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火光冲天,一片猩红炽烈,浓烟滚滚,阁楼倒塌,尘埃无数,却诡异地没有人们呼喊求救的声音。

无刃以气御船,缓缓靠岸,一个踏步跃进高楼内,其周身白色剑气盘旋护体,黑烟火焰皆不得近身。

到了妓院内部,只见地上倒着无数人口吐白沫,脸色发黑而不自知大火已经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一个人被火焰所吞噬,竟是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活生生地被烧成骨灰。

“有古怪!”

无刃剑气护体,无视火焰毒药,直径向深处走去,他要确认一下石慧等人的状况。

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大火,也令妓院阁楼另一边的孙虎感到不妙。

“你干了什么!?”孙虎向无声鸟质问道。

“放了陈仁,你自己去查。”

“你觉得我会低头吗?”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不在意他的生死吗?”孙虎摇了摇掌中陈仁的头颅,晃的陈仁头昏脑胀,几乎快要呕吐。

无声鸟冷冷道:“你杀了他,我更不会让你离开了。”

“你想同归于尽吗?”

“如果你想的话。”无声鸟提议道:“你放开他,我放走你,大家互不侵犯。”

孙虎低下头,抿嘴沉默着,手中的力道却是松了不少。

无声鸟修成毒手,连石慧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自己呢?明阳太子不过是个小角色,犯不着为他而牺牲性命。

无声鸟见机催促道:“时间不等人!”

孙虎一咬牙,松开陈仁,一把推开对方,急忙转身就逃,深怕无声鸟追上来,同时担心石慧状况。

无声鸟见状也没有追击,而是去扶住陈仁。

陈仁红着脸,剧烈地咳嗽着,在无声鸟温柔地扶胸下,他的脸色才好转起来。

“谢……谢谢。”

陈仁不敢直视无声鸟的双眼,到了谢,撇过头,因为他很害怕会在无声鸟的瞳孔中看到无能的自己,更害怕无声鸟也会像无刃那般离自己而去。

无声鸟似乎没有察觉到陈仁心性的变化,只静静地汇报道:“这火应该是柳月华放的,看样子,她应该是找到那些被压送到这里的女人们了。殿下,我们也快走吧。”

陈仁点了点头,在无声鸟地搀扶下站了起来。

却在此时,无名剑风刮来,吹断了倒挂着的轻纱幔布,熄灭了周围的火焰,仿佛圆形的隔离带一般,困住了陈仁、无声鸟二人。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一名体形消瘦,剑目星眉,浑身上下散发着锋利气息的男子破开烈焰而来。

无刃到,危机亦到。

无声鸟和陈仁同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眼前人虽是曾经的同伴,但却是如今最大的敌人。

无声鸟的毒手奈何不了无刃,陈仁就更不必说了。

无刃来到二人十步前,并未先发制人出手,而是淡然对陈仁道:“殿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跟我走,明阳有救。不跟我走,国破家亡!”

陈仁回想起龙殇对待他国的压榨手段,再联想起那些被当做玩物、商品的少女,柳月华哭泣的脸庞逐渐与陈玲的脸庞相重合。

霎时,陈仁血涌心头上,竟怒斥道:“龙殇卑鄙无耻,以迫害他人利益来满足自己,李光天更是野心勃勃,明阳太子断然不会与这禽兽为一伍的!”

此话一出,寂静笼罩,无刃未动,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静静地吞没着一切。

良久,无刃叹息一声,转过身,背对着陈仁、无声鸟道:“你之心意我已了解。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主仆之分便到此为止吧!”

陈仁一听,脑子一懵,下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悲伤怒涌心头——无刃最终还是弃他而去了。

陈仁痛骂道:“无刃,你这个混蛋!!当初救你的是剑神和明阳,而如今,你先是弑师,后是弃国,硬是将明阳推向了龙殇深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陈仁怒吼着,隐隐还有发泄自己刚才无能的怒火,但无刃始终背对着他,这令明阳太子更加怒不可遏了。

痛心无刃的离去,痛恨自己的无力,陈仁表面痛斥无刃,实则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愤恨啊。

为什么你这么弱?为什么你的部下会离你而去?为什么你救不了国家?

为什么!?

陈仁快疯了,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对无刃更加激烈的谩骂,他用尽自己所能知道的一切污秽言语去辱骂对方,渐渐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谁了。

无刃默默承受着,一言不发。无声鸟扶住陈仁,为他输送真气,以免陈仁岔气。

终于,陈仁累了,他再也骂不出来了,徒留下无尽伤心泪。

无刃缓缓道:“你我缘份已尽,我不会再为难你了。但下次见面,我必会为了明阳而讨回公道!告辞!”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大火中,陈仁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无刃离去,张开嘴,好似要说些什么,但骂哑了的嗓子,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陈仁回想起无刃曾对他说过的话:

【明阳便是我的家,如果太子不嫌弃的话,您就是我的新家人,不只是您,无声鸟,吴烈,您的父王,您的妹妹,您身边的一切几乎都是我的新家人,为了他们,我可以去死。堂堂死士如此,殿下您难道就没有这种觉悟吗?】

明阳太子笑了,自嘲地笑了。

“哈哈哈,什么家人,什么保护,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啊!哈哈哈……”癫狂的笑语下,是明阳太子追不回的过去,亦是对无法挽回之人的遗憾。

一切的感情,只能再次凝聚成泪水,于赤焰间蒸腾消逝。

无声鸟扶着深受打击的陈仁,步履蹒跚地离开这快要烧踏了的妓院。

妓院外,柳月华一干众女正围在妓院旁,目睹着火光中这个残酷、梦幻、虚假、无情的地方逐渐消逝。

眼见无声鸟扶着陈仁出来,柳月华赶紧迎上去。

“恩公这是?”柳月华有些担忧地望向无声鸟。

无声鸟摇了摇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便扶着身子瘫软的陈仁往一旁歇去。

夜里,凉风习习,若不是身旁还有燃烧着的妓院,想来定是会很冷吧。

柳月华对无声鸟、陈仁二人盈盈一拜道:“两位恩公,我等已重获自由。眼下官兵随时会到,我等必须先离去了。他日若有缘分再见,必定报答两位恩公!”

陈仁没有反应,好似死了一般,无声鸟只好点了点头,示意柳月华可以走了。

众女一走,躲在一旁的赢影自然是摸不着头脑地来到陈仁前,不清楚这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赢影有些尴尬地挠头道:“兄弟……你,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吧。”

言罢,赢影也走了。

无声鸟担心等会儿龙殇官兵赶到,便也扶着依旧保持瘫软的陈仁一步一步地离去。

人都走了,无言的夜空注视着大火前人们的离别,便宛如月有阴晴圆缺般,他们终将还会在次相见的。

到那时,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