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在深夜的小巷子里的菲莉亚,注视着眼前的老人。虽然路上曾经有人说过夜晚的巷子里非常危险,但是自小就在死亡边缘游走的她并没有特地去避开,或者说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的地方的住民。但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人,和以往的所有一切都不同。

但,虽然菲莉亚看着眼前的老人,其实并没有看到这个老人的样貌。黑暗隐藏了他的面容,只有佝偻的身形和枯骨一样的手指昭示了他的性别和年龄。穿着黑色罩袍的他满满的转过来,奇异的是,明明有月光照射,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孔。恐惧,并不是,菲莉亚深切的知道那种感情是怎么回事,恐惧是人类生存的本能,是对不能违逆的存在的自我保护,以前的这个人,哪怕知道他是危险的,却依旧无法对他采取防御姿态。这样的危险,早已经超越的恐惧。

菲莉亚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现在需要——采取行动。但,什么行动可以保护自己。总之,菲莉亚强迫自己挪动自己小小的赤裸脚丫,生硬但坚决的向老人走了过去。

“这位,大人。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地下的脑袋,让菲莉亚的视线停留在老人的脚下。有什么东西正落在哪里。像是小木桶大小的球体,正在一片乌黑脏乱的水洼里打着转。

倒吸一口凉气,菲莉亚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收缩。看起来是水的液体,在月光下散发着铁锈一样的味道,是血液,毫无疑问。而那个像是小木桶的球体,是···

菲莉亚突然感觉自己的胯下温温的,来自对生存的欲望正在表现对自己结局的恐惧。虽然如同海藻的黑发早已因为鲜血粘结成一片片,因为失血而苍白到发青的头颅早已看不出模样。菲莉亚仿佛在一瞬间感觉浑身瘫软,那是女人的头颅,还未闭合的双眼正在死死地盯着幼小的菲莉亚······

“啊,今晚的月色真是美丽!”

带着奇异的咏叹调,黑色罩袍的老人说出了与眼前的景色完全不相称,平静过头的句子。

“但是,貌似遇到好东西了呢,少女啊,你比这月色更加美丽。”

诡异的笑着的脸庞,不,完全不是脸可以形容的东西。菲莉亚开始为自己居然不会呕吐而感到吃惊。宛如蛆虫蛔虫在他脸上组成,偶尔还有黄黄的液体滴落在衣领上,一股,剧毒似的气息笼罩着菲莉亚,让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菲莉亚并非是温室中的花朵,她愤然激起最后一丝力气,将人头踢向老人的身上,连滚带爬的试图跑出巷口。

巷口的光芒一闪一灭,断断续续的维持着菲莉亚的心灵。

好不容易跑出巷口的菲莉亚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终于,终于可以活下来了。虽然那个老人看上去没有动,但是,只要到了路口他就没办法了吧?今天,依旧菲莉亚大胜利?!不对,我应该要混入人群,这样的话,肯定就安全了。

不过,人群呢?平常这时候还是有挺多人在走动的。恍然间,菲莉亚眨眨眼睛,感觉周围喧嚣了起来。离菲莉亚最近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看上去像是牧师的男人。

菲莉亚急忙向着那人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拜托了,去找守卫大人——”

她拽着男人的胳膊央求道。

“发生了什么事啊,小姑娘。”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一边回话一边转过头来。不过明显不对的是,他的脑袋转到脑后,身子却一动不动。菲莉亚看了一眼急忙连滚带爬的到几米远的地方,那是一张和巷子里的人一样的脸孔,虫子编造的面孔,发黄的馊水从面孔不断地渗出,还有奇异的恶臭从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开始散发。

但是菲莉亚并没有放弃,跌倒好几次,哪怕手掌膝盖全都是血,只要到守卫队的话,一定会得救的!

这样的菲莉亚身后,巷子里的老人和牧师一样的老人已经合流,正踱着步伐缓缓的跟在身后,碾压菲莉亚脆弱的神经。

前面可以看到守卫队的灯光了,得救了,菲莉亚一路狂奔,如果摔倒那就随着地势滚几圈,终于要到守卫队的屋子了————不对,周围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惊慌,明明是那么恐怖的一个人,两个人?

“今晚的夜色,真是真美啊。”

仿佛看透了菲莉亚的疑惑。倏忽之间,原本泛滥的人流变为了黑色的潮水,所有人,都是一张面孔。无论看到哪里,都是只有一张面孔。

回过神来的时候,菲莉亚已经无处可逃。她跌坐在冰冷的石头上,紧紧的抓着地面,宛如只有这个厚实的地面才能给她唯一的真实。神啊,如果这是噩梦,请让我醒来吧!菲莉亚,不知不觉间,开始祈祷。

“小姑娘,今晚的月色,是真的很美丽啊。”

“但是,你比这个月色还要充满魅力!”

“美丽而又美味···”

“···那么,谁开始吃呢,啊,那个大腿要留给我,这种充满了肌肉感却因为恐惧而颤抖的紧实大腿,超————棒的哦!~”

“那当然是我吧?”

“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吵杂的声音环绕不绝,仿佛这些一模一样的人都有不同的认知,是不同的个体一样。用同样平静但又有着奇异咏叹调的声音,商量着谁要吃掉菲莉亚,用怎样的吃法,想吃什么部位。巨大的恐惧感让菲莉亚无法动弹,老人们的对话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怪物的嘶吼。从他们嘴里喷出的雾气也出原本的恶臭变为了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本来扭曲的面容更加扭曲,虫子不停的掉落到地上,构筑新的躯体。一层一层一层一层,不知掉落了多少的虫子,鼠妇,马路,蚯蚓,蜘蛛,蜈蚣,水蛭,喇蛄,蝎子。认识的不认识的,不停的从老人的脸庞掉落下来,也有不少爬上菲莉亚的身体,带有粘液的虫子爬过菲莉亚的身体,将呈现纺锤状的身子紧紧地衣服在菲莉亚略微带有褐色的肌肤上,或呈现暗绿色,或显示柳叶状,但对菲莉亚来说,最恐怖的则是那群背部绿中带黑的水蛭,毫无疑问,他们一多的时候可以轻松将人畜变为肉干。这样也许也不错,至少不用体会自己被啃咬的感觉,突然,菲莉亚有些感激这些扭曲身子前进的虫子。

不知不觉之中,怪物的嘴角伸出獠牙。这次,或许真的会死亡了。早知道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就应该去拿着钱好好地吃饱。真的愚蠢,我。那些钱会便宜那个混蛋呢?

怪物们的脸向菲莉亚逼近,灼热的吐息喷在满是伤痕的躯体之上。然后,大口撕咬,剧烈的疼痛传遍了菲莉亚全身,血液染红了周围的地面。渐渐消失的意识之中,仰望着夜空的菲莉亚,临终的最后所看到景象,就是头顶熠熠生辉的巨大明月,你是如血赤红的圆月。

“今晚···月色真美。”

或者说是,将要临终的菲莉亚。

突然一声尖锐的悲鸣响彻夜空。

略带有暖意的夜风再次在停滞的时空中缓缓流动。菲莉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赤红如血的圆月。正在为自己还活着而愣神的时候,菲莉亚又听到了一声惨叫。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不要,不要不要好疼啊!”“谁来救救我!”呼救声并不是一个人发出,四面八方都传来呼救声,却看不到人影。未知的恐惧紧紧地撰住菲莉亚的心脏。突然,传来的呼救声从尖锐的女高音变成嘲讽的笑声,环绕在四周,将菲莉亚环环包围。“哟,又见面了呢,王子——大人,哈哈哈哈哈”

“怎么怎么怎么,你今天又来拯救失足少女了吗?”

“不要这样吗,明明只要献上少女我就会拯救这个国家的不是?”

“你这样,虽然很难吃,但是我们会把你吃个干干净净的哟~”

“虽然很难吃。”

“真的很难吃耶。”

“不要挑剔啦,毕竟难得送上门的嘛”

怪物依旧保持平静的语调,嘲讽着新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