困惑,但表面上的她仍是保持着一言不发的冷淡形象。

“真是了不起啊,即使是受到了如此重创也会坚持到底,即使是被砍掉了一只胳膊也能用另一只手来消灭敌人,真是太了不起了!这种超强的执行力和战斗意志简直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我是冯·克莱因·布利斯乔纳森,“黑暗王座”公会的会长,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或者单纯觉得无聊的话,只要直接发信息给我就好。”

饱含敬意的说明声中,他高傲的面孔甚至由于激动而变得黑红黑红的,只是试图添加对方为好友的他还是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无情拒绝。

“........”

保持着警惕而冷淡的姿态,“血腥猫公主”举着枪向前踱了几步便如幽灵般化为渐渐淡为透明,然后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了竹林笼罩下的黑暗中。

“居然连“回城卷轴”这种方便的道具都不屑于用么?果然,强者在存在的本质上就是不同的啊。”

盯着那同样继续蔓延到了黑暗之中的两道猩红血渍,似乎越发困惑的他最后也只好感慨地耸了耸肩。

只不过此时,被其当作为“楷模”的某个猫耳萝莉已经解除了潜行并连滚带爬地跑动着,即使是这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负担,她还是竭力迈动着包着黑色丝袜的纤细双腿。

这个沙雕没认出自己来,这个沙雕居然真的没认出自己...

小冯这个沙雕把自己和“血腥猫公主”当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靠...

真是太走运了...

暗自庆幸着,甚至连模糊了的意识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不过当振奋不已的寒空月离城区越来越近的时候,却毫无预兆地一个踉跄,然后很凄惨地栽倒在了满是落叶的地面上。

“生命值过低”

几乎完全空掉了的血条再次把她拽回了残酷的现实,更让她感到喉头发干的是,自己背包里的药水也喝光了。

也就是说,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急救的能力,虽然仍然挣扎着向前爬了一段距离,但随着视觉越来越模糊,溢于言表的强烈痛觉也开始渐渐掺杂着更加让人恐惧的麻痹感。

这是死亡迫近的征兆,然而...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扑通...”

灰白色的天空中,依稀可见的星辰开始扭曲和旋转,就像是一张满怀恶意狰狞的面孔似的,而仰面朝天躺倒在地的寒空月还是露出了满脸的茫然和不甘,她细腻的肌肤变得无比苍白,上面到处都是泥土和血渍,虽然小胸脯还是努力地起伏着,但毫无疑问,她看上去已经和死尸差别不大了。

“救...救命啊....咳咳....救命...”

上气不接下气的衰弱萝莉音孤零零地回荡在寂静的竹林中,而唯一的回应却是一群惊起的飞鸟。

不,事实上,结怨甚广的自己被喊来的人杀掉然后搜尸体,可能要比得救的可能性还要大很多吧,这种做法真是蠢透了。

不过...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还是促使已经濒死的她做着徒劳的挣扎。

“救救我....谁都行....我还...不想死....”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就和意料之中的那样。

空洞的大眼睛渐渐失去了最后的生气,然而,当她几乎连视觉也失去了的时候,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还是非常迅捷地从天而降,并直愣愣地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身材似乎很娇小,头顶上的猫耳...似乎也是海利亚拉...

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