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是崩溃了一般,捂着脑袋的顾轩一屁股坐倒在地,剧烈的惶恐化作无力感在身体里发疯般地乱窜,无论是那纤细白嫩的四肢,还是变得不合身的睡衣里伸出的尾巴,简直都是如此的梦幻,对,梦幻到没有丝毫实感。

掉落一旁的喷头还是“滋滋”地喷着水柱,四处弥漫着的蒸汽在灯光的照射下使得整个世界都愈发的光怪陆离。

只有自己频率很高,却像女孩子般轻细的喘息声再提醒着当前状况的真实,一种无限接近与虚假的真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布满了冷汗的苍白俏脸,披散着的黑色长发,以及不断痉挛着的猫耳,脑子里愈发混乱的顾轩几度又险些晕倒,甚至用喷头中自虐般地反复冲洗着自己的头顶。

但无论怎样努力,“海里亚拉”才会有的娇小形象还是没有改变,光着小脚丫哒哒哒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处于理智崩溃边缘的她索性将自己湿哒哒的,像袍子一样的睡衣丢在地上,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钻入了被窝。

变成寒空月了,是的...游戏里...自己不可告人的....虚拟形象...现在以“完全复刻”的状态出现在了自己的现实里。

自己明明是个二十三岁,除了码码程序,玩玩电脑外一无所成的废柴研究生而已啊,这种情况算是个什么鬼?自己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玩SVR游戏玩到脑子出毛病了?

SVR设备虽然比较完善,但长时间使用还是可能会影响到认知...如果仅仅是认知错乱的话,那么...

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咽了口唾沫的她开始战战兢兢地掀起被子,而勉强镇定下来的俏脸瞬间像石化了似的变得僵硬起来,紧接着又着了火似的涨得通红,却又变脸似的开始发青。

“我靠...没了啊!!!认知里不能没有的东西...真的没有啊!!喵!“

支持自己最后一分理性的东西垮掉了似的,凄厉地哀嚎着,她又逃避般地缩到了被子里,仅把三角形的耳朵露在外面径自颤抖着。

“...不,不对...没有...好像才是对的...喵了个咪的..不对!...我是顾轩!我明明是顾轩啊!!...啧...我一定是...大脑出毛病了....喵”

惊慌失措地拿起了一旁充电充得都有些发烫的手机,她玲珑的小手迅速按下了”1-2-0“几个数字,不过在嘟嘟的提升响起声的同时,眯着眼睛的她又匆匆地把电话挂断了。

说什么...?

告诉医院自己变成猫耳LOLI了?

想被送进精神病院?还是送到研究所?

“@!#!@#%……”

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已经疲惫不堪的她还是蜷缩在了被子里,居然像躲在窝里的小动物一样很快睡着了。

“铃铃铃~~铃铃铃~~”

默认铃声的旋律还是那样的熟悉,朦胧的视野很快充斥起了阳光,眯着眼睛的顾轩慵懒地攥起了傍边的手机。

“嗨?喵...”

“...什么喵?老哥,你在搞毛线啊?”

嗖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惶恐的顾轩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口,竖起的猫耳显示出了强烈的震惊。

刚才的嗓音不对,自己还是寒空月的样子,这不是梦,手机中还是依稀传来了妹妹那不明所以的呼叫声。

还带着几分倦意的稚嫩小脸儿立刻又爬满了冷汗,在踟蹰了片刻后,压力山大的她硬生生地按下了结束通话,青葱般的灵巧细指开始在输入键盘上飞速按了起来。

“抱歉,嘉嘉...我的手机出问题了,语音通话一直怪怪的,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啊。”

“我靠,都20XX年你还在发短信,难怪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保持着猫耳loli的可悲姿态,嘴角不住浮动着的顾轩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没等她回复对方的信息,滴滴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下了什么奇怪的软件吧?刚才好像听到你发出了海利亚拉的叫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并没有...伤心了啊,我这么稳重诚实的大哥怎么会隐瞒自己可爱的妹妹,看在兄妹的份儿上,赞助台新手机抚慰下贫穷大哥受伤的心灵如何?”

“一开口就和妹妹要东西的哥哥分明是屑!你想也不要想!”

“那可真没办法了,话说,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大早个P啦!现在是十一点!你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算了,总之是告诉你一声,你的事情我帮你瞒过了爸妈,我告诉他们你是去参加学术会议和培训去了,总之,你按时回去上学就不会穿帮。”

“那真是谢谢,下次见了面我一定要好好给你个拥抱。”

“少恶心!真的想谢谢的话,下周六请我吃饭吧。”

“......”

“怎么不回信?能请我这样温柔可爱天资优异的天才美少女妹妹吃饭,不应该感到无比光荣吗?”

“你到底是吃了哪里的鸽子屁才会来这么大的自信(删去)....好吧,既然如此,到时候请你吃全家桶也没问题。”

“全家桶太低端了,这可是关系到老哥你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好好想想吧,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小心我到爸妈那里告你哦。”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不知道是这具猫耳娘的小手太过于敏感,还是一直没有吃东西的缘故,艰难发完最后一条短信的顾轩只觉得胃疼不止。今天是周日,那么也就是只有不到一个星期。

“...以现在的形象去见嘉嘉的话,一定会发生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吧...喵。”

就算是自己的身体,这也太荒谬了。深深低叹了口气后,她又瞟了一眼自己这不着寸缕的娇小身体,无论是那牛奶般丝滑的肌肤,还是如含苞待放的蓓蕾般微微隆起的...

“噗兹——”

两眼一直,她连忙用旁边的手纸塞住了自己的小鼻头,大大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脸上涨的通红的她只是如受到了刺激般不断喘息着。

“不对喵...这不绝对是我...喵....脸红心跳的毛啊!我这是...喵...不对不对!我不是O莉控啊!我对O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喵...”

发泄般地在床上打着滚,又反复撕扯着自己的猫耳,用尾巴啪啪啪地锤着床,直到把自己的铺盖弄得一团乱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她才自暴自弃地重新躺好,然后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喵了个咪...”

先冷静下来吧,再不冷静下来自己就先要感冒了,“海里亚拉”对冰属性的抗性是非常低的。虽然脑子里是这么计划的,但当缩着身子的顾轩打开自己的衣柜还是,还是无所适从地瞪大了眼睛。

“全是男装...啧,这不是废话么...喵,牛仔裤和T恤什么都没法穿的啊...嗯....这个大裤衩...还有这个背心...哦哦...能套的上去。喵”

——话是这么说的,但望着镜子里,穿着好像随时可能从肩膀两侧滑落的宽松背心,以及快遮住到膝盖裤衩的娇小猫耳娘,那张刚刚显示出几分兴奋的可爱小脸儿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这种...邋邋遢遢...又莫名有点儿色气的打扮是怎么搞的啊.....会被和谐吧?喵”

真的,除了能保证自己的确是穿着衣服也没有彻底走光之外,这身打扮真是可悲到了极点,带着满脸的忐忑,她又扯过了一件实验室的旧白大褂,像穿浴衣一样把自己整个包了起来,才稍稍地松了口气。虽然还是很奇怪,但最起码比之前好多了,如果是呆在自己屋子里的话...

“咕噜噜...”

这清楚无比的回响简直像是故意和自己作对似的,而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冰箱,眯着眼睛的顾轩可是连吐槽的心都没有了。

出去吃饭的话...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以猫耳O莉形象是绝对不出门的...

短暂的思索过后,她无奈地打开了电脑,登入了某个挺热门的外卖网站,怀着作为人类男性最后的执着和自尊,她点下了一大份卤菜鱼腩饭。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不过人到了饿的时候就怪不了那么多了。信息社会是如此的便利,以至于人们完全不需要面对面的交流也可以完成各自的目的,在听到手机传来了期待中的铃响后,她一边微笑着,一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抱歉,久等啦,卤菜鱼腩套餐一位...请问你是在三栋二单元四层吗?”

“是的....麻烦您送上来吧...放到门口就行,这个...我感冒了,不太方便下去取餐。喵”

堵着小嘴竭力试图掩饰那可爱的尾音,顾轩以尽可能以低沉的声音解释道,不过所幸送餐的似乎是一位外卖员小姐姐,那爽朗的声音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咚咚咚...”

“请放在门口就好,我在网上付款了。喵”

“哦,好的...祝你用餐愉快,别忘了给个好评哦。”

踮着脚尖从门镜中看着那个“大背包”走进电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她才终于大着胆子推开了门。虽然是自己并不熟悉的店家,但塑料袋中的分量可不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啊,抱歉,忘了把餐具给您放进去了...”

“......”四目相对之下,顾轩呆呆地望着突然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外卖员小姐姐,即使是戴着头盔,那颇具运动系少女气息的小麦色脸儿也超乎意料的年轻,而那大大咧咧的笑容却像石化了似的定格了。

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的对方也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竖着猫耳,有着瀑布般黑发与人偶般精致外表的娇小女孩子,大张着的嘴巴简直像是见了鬼似的。

“咦?..是...是...是你....寒...寒空月....”

正在她结结巴巴地喃喃自语的时候,顾轩已经化作一阵轻风消失在了大门后,那重重的扣门声在走廊里回荡着,异常响亮。

坏了!被闲杂人等发现了!

即使是紧靠着大门,她单薄的小胸膛也还是不断起伏着,仿佛外面会有什么怪物似的,她连着将门上的锁都锁紧,然后才做贼心虚般地重新扒到了门镜上。

不过,这个神秘外卖员小姐姐的反应倒并不是很夸张,甚至只是反复地揉着眼睛,便一脸茫然地从重新步入了电梯。

看来也并没有找物业或者报警之类的麻烦操作,确认了外面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顾轩才端着自己的外卖重新坐在了餐桌前。

热乎乎的鱼腩在口齿间碎裂,让混合着高汤的鲜味充满口腔,她头上的猫耳因此兴奋地微微跃动着。美食总是能让人放松下来,可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一下子就叫出了“寒空月”这个名字,那么毫无疑问对方是认识自己的,问题是自己在《无限之境》的圈子本来就不大,这个送外卖的小姐姐又是谁呢?

懵懵懂懂地想了一阵子,最终也想不出答案的顾轩最后也只是深深低叹了口气。

“...果然...不与任何人接触才是安全的啊。喵”

这么径自感慨着,若有所思的她便迅速登入了某个网购界面...

虚境中的世界依旧独立于现实之外,清澈的晨光从窗外撒入,躺在榻榻米上的男人终于睁开了他惺忪的睡眼。

“哈~~~又到早上了么?...嗯...嗯...”

将身上灰色的武士服草草系好,一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他一边晃晃悠悠地向着障子走去,即使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破酒葫芦而险些摔倒,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将拉门打开。

鸡窝般乱蓬蓬的蓝色发丝一如既往地颓废,沧桑的面孔还挂着几分醉意,怎么看都是个颓废大叔的武天行长默默地扫视着自己的小院,望着干干净净的院落和修剪整齐的草坪,他稍稍顿了顿神,死鱼般的浑浊双目里才多出了几分了然。

“刷——刷——刷——”

利刃划过空气的回响犹如是肃穆的战歌,而擦得干干净净的木质地板上,一名有着干练短发的海精灵少女正一丝不苟地挥舞着野太刀,整整齐齐的黑白色武士服裹在她纤细的身姿上,又给这刻板的道场平添了几分鲜活与优雅。

“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三千...”

完成了自己的训练后,她稍稍地松了口气,《无限之境》里并没有疲惫的设定,而凝视着自己手上那散发着淡淡血气,名为“渴血”的狰狞利刃,她清澈的双眸又隐隐多出了几分迷惘。

深深低吸了一口气,她又将这如同封印着恶鬼的狭长利刃横于胸前,紧绷的俏脸中,一抹难言的厉色一闪而过。

“逐浪——”

犀利的大片刀光犹如是荡起的海浪般,而插在十几米外的木人也顷刻间布满了细密的斩痕,紧接着便化为了无数碎屑。

“哎呀,干得不错啊,阿虫...不过,如果能让刀波更集中一些,也许会更好。”

“切,师傅...你居然醒了啊。 ”

聆听着自己熟悉的悠然叹息声,她将自己的武器收好,然后冷淡地回应道。

“当然,即使是游戏里也不能一直睡觉嘛...嗝儿...老夫先说清楚,昨晚上我可没多喝酒的。”

“...哦,知道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出去砍怪物去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背着野太刀的少女武士便匆匆地向门外走去,而望着她多少有些落寞的背影,武天行长又稍稍一愣。

“话说,阿虫啊,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困惑,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以这样的心态,即使是挥刀也很容易挥偏哦。”

踏着草鞋的纤细双足突然停下,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她紧绷着的脸庞还是渐渐垮了下来。

“人家....不,我看到了不可能的事情,师傅,如果在现实里也能看到游戏里才会出现的东西,那到底说明什么呢?”

“这...”

面对着对方无比认真的视线,干瞪着眼睛的武天行长不禁一阵哑然,本能地举起个酒葫芦才发觉里面早已经空荡荡的时候,他又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说实话,老夫觉得你该看心理医生了...哎,别走啊!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讲清楚老夫才能有所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