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之章.二十

多余的哭泣,根本毫无意义。

无谓的话语,不具备其效用。

我在黑暗的世界中行走着

如果看不到曾经的光芒

那现在我所踏行的这个世界

也不具备,哪怕一丝一毫的意义。

〖天启〗

人族任务:人王归临完成 

攻略程度:100%

NPC死亡数:1名

漆琅幸存:成功

人王改变想法:成功

子神现世:成功

任务奖励:

天赋通用技能〖冥想〗

已发至各位背包,请注意接收。

感谢神佑者们自本次活动开始以来所进行的开拓,世界剧情1.0连续任务序章圆满结束。

还有你。

TBC。。。

“这个鬼畜的女声是谁配的,”拉塔托斯克瞪着一双死鱼眼喝着血瓶,这要命的味道差点让他呕了出来。

维德佛尔尼尔眯着眼睛笑了笑,供着腰低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背:“嘛,请的是老牛逼的一线声优配的,看到喜欢经常配活泼角色的妹子故意迎合我们的想法棒读也算是乐事一桩。”

他们坐在子神大教堂的地下通道里,喝着血瓶聊着以前的事。大概是打完架,或者说演完戏以后就漫不经心地跑过来休息了。这次事件对维德佛尔尼尔影响太大了,拉塔托斯克主要是陪他。

“行了,差不多了开始说正事吧,”拉塔托斯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抄着手靠在墙上。正打算平视维德佛尔尼尔,突然意识到这个身高的他只能抬头看这家伙,于是恢复成死鱼眼。

维德佛尔尼尔知趣地低了低头让双方视线尽量出于同一平面:“你问吧,虽然我现在其实有点忙。”

“想问的就是你很忙的事,”拉塔托斯克丢掉了血瓶,看着瓶子掉落在地面上没有碎,向着黑暗的通道另一边滚去,“你之前说,阿龙引发了饥荒?”

“不只是饥荒……几乎每个区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灾祸,”维德佛尔尼尔长出一口气,“不在剧本之中,不在我们已知的设定的系统之中,那么只能是来自没考虑到设定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能够引发天气变换的,除了部分我们了如指掌的NPC和玩家,就只有神了。”

“神……到底是什么东西。”拉塔托斯克面无表情。

“字面意思上,凌驾于怪物,神佑者与原住民之上的至高生命。对于我来说,就是我听取文案妹子的建议,将以前公会解散以后他们进行的探索予以实现,同时听取尼德霍格的想法,给他们以设定的世界中各种各样的力量。”

“……就这样把这些东西交出去真的没问题吗。虽说是自己人,但是这只是游戏而已,你是GM,不是游戏中的人。”

“……你说得对,事实证明我的想法错了。”

维德佛尔尼尔自袍子中摸了半天,最后硬是摸出一包古董烟出来。拉塔托斯克也不想知道这烟的来历,游戏的世界中什么都有可能。将烟叼在嘴上,维德佛尔尼尔打了个响指,烟头燃起了一点火花。

轻轻吸了一口以后,他喷出一口烟:“确实,老家伙们没给我帮倒忙,但是他们因为这各种各样的能力,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争端。最大的争端就是……大姐头和老大的,以及我和阿龙的。”

拉塔托斯克摇摇头:“实际上还是帮了倒忙。你没有夺取阿龙的所有能力,只是剥夺了他的神权。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他的能力所导致的——你的心不够狠啊。”

维德佛尔尼尔苦涩的笑了笑:“我心狠一点的话见面的时候你就直接被我踢出游戏封号了。”

“少废话,说正经的……”拉塔托斯克正打算带回话题,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他瞪大了眼睛,来自黑暗的通道另一头的脚步声。虽然有夜视能力,但是子神大教堂地下区域的黑暗是他所无法看清的。他看向维德佛尔尼尔,后者只是又吸了一口烟。

“花盛?”

那只棕色的小靴子踏出阴影,到达光明之中的时候,烛火将少女白皙的面容照的格外温和。她金色的长发好像闪耀着光芒一般。如果她现在没有撅着嘴的话,给人的感觉会是比较温和的少女。

“找了你俩半天了,看来我没猜错,果然是逃到这里了。”

对方这么说着,带着一如既往的傲然语气。双手叉腰,看着二人。拉塔托斯克陷入了沉默。尽管之前子神状态时移除了自己的种族特性,以本体的情况对十年前自己的离开保持正常态度,但是现在作为深海裔……

甚至不好意思回应对方的视线。

“怎么,觉得自己没有脸见我吗。”女孩看向拉塔托斯克,眼神如同针一样刺在拉塔托斯克脸上。拉塔托斯克正想着该怎么回话,维德佛尔尼尔摊手:“姑娘啊,你就饶了松鼠吧,这家伙……”

花盛的目光扫了过来:“还有你,漆琅如果没有死那么是什么情况?NPC的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知道我哥哥的事情,那么……”

维德佛尔尼尔伸出双手摊开五指:“不是,有些是商业机密我没法跟你讲,尽管再怎么过不去但是恕难从命啊姐。”

“那么哥……”

“你哥哥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讲,”拉塔托斯克终于说话了,但是他没有应对花盛的那双眼睛,他摇了摇头,在维德佛尔尼尔喷出的烟中眯起双眼。

“啧……那么言归正传,说正经的吧,”花盛脑子转的很快,“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毁灭之神尼德霍格?”

这姑娘偷听和猜出来的事情估计比想象中的要多。

“……伤脑筋,”维德佛尔尼尔挠挠头 。

“你不知道阿龙在哪里,因此才选择优先处理掉约瑟翰林吧。”拉塔托斯克说。对此,维德佛尔尼尔只是吸了一口烟,缓缓道:“他的情况……很奇怪。”

花盛挑眉:“怎么?”

维德佛尔尼尔看向黑暗的通道,他漫不经心的双眼再次变得认真起来。收敛起了笑容,自黑暗中传来的大风吹起他袍子的边角,维德佛尔尼尔闭上眼睛。

“他的坐标,我找了至少五年。”

“……?!”

拉塔托斯克和花盛面面相觑,确实做好了听维德佛尔尼尔说没有找到他坐标的准备,但是……五年,算是什么?“会不会是他已经离开了?他已经下线了也说不定……”

拉塔托斯克正说着,维德佛尔尼尔转头看他:“你的好友列表里,是不是没有一个,叫做尼德霍格的名字?”

拉塔托斯克瞪大了双眼。

“他删了你的好友。”

维德佛尔尼尔向左伸手,一条金色的好友栏出现在拉塔托斯克面前。GM的好友栏里全部都是非常熟悉的名字。而每个名字的右边都写着〖已离开〗之类的大字。

“……”

维德佛尔尼尔将这个列表慢慢向下翻,翻出了唯一一个亮着的名字。它的右边,是红色的,血淋淋的,〖在线中〗。

“他现在就在线,而且收不到任何我的信息……或者说他屏蔽了我。”维德佛尔尼尔叹了口气:“GM的权能是包括强行撬开人的对话窗户跑到那个人身边的。理论上来说不存在我撬不开的对话窗户,除非……”

“修改器,或者,BUG。”花盛说。

“不只是如此,”维德佛尔尼尔说,“我们找不到他在茫茫游戏世界的定位,但是我们监视他的账号,发现他啊……”

他故意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拉塔托斯克,后者沉下脸:“他怎么了。”

“他,已经,在线了,整整十年。”

“十年内,没有登出过哪怕一次。”

“游戏世界确实可以拿来睡觉作为另类的休息,但是吃饭呢?”

“要么,他是一个不需要吃饭的怪物,要么,他在登入游戏的情况下做着其他事,或者说有人帮他做其他事,不依靠自己而吃饭的情况,只能是……”

“有人给他喂饭……”花盛反应了过来,“但是一个人如此存活整整十年几乎不可能,现实会束缚住他。除非在现实中他是一个吃饭靠别人喂的人,而且有人愿意喂他十年。这种人只会是真正意义上逃避是的大少爷,或者……”

“植物人。”拉塔托斯克终于反应了过来。维德佛尔尼尔叹了口气:“是的,植物人,只有这个可能性。松鼠,你还记得阿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对一切都热爱而尊敬的人,无论是玩家……还是NPC。”拉塔托斯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人想要达成这个程度,除非他是彻头彻尾的善人,或者他几乎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对,没错,对我们的阿龙来说,相当于他一觉醒来,就到达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后来有人告诉他这是游戏世界,可是对再也醒不来的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的挚友,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家伙,尼德霍格啊……他啊,是一个植物人!”

维德佛尔尼尔低声说着,将烟头丢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我们以此作为线索,开始思考游戏涉及区域的植物人玩家。植物人是可以连接上我们的游戏的,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意这么做。SR技术太过于可靠了,可靠的令人怀疑。”

“先代运营开启了一个计划,茂盛生长计划,通过SR装具让植物人登入隔壁的一个叫做植物世界的游戏,然后让各种各样的医生进去进行辅导来想方设法唤醒他们。”

“但是,资金的问题出现了。那个时候的SR装具不单单只是繁琐,大量免费赠送所消耗的成本也很多,这相当于在做公益事业,完全不返利的,那种。”

“因此这个计划进行没多久就停下来了,植物世界这个游戏也下架了,完全被抹消掉了。尽管SR装具依然可以登入他们的其他游戏,但是除了植物世界以外,他们的游戏就只剩下了《Etz haChayim》。”

“一个以开拓为主题,玩家会死亡的游戏,风险实在是太高了,如果植物人无法复活,那么会不会彻底脑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尽管依然有植物人的家属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给植物人戴上SR装具让他们进入《Etz haChayim》中。”

“不过,很多医院以退钱退房位为威胁,为了防止这样的风险。于是很多植物人戴上SR又卸下——但是,假如有植物人在自己的家里的话,这个措施没有很大的影响。”

“我接手《Etz haChayim》之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某天跟文案妹子唠嗑才反应过来。现在,我们严重怀疑,尼德霍格就是这样一个特殊中的特殊。他连接上了《Etz haChayim》,不光如此,他能够复活。”

“……等一下,所以为什么植物人能够进入SR游戏。”花盛说。

“那涉及到一些内部机密,我能透露的就是,只要有意识,哪怕是械人也能够登入游戏。现在市面上有很多游戏都是同时向人类和械人开放的,事实上他们是和我们运用了一样的技术,十年前先代运营时就在采用的技术——”

维德佛尔尼尔的表情逐渐严肃:“这项技术其实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的武器技术,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么多了。SR协议中的一条就是禁止植物人使用本装具。非要举例的话,正如不能攻击一根腿骨折的人的那条病腿一样……”

拉塔托斯克:“为了拯救这个游戏,你还真是下了血本……”维德佛尔尼尔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吗,虽然我确实聪明盖世某些该脚踏实地的东西还是得老老实实去想办法搞。”“明明一点也不脚踏实地吧喂。”花盛说。

维德佛尔尼尔拍了拍手:“除此以外,我干了点非法的事情……我人肉了阿龙,试图找出他在现实中的坐标。但是他的装具太古老了,想要定位几乎不可能,十年前的SR装具尽管还有剩余的,但是现在的网络系统对十年前的装具坐标定位几乎不可能。”

“十年前的网络系统已经被完全淘汰了,想要搞到我得从我老妈那里争取一下……不过她说过,无论我做什么,只要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给我任何帮助……”维德佛尔尼尔捂脸,“所以,没办法,只能去试试看找到十年前的游戏系统。”

“我搞到了十年前的鬼系统,结果才知道先代运营自暴自弃把那玩意儿搞废了,彻底修不回来的那种。知道自己搞了个破烂货的感觉真是微妙……不过重点是,我们拥有的跟十年前这三个字相关的系统就只有SR系统是从那个时候沿用至今的,途中进行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翻新。”

他看着黑暗,表情逐渐变得悲伤起来。

“能够正常使用的十年前游戏系统,能够正常使用的十年前网络系统,我必须搞到其中的一个,不然的话根本找不到尼德霍格……”

“等一下。”花盛和拉塔托斯克突然异口同声。维德佛尔尼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先说。”他们又一起说,然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叹了口气:“那你先说吧。”

“什么鬼神他妈神同步,”维德佛尔尼尔摇摇头,“松鼠你说吧。”

拉塔托斯克张口的时候,花盛抄着手别过头去。拉塔托斯克和维德佛尔尼尔一起转头看着黑暗,那之中什么也没有,“如果放任阿龙这么搞下去,会发生什么。”

维德佛尔尼尔打了个响指:“问得好。”

“我让程序部和系统部那群鬼才算了点时间,他们跟我说,第一个可能,如果他想,他可以毁灭游戏世界所有地图。届时所有的玩家都只能出现在空白化地图上。不过这个我们并不怕,有备用地图。”

“第二个可能,所有玩家都被摧毁数据。这个也不怕,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更新同步即时数据。”

维德佛尔尼尔说着,慢慢蹲坐下来。花盛歪头:“这么说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哎。”拉塔托斯克摇摇头,作为一名社畜,他知道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会导致的情况:“他们是不是还没有算完。”

维德佛尔尼尔点点头:“还在算第三种可能性。事实上由于我悠哉惯了,最近约瑟翰林出事了才开始算阿龙的威胁的,然后我自己先过来观望一下。”

“然后就意识到了我来了。”拉塔托斯克面无表情。

“你别打岔。”花盛拍了拍他的头,并不是很疼,“所以你权衡利弊以后,决定先解决掉约瑟翰林因为尼德霍格的毁灭机制而产生奇怪反应的数据,也就是漆琅他们?”

“事实上,约瑟翰林变革这个计划是一个可能性,可以被玩家触发,但是规模不可能这么大,时间也来的不可能这么早。如果我不下场,最后的结局会是漆琅失去了所有的队友,杀掉了哥哥,成为灰烬的皇帝,然后开始对外战争。”

“这么极端的吗……仔细想想还有点虐哎。”花盛皱眉。

“……问文案妹子去,她自称是HE爱好者,”维德佛尔尼尔的白眼闪闪发光,“事实上这个情况也在计划之中,不过是她准备的计划,没跟我讲。我怕出事,干脆直接下场打算把这事解决了……结果干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带了点个人感情。”

“我严重怀疑这个〖点〗的份量。”拉塔托斯克死鱼眼道,“主要是对往事耿耿于怀吧。”

“……没办法的事。”维德佛尔尼尔说。

“我啊,太累了。一直以来都操劳的太多了,在树哥出事和杀死阿龙之后整个人状态都比较低谷。在来之前才刚刚知道阿龙是植物人,心情更加迷了……”

挠挠头,维德佛尔尼尔双手抱胸,苦笑一声:“果然我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自由自在点……不过,看到玩家们蛮开心的,还算是有点意思。”

拉塔托斯克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的事……辛苦啦。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维德佛尔尼尔抬头,看着墙边的蜡烛。

“我也,唯有去背负了。”

就和一直以来一样。

“等一下。”花盛说,“如果在游戏世界中进行地毯式搜索,发动一大堆人去找的话可行吗?”

“首先,作为流法刺客的阿龙是拥有潜藏在地图每一个角落中的能力的,”

“其次,这么做会引起其他的玩家的恐慌,除非以维护为借口我们自己带人找。但是不说不能太久,人太多的话行动还很不便。低头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阿龙,想要用传送术或者疾步来快速寻找一个人影是可以,但是假如要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翻,那根本毫无意义。”

“这个时间完全不够我们用。”

“如果是一般的现在的流法刺客的话,我们可以直接用现在的系统定位。但是之前提到过,阿龙没法被我们定位到。”

“……看来没法帮忙的样子。”拉塔托斯克说。

维德佛尔尼尔笑了笑:“你老老实实带小姑娘玩游戏就行了,十年前我欠你的,现在也不好意思找你帮忙嘛。在我们的努力下,现在的Etz haChayim还算是蛮有意思的,慢慢玩吧。”

“……谢啦。”拉塔托斯克试着让自己笑了笑。花盛双手抱头:“所以说你们这些大人真的是奇怪啊喂!话说回来这次你跟我们透露了一大堆机密吧真的没问题吗!?”

“知道就好,我可是最相信自己人了的,当初给他们能力也是这样——”维德佛尔尼尔懒洋洋的起身,挥了挥手,向着黑暗走去,“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出去想办法搞到十年前网络系统了。”

“我知道,你要加油了,我们也是。”拉塔托斯克点点头。

“别擅自代表我。”花盛还在不坦率。

“对了,出去的时候,替我向你们两个的家人问好吧。”维德佛尔尼尔背对着他们,衣袍在黑暗中逐渐消失。拉塔托斯克还打算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

“喂,松鼠。”在他走了以后,花盛站在他身边,突然这么叫拉塔托斯克。对此,拉塔托斯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如安静的水面只是有过一瞬间的涟漪一般。

女孩这么叫他,让他想起了对方的兄长。虽然语气都完全不一样,但是听着总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什么?”

“你说,这次乱七八糟的事件中,他到底算是得到了什么呢。”花盛歪头,金色的头发微微倾斜,在暗淡的灯光下闪耀着。

“……不知道。”

望着光明尽头那浓重的黑暗,拉塔托斯克慢慢说:“推动剧情发展,这是在游戏中。至于在现实中的猫头鹰……也许是,得到了一些成熟吧。”

“毕竟中二病总是要毕业的,也许它会来的有些晚,但是终究会来便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毕业,总比在未知的敌人的帮助下毕业要好。”

拉塔托斯克慢慢说着,指尖在墙壁上慢慢摩擦着,似乎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花盛微微挑眉:“你这家伙看起来是一个孩子,说起话来却像个老大叔。”

“从年龄上来说,我确实……”

“好了别废话了,”花盛叹了口气,“我得出去给爸妈道安了,你也是因为长假的缘故才有空打游戏吧?真麻烦。”

拉塔托斯克点点头。

他们一起背靠着墙壁坐下,以防再次登陆的时候猛然处于站立状态而一不小心摔倒。在最后,即将登出游戏的时候,拉塔托斯克双手抱膝,红色的眼睛慢慢闭上的时候。

他听到女孩的轻笑声。

“花……”

玩家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自己的房间。已经是夜晚了,台灯依然亮着。这次登入游戏的时间大概仅仅相当于现实中的一天而已。这家伙已经不吃不喝一整天了,幸好之前把房门锁了,不然猛地被妹妹摘下耳机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常退出之类的情况。

他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感。游戏中的食物只会让游戏中的自己产生饱腹感,终究不是现实。毕竟只是游戏罢了。玩家这么想着,摘下耳机,起身,打算出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他开门走了出去,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冰箱前面,正打算打开冰箱门,突然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

“怎么,闭关结束了?现在才知道饿?我看你是想把自己变成究极社畜。”

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行动而被吓得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差点蹦起来,于黑暗中蜷缩在沙发上披着被子女孩非常满意。玩家叹了口气,回头:“对不起……那个,我有吃过很多东西再登入游戏的,但是没想到一不留神就玩得太久了……”

“说白了就是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嘛。看到你还没有变成社会的机械,真是让人开心——不是吗,哥哥?”女孩一句一句毒舌着,玩家僵硬的笑了笑:“我又不是吉良吉影……至少相比植物一般的生活,我更想要活的开心点啦。”

“额,最好家人也活得开心点。”片刻后,他小心的补充道。女孩慢慢从沙发上坐起,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事实上,也许开心果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开心果也是植物。”

“……所以横竖我都是吉良吉影对吧。”

“没错呢,笨蛋哥哥。”

玩家看着盯着他看的妹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冰箱门关上,女孩慢慢从裹住自己的被子里拿出两块面包:“肉松的和豆沙的,选一个吧。”

“非要选一个吗……肉松的。”

“不愧是不折不扣的肉松笨蛋。”

女孩这么说着,把两块面包都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两块都不好吃,所以我才留下了。你拿去吃吧,就当帮我解决难吃的东西。然后为自己还能尽到一些身为兄长所能承担的职责感到开心吧,开心果哥哥。”

“……谢谢。”虽然嘴巴毒的要死,但是本质上还是专门给他留的食物。对此玩家还是蛮开心的。顺便补充一句,玩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

他拿起冰箱上的玻璃杯,另一只手盖上冰箱。回头接住女孩丢给他的牛奶,熟练的倒入杯中后转身将玻璃杯放进微波炉,按下一分钟。回头小心翼翼的把冰箱放在茶几上。

“那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他这么说着,慢慢在沙发边缘坐下,回头看向女孩。对此妹妹只是哼了一声:“那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呢。”

“……打游戏。”

“随便猜吧,反正不是等你打完游戏。没那个必要,我也不会算的那么准。”女孩双手托着自己的小脸看着他。

“那是那是,你做什么我一律不过问。”玩家微笑着点点头,起身打开微波炉拿出牛奶,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慢慢拆开面包。生怕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在担心妈妈。”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玩家低声说着,看向一扇紧闭着的黑色大门。女孩摇摇头:“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她这几天都睡得很舒服,放心吧。”

“嗯。”玩家点点头,双手捧起面包。思索片刻以后坐到了女孩身旁。女孩挑眉:“你这么突然坐过来好恶心,离我远点。”

“……噢。”原本其实是想跟她聊点东西的。玩家灰溜溜地正打算起身,结果手上的面包上多了一股拉扯力。低头的时候,看到女孩咬去一口面包,然后缩回小脑袋:“突然有点饿了。你随意吧,我要睡觉了。”

“噢。”

刚说完,对方往着另一个方向倒了过去。在她闭上眼睛之前,玩家走到沙发边上蹲下,低头对她笑了笑:“晚安。有一个帅哥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晚安,我不信。”女孩轻声说着,良久,补了一句:“我房间里还有面包,多吃点再去打游戏吧。难得的节假日……你也确实该让自己好好休息了。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哎……?”玩家正打算说什么,结果妹妹翻过身去背对他:“晚安。”

“……晚安。”

在玩家快速拿着面包和牛奶进了房间,蹑手蹑脚的关上门以后,黑暗中的女孩轻笑一声,把小脑袋埋入沙发。

哥哥他呢,是一个笨蛋。

一直以来都在一个人辛苦的背负着一切。也许会有人不理解他吧,但是这个笨蛋从来都不知道辩解……因为这个家伙,害怕其他人因此而背锅。

他是宁愿自己背负无来由的过错,也不会想看到别人背负着这份过错的人。

我知道的。

愿今后的他,能够对自己更好一点。遇到一个懂得好好照顾他的女孩子,遇到一群有趣的朋友。

还有就是,多吃点面包再去打游戏啦。

眼前是一扇大门,黑色的大门,有女性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那是一个非常清脆的声音。

——您好!神佑者!…

已有账号登入。

——欢迎回来,回归者。正如汝名,拉塔托斯克。

——您已登入Etz haChayim的世界。

〖坐标.约瑟翰林城邦.人王殿堂.城墙〗

居然是被传送到了这里吗。原本还以为是教会底下的密道,结果居然被送了出来。估计是猫头鹰动的手脚。拉塔托斯克扶住城墙墙壁,让自己站稳。

第一次来到这里啊。虽然听漆琅讲过,但是这么看到,还是有点意外。墙壁虽然已经有些陈旧了,但是依然坚硬。

眼前是一片平原,视野中间有一条护城河。

运气不错的是大桥有落下,如果没有的话大概还得游过去……那会很麻烦。拉塔托斯克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松鼠。”

“……猫头鹰?”他确认了一下声音的来源,是头顶。他按了按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幻听。

他抬起头,看到城墙上面有一双白皙的长腿肆无忌惮的摇晃着。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城墙后退了几步,看到金发的少女在那上面单手托腮,翘着二郎腿俯视着他。“你是怎么把我的声音听成那个家伙的?”

“……你怎么这么叫我。”毕竟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其他人这么叫他了。

“拉塔托斯克这个名字太难记了,就叫你这个名字算了。”仿佛是指摘着什么缺点一般,花盛如此理所当然的说道。拉塔托斯克面无表情:“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本小姐呢,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老实跟着便是。”这么说着,花盛放下腿,双腿在身下轻轻一推,自空中翻转了一圈后轻松落地。拉塔托斯克不太想吐槽她为什么要双手捏住自己的裙边落下呈行礼状。

“怎么,一副难看的样子。”花盛微微歪头看他。

“没,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拉塔托斯克挥挥手,自她前面转身走进城门,“接下来的剧情是漆琅的登基大典吧,估计她现在已经到殿堂里了。我们去看看。”

花盛愣了很久,反应过来拉塔托斯克说的不该看的东西以后才悠悠提着剑追了上去,拉塔托斯克正走的好好的,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意,想与不想就加速迈开腿往死里跑。

“……我要杀了你这个变态!!!”

被不好好落地的女孩追上的话,大概会被戳成筛子吧。

正低头跑着,突然迎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身体,拉塔托斯克稳住身形让自己站定没有倒下。身后的花盛则因为惯性的问题收不住腿,整个栽在拉塔托斯克背上——“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你找死吗!?”

“……繁起帚?”拉塔托斯克没有回话,而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家伙。

那是一个穿着英式学院风洋裙,搭配着无袖的白衬衣和黑色的小外套的少女。白色的裤袜包裹住纤细的双腿,对方头上戴着一个小帽子。这个装束,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认识,但是拉塔托斯克从她的金丝单片眼镜和那个熟悉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那个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掌握的,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还是被认出来了。”

女孩轻咬贝齿,思索了一会儿要说什么,良久才偏头,用认真的神情对拉塔托斯克身后的花盛说:“一会儿貂泽追过来,跟他说我往城区跑了。”

“等一下,我凭什么要听……”花盛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已经消失了。拉塔托斯克微微皱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繁起帚……不是一个男孩子吗?

“看到前面的金字塔吗,我们直接下跪进去吧。进去以后至少在漆琅面前,撞见貂泽他也不好说什么。”花盛说。

“明白。”

两个人转头,屈下身子向着正前方视野中黑色的三角形建筑下跪。拉塔托斯克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然后是光芒。足以覆盖一切的光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个大理石走廊上。他们周围是一个大理石筑成的欧式走廊内部。每走几步都能在身边的墙壁上看到各种各样的画像。

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一直绵延到正前方的转角处。

花盛长出一口气:“人王殿堂居然重建完毕了吗……我们一直向前走,右转就是大殿。”

“我记得不应该是到达一片沙漠吗。”拉塔托斯克想。

“直接在殿堂内部了,估计是有特殊剧情。”似乎是看出了他所想,花盛说。

两个人在红色的地毯上慢慢走着,拉塔托斯克抬头的时候能在墙壁上看到各种各样的画像。这些画像上,某个家伙穿着白色的长袍人模狗样的吃喝玩乐。要么就是各种狩猎。然后是一个一身盔甲,头戴王冠的家伙在王座上安静的坐着。当他们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画像了。

花盛皱着眉走进大殿。拉塔托斯克跟在她后面,低着头。

在两根门柱以后,是完好如新的大殿。在这里,红地毯一直绵延到他们面前的五级台阶之上。那是王座。许许多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你们来了。”

混杂着男声和女声。

含笑的少年少女在王座旁,一左一右站立着。意料之外的,大殿空空荡荡的,只有这两个家伙。他们站在大殿两侧,中间是一个王座,那上面坐着……放着。

一个铁铸的王冠。

“我觉得这东西太硬了,太重了,干脆就放在这里了。毕竟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反叛。”漆琅穿着红色的燕尾服,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以及一颗圆润的宝石。她身边,护国者安静的屹立在左墙角的武器架上。她对着他们点点头。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啊喂,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好端端的大活人。”枫铭还是一袭正式的西装,外面披着一件披肩,倒是他没有系着头发,脑后的一撮小短发安静的垂在他颈侧的衣领上。他低头,对他们微微鞠躬,处刑人之剑屹立在右墙角。

“你们是怎么做到刚刚打完就去换身衣服的……”花盛抿起嘴。

“大概是猫头鹰在外面调了点东西,给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吧。”拉塔托斯克说着,对看向自己的枫铭点点头:“所以说,你因为某种原因活了下来。”

“准确的来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有一个很好听的,有点苍老的声音在说什么。”枫铭挠挠头,“嘛,不过子神大人只需要知道我活下来了就对了。”

“你那个状态一点也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情况。”

“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漆琅对他们笑了笑,这一抹轻松的微笑时,花盛自她的眼中看出了一瞬间的悲伤,随即消逝殆尽:“我们打开了国库,打开了粮库平定了各地的饥荒。不过新的政治团队的事,还得再缓缓。”

“我有什么事能帮助你的吗。”花盛问。

“不必,二位在之前的战斗中的帮助已经足够了。”漆琅轻轻眨了一下左眼,“而且,对子神大人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的声音,意味深长。

“……什么。”拉塔托斯克正懵着,听到了一声惊雷。来自外面的一声惊雷。那声音响彻天空。持续了许多次,方才停滞。

打雷了,吗。

花盛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松鼠……”

拉塔托斯克抬头,看到漆琅向他们挥了挥手。枫铭则低着头。向他们伸出手。花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人王殿堂外了。

拉塔托斯克正想张口说什么,突然听到花盛低声说:“我经常会闭上眼睛以准备登出游戏,看看现实中有没有什么事要去做。”

“怎么。”

“……”

“松鼠,你现在,能登出游戏吗。”

拉塔托斯克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接下来是选择中断链接——不,没有出现这样的按钮。

反复重复了这样的流程长达四次以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花盛的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拉塔托斯克没有张口。他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花盛,花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花盛轻轻张嘴,向他做了一个嘴型。

我和你一样,也无法登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