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之章.十八

“阿龙——你在恨我对吧,恨我什么都没做,恨我毁掉了你希冀的一切。”

他们暗红色的鲜血在地上无声的流淌着。

“不,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猫头鹰。我想要你放下剑,但是你根本不听我的话。”

一个人在笑着,一个人在哭着。

“我比你还清楚,你希望我停下,对吧。”

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呼喊声,战鼓奏响之声。

“停下……朋友,兄弟,伙伴。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不可啊!?”

长剑,倒映着地上猩红色的鲜血。

“我不能再犹豫了,不然的话,我重新创造的一切全部都毫无意义。”

利爪,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听我话。你们每个人都不听我的话!你们想要听谁的话,说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听见我的声音,听到我对美好的希望啊!”

彼此的话语在空中消散。

燃烧着的心脏,亦如燃烧着的疼痛。

“……也许,松鼠可以。但是他走了。”

带着无限的感伤。

“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带着无限的愤怒。

“不要再说了——你恨着的人根本不是我,也不是松鼠,你恨着自己。”

同室操戈。

“才不会……”

疲倦的声音,没有传达的意义。

“不然的话,为什么你现在,在哭啊,哭的这么伤心,彷佛祈求着我一般。我比你还清楚,因为我根本不恨你……我也什么都做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就这样。背叛着,狂笑着,哭泣着,战斗着,厮杀着。

让那不存在的光芒埋葬掉一切吧,我不配享有那份光芒,他也不配。

[。]

[神既。]

[神的领域.宇宙的境界]

剑与剑碰撞,互相轰击的声音在宽阔的宇宙中回响。黑与白两只影子的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巨大的噪声。无数的星辰互相碰撞,然后湮灭。神与神的战斗,人与人之间的战斗。

“王车易位,这个想法不错,很不错,非常不错。”

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长剑的碰撞,几轮攻击下来拉塔托斯克在战斗上处于下风,而维德佛尔尼尔的攻势却越来越疯狂。在他们的战斗之中,拉塔托斯克没有占到任何优势。而维德佛尔尼尔则狂笑着,长剑一次次破开拉塔托斯克的架势。

黑色的火焰在两个人的剑上摇曳着。即使无人知晓它燃起的原因,但是这确实足够为王之战助兴。

即使是在PVP上再擅长的人,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下都毫无意义。这是,属于设定的世界。

现在的拉塔托斯克相当于在跟维德佛尔尼尔打斗,并非游戏中的打斗,几乎完全是在现实中的战斗。

“这可是你自己亲手设立的规则,却在设立之后将它给忘记了。就好像你的本心一样。”

拉塔托斯克咬紧牙关,处刑人之剑怒斩而出,重剑与维德佛尔尼尔那把杖中之剑对撞着,开始不断摩擦出火花。拉塔托斯克收力,然后跃起,一剑向着维德佛尔尼尔斩下,维德佛尔尼尔后退一步,同时掌中长剑划出一条直线后向着拉塔托斯克的长剑直直的迎了上去。

卸力,而后回身一脚踏在拉塔托斯克的小腹上,肉体与肉体的极限碰撞声。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对方瞬间踹飞出去。

连环不断的轰鸣声,拉塔托斯克被巨大的力道直直的轰了出去。然而身后即是来自对方的,早已铺设完毕的陨石。来不及稳住身体的拉塔托斯克被迫穿过一颗又一颗陨石,痛感传来,他艰难的咬着牙。

最后,身体几乎整个嵌入一颗巨石,拉塔托斯克伸手按在巨石表面,让自己艰难的向前走了几步。

“本心?你又何来的资格…”

白色的身影直冲过来,化作白色的能量体,拉塔托斯克躲闪不及,只得抬手,在一瞬间创造出八重金色的护盾。化作光芒的维德佛尔尼尔单手举剑,在冲锋的同时长剑的每一次挥动,都会劈碎一张护盾。

“跟我谈本心!?”他的身体旋转着,手中的长剑随之旋转,他化作巨型白色能量体,如同白色的冲击波一般。拉塔托斯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力量横冲直撞,击中自己的身体。他被那光能轰击着,身体被压制着,向后猛推着!

身后的陨石一颗接一颗地碎裂着,就在即将撞上一颗燃烧着的陨石的时候。维德佛尔尼尔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前进了。他被对方的肉体强制停了下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中的杖中剑第一时间刺入拉塔托斯克的小腹——停下。

怎么回事。

除了剑锋没入了一点意外,就再也,无法继续刺入了。拉塔托斯克的左手按在他的额上,维德佛尔尼尔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轰!

巨大的爆炸,自拉塔托斯克的体表与他的长剑上产生,毁灭性的气浪将维德佛尔尼尔整个轰飞。维德佛尔尼尔在空中稳住身形,他看到拉塔托斯克小腹上根本没有伤口。拉塔托斯克手中,处刑人之剑上,一个身影逐渐浮现出来。

张开一对黑色翅膀,赤裸着上身,下身为黑甲所覆盖的少年站在拉塔托斯克的身边。他的脸上,浮现出维德佛尔尼尔所见过的那些处刑人的脸,不断地切换着,在最后,变成了枫铭的样子。

再现了,处刑人之魂。

处刑人的小腹上,一片小小的伤口慢慢恢复着。就在刚刚,黑之处刑人为拉塔托斯克迎下了这一击。给了拉塔托斯克释放光焰的机会。

拉塔托斯克的右手与他的左手一起握着处刑人之剑的剑柄,重剑的剑身,浮现出蓝色的光辉:“没人说过,我不能。”

“原来那个时候黑色的火焰是因为这个。”

这么说着,维德佛尔尼尔笑了笑:“我说,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分割一部分力量来释放黑之处刑人吧。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会肌无力到那个程度。”

“那又怎么样。”枫铭——少年处刑人淡淡的说着,身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料到,这一切都在真正的王的计算之中。”

“真正的王——漆琅?”像是在说什么很好玩的笑话一般,维德佛尔尼尔笑着挠挠头发。他们漂浮在虚空中对峙着,维德佛尔尼尔身边出现了两个法球:“终究只是人类。你们都是毫无意义的,松鼠姑且还有点意思,你们不过是蝼蚁。”

“那就好好看着吧,我们这些蝼蚁的力量——拜托了,子神殿下。”

处刑人坚定不移地瞪着他。

拉塔托斯克没有说话,只是长出一口气,点点头,他们侧过身来,两个人的四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处刑人之剑的剑柄。

那重剑的剑身,被刻上去的黑暗铭文闪烁着。然后,黑与灰的光芒停留在剑身上。

“——这国家的处刑人!”

黑色的少年念诵着,在这么做的同时,如同脱落的鸡蛋壳,从膝盖开始,他的身体开始一小片一小片脱落,崩坏起来。他碎裂的身体化作一片片黑色的铭文碎片,装上了重剑剑身。他的力量也随之注进剑中。

在他的膝盖与背部全部脱落重剑,化作一把巨大的长剑。

拉塔托斯克也随之而高呼起来,他回忆着那些话语,然后。怒吼着:“在神与人之眼的关注之下!”

剑身出现了暗红色的光辉,他们的巨剑高举过头,黑色的铭文,被暗红色的光芒点亮。巨大的力量也随之开始积蓄起来。

他们的眼中,红色与黑色的光焰燃烧着。看着那光芒,观战的人们忍不住想起在这之前的那片天空。那黑夜与天明。

“子夜与末阳到来之刻!”

维德佛尔尼尔身边,象征创造的白色法球,象征人类的金色法球。这两颗巨大的光球一瞬间高涨起来,膨胀得仿佛要覆盖整个宇宙一般。在到达极致的时候,它们分裂,化作成千万道白色的光辉。

维德佛尔尼尔收起了笑容,启唇,从容不迫地诵起了圣词。他漂浮着,立于无尽光辉之中。

“汝见真王,理应朝拜。”

“落叶归根,乌鸦反哺。”

“三言二拍,五十千万。”

无数道光辉轰击着拉塔托斯克和处刑人的身体,但是这只是让处刑人的力量注入的更快而已。所有的光芒都在撞击拉塔托斯克的时候化作光点流入他们的处刑人之剑上。巨大的风压压碎了巨剑附近的空间。

“子夜与末阳到来之刻,黑云笼罩到达之时!”

拉塔托斯克的自我。

“创造新生,生命赋予。”

“万象归一,众生跪聚。”

“为人唾弃,自此滞留。”

维德佛尔尼尔的执念。

“——下斩,三方领主!”

处刑人的决意。

所有的光芒流逝着没入长剑,填充完毕,杖中剑上凝聚起金黄色的耀眼光辉,如同波涛一般。拉塔托斯克手中漆黑的处刑人之剑洋溢着红色的火光。手举长剑的两人,一人在风中逝去,一人坚定的执剑。在最后,枫铭高吼着。拉塔托斯克的声音十分坚定。维德佛尔尼尔轻声言语。

“上斩,人王两君!”

“同室操戈,白剑黑爪。”

“哭泣微笑,皆可撼界。”

“为世英雄,无死无生。”

“——子神,为世间唯一神!”

神与人呼喊着,在处刑人逝去的风中,拉塔托斯克的巨剑带着吞天的暗红色光芒猛劈而出,维德佛尔尼尔挥出的金色光辉怒轰而上。暗红色与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都直直的向着对方撞了上去,轰击而出!!

嘭!!!!!!

整个宇宙,所有的星球与世界,应声而毁!神与神的战斗不留一丝情面,缔造者与子神互相争斗着,巨鹰和松鼠互相撕咬着。

所有的世界,都在因他们而颤抖着……畏惧着!

爆裂,覆灭,整个宇宙都在发生爆炸。神佑者和人们为他们的争斗而敬畏,也为之所跪下。他们在一个黑色的平台上,圆形的粉色的泡状护盾覆盖了他们。这让他们没有被在两股力量波及到。花盛强行睁开眼睛,看见那冲天的白光与极致的红光冲撞着,交融着。

然后,又一次巨大的爆炸。

轰!

这一次,毁灭性的气浪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摧毁,宇宙整个崩溃着,而后新生着。他们的力量足以毁灭,足以创造。星球诞生而又被破坏,银河显现而又消逝。天之流星雨,破开了一切的阻碍,然后它本身也一同崩溃。

在坍塌及重建的整个伟大宇宙中,俩位神明凝望着互相,一位的袍角为狂风所吹动,疯狂的摇摆着,一位的大衣下摆随气浪而起。他们握剑的手却始终是那样的坚定。

激烈的冲击,还在继续着。

〖觉悟〗

“皇兄,皇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自家小妹跪坐在他身边的地面上,一副非常正经的样子。他笑了笑,这个家伙,果然还是在假装自己是小大人。他双手按着地面,让自己慢慢坐起。

他对妹妹露出很傻的笑容:“是琅啊。”

妹妹点点头:“皇兄睡了很久了。”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好像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的诞生,是非常错误的事情。

在人王决心退出这个世界之前,他创造了两个神子。

在他离开的那一日,两个小孩子,一个被迫坐上了王座,一坐就是上百年。一个离开了王庭,休整中与禁卫军一同沉睡了百年。

一个,变成了名为王的怪物,不能拥有过多的感情,必须按照命运的规划行动。不能做任何行动,只需要作为王听取即可。所有的臣子,在漫长的时间中,诞生又死去。百年前的死人,再次复活成为臣子的时候,他失去了心。

那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他看到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在一模一样的职位,称他王上。他看到自己所认识的那些臣子死亡又以另一种形式复活。直到,她的归来。

她刚刚开始成长,不似他永垂不朽。她还是小孩子,想要改变什么。她选择了一个大家族,进行了一些变数。于是历史发生了改变。

伊尔家,脱离于轮回之外。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妹妹创造出的,唯一的希望。但是他没有握住。已经成为了王的怪物,是不会有任何多余的选择的。

他只需要坐在王座上倾听即可。

他知道,琅儿又一次走了。

他知道失去了所有神力的琅儿在聚集着力量。他知道琅儿在想着改变这一切,以琅儿亲手改变的命运之人为中心,琅儿组织起军队,反抗他的暴政。

他知道在战争中那家伙又死了。这次他死于神佑者的手中。琅儿的军队在不断推进,他只是静坐在殿堂之中,静静的等着。他经历了太多的死亡。

也不差这一次。如果琅儿能杀了他,那再好不过。

死亡,也是从这既定的命运之中逃离的一种方式。琅儿被赋予将扭曲的一切拉回正轨的力量,被赋予让子神现世之责任。她能够改变一切。他只能坐在王座上等待着死亡。

“好久不见。”

一日,那个总是一副笑眯眯样子的父亲的声音响起。他看到了一颗小小的光球。他长出一口气,轻轻点点头:“结束了,对吧。”

“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用你的身躯来让我现世吧。”

“好。”他说。

“多亏有你。你的妹妹出现了错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都没办法回来改变这一切。”

“要杀了琅吗。”他平淡的说。

“要纠正这一切,要让这世界回到正轨。”父亲说。

“好。”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他能看到自己与最好的朋友在人王殿堂外的郊区跑来跑去。他能够闻到清晨泥土清新的气息。他能够触碰到朋友的脸,这种感觉非常愉快。然后,他听到了哭声。

他回过头的时候,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笨妹妹摔在了地上。他跑了过去,这家伙又被自己的头发绊倒了。

他摸摸她的头:“没事没事,有皇兄在呢。”

“皇兄……一直都……会陪着琅吗。”小妹哭花了脸,他接过伙伴递过的小木梳,将她的头发好好的捋平,然后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她的头发更乱了。

“嗯嗯,无论是什么,皇兄都会陪着你的,只要你在想着我,我就一定会来的。”

“那……如果……是被父王……杀掉呢。”琅儿说着,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个动作成功让女孩安静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

“也许,我也会有为了什么而反抗父亲的时候吧。”他低语着。

“那个时候,请放心吧,只要你想着我,我就一定会来的。”

啊啊,真是丢人啊。

明明在握住小叶子的手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别人的〖皇兄〗的。

向从〖小〗欺负到大的小家伙伸出了援助之手。起初是为了帮助皇兄,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在命运改变之后,她开始为这个温柔的少年而欣慰。她改变命运的成果,是抗争人王的机会。但是她没有让小叶子去送死。

她〖喜欢〗着枫铭.伊尔。

给了假装自己是人类但是实际上早就被认出来的笨蛋麦克斯会议神佑者一个机会。于是一直跟冰块一样的她也开始露出很好看的笑容。看到那笑容,就会感觉自己做的没错。哪怕再怎么在乎分析,再怎么想和人物混作一团,她应该是很好的人吧。

那家伙那天对小猫露出的微笑,让她看呆了。

那家伙救下了一个兽人。她第一次接触兽人,她起初有些嫌弃,但是那家伙执意留下兽人小姑娘。她在相处中,第一次知道,兽人也可以是美好的女孩子,可以开怀大笑,可以和人类一起面对关乎性命的大事。她看到了那家伙和小叶子打作一团。

她让她对兽人产生了兴趣。

有一个兽人公主,在微服私访约瑟翰林的时候遭遇刺杀。她刚好路过。她把公主殿下抱进怀里,长剑斩杀了所有的亡命之徒。她苦笑着,看着怀中的少女哭个不听。原来不止自己一个公主会哭啊。她很开心,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唯一〗了。公主殿下因为一时冲动,就愿意跟着她走向那无法回头的道路。她起初有些抗拒。

但是,在开战之前,长发及地的公主殿下让她剪下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看见公主的眼中出现了决意。后来她才知道,素部的兽人愿意让你剪下头发,相当于愿意将一生都奉献给你。

她也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后。

她成为了这些人的〖皇兄〗。她认识了这一切,认识了这个美好的世界,她下定决心,想要让所有的人都能够拥有一个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好王。她愿意成为他们的〖皇兄〗。

她知道,皇兄已经被王权侵蚀了。

她做好了被皇兄杀死的觉悟,也做好了杀死皇兄的觉悟。

甚至,已经在大脑内复演了无数次父王归来斩杀自己的场景。明明都已经这么想过了,但是。

但是,真的,真的……

身上满是伤口,各种各样的伤痕,来自长剑和各种各样的钝器。她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她在地上艰难的爬着。她听到了圣歌,她知道计划成功了,她改变了命运,子神是不会失败的神明。

按照圣书,在双王像边上,她等到了那个不知道自己是子神的神佑者。她成功指引他蜕变为神。

但是……

在那之后,自己出现在一个地下的通道里。她甚至没力气让自己抬头,睁开眼睛看看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好好看看发生了什么。她双眼附近的鲜血阻拦了她的视野。

啊啊,如果,如果能够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血,估计流了很多。这么下去,会死吧。

连睁开眼睛的力量和勇气都没有。更重要的事,各种各样的感觉从身体四处传来。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鼻子一酸,漆琅非常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真的,好想忍着。但是,但是……

这个懦弱的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真的,真的好痛啊,皇兄……”

“皇兄,你在哪里啊……琅,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感觉,浑身都要烂掉一样,比小时候还痛。皇兄,我果然还是,没法跟上你。我的伙伴们在另一个地方,但是我现在甚至没有去想他们的余地。真的,真的好痛啊,痛的要死……琅,会死在这里吧。到了这个时候,其实,琅很想活下去啊。

她大哭着。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有痛就好好憋着。但是,实在是做不到。她忍的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她忍不住了,痛苦,太多了。

单是枫铭的逝去这件事就足以将她压垮。

像是要把所有的理智都淹没掉一般。

她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哭一顿。哭完就结束了。但是啊,但是,但是那个时候自己真的,真的还活着吗。想要活下去,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连小叶子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太脆弱了啊…真是,太恶心了。

……这没用的自己。

这么想着的时候,视野在慢慢的黑下去,在几乎整个沉沦于黑暗中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

“没事没事,有皇兄在呢。”

他毁掉了自己的肉体。人王到达世界的程序,需要一名古老的神佑者,一名皇族,和一名伊尔。每满足一项,他都会拥有更高的战斗力。他不知道那个伊尔家的小子能不能做到这个程度,他愿意去赌这一次。

神佑者不会同意他的。也许一次可以,但是这一次,绝对不会。他这么相信着。他毁掉了自己的肉体,这是他第一次背叛父亲。也是最后一次。他从王的枷锁中挣脱开来。他愿意被琅杀死,但是绝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杀死琅。

神力,让自己的肉体灰飞烟灭。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最后的意识,为了自己最后的愿望而行动着。他是纯净的半神,他找到了一具死尸,暂时钻了进去。他认出了那家伙,那是伊尔家的小子。

喉咙上有一道红痕,这让他有些开心。琅的选择是对的,这小子,是好家伙啊。他最后的意识,钻进了这具破破烂烂的躯体。他循着女孩的气息,到达了那座黑暗的通道内。

他的站立十分不稳,几乎是扶着墙走。他靠着墙,感觉整个人随时都会倒下。他压着神力,留存着一部分神力没有用。那是最后的力量了,有其他用处。他看到琅儿一身铁甲,非常帅气。

他看到她浑身是血,他听到她的哭声。他淡淡的笑了笑。说出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台词。他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等待着。这次他不会帮琅儿,这一次,是琅儿最后的战斗了。

漆琅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奄奄一息地伸出手,握住了面前那家伙的脚踝。她试图支起左脚起身……摔了一下,右手差点松开。她抓着对方的脚,花了很久的时间,慢慢的支起两条腿踩在地上。低着头,蹲着,试探着一般,向上伸出手。

握住了,那双熟悉的温暖的大手。

“唔……!”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次次摔倒又试图让自己站起。最后,漆琅让自己站了起来,扑进那人的怀里,双手无力的穿过对方腋下抱着他。漆琅没有哭,只是小声的啜泣着。

他抬起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她的身体开始恢复。每一处身体都在愈合。她抬起头,一双灰色的眼睛眨巴着看着眼前的人。

“什么啊……是你啊,小叶子。”

他苦笑起来,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他挥了挥手,变出一只木梳,一只手梳着漆琅的头发,一只手放在她脑侧柔软的发上。

他看到了那个发带。那是伊尔家小子的发带。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在情商上,漆琅永远赢不了她的兄长大人。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不过先让我抱一会儿吧,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琅儿啊,果然还是傻的呢。不过,这一次结束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轨吧。

那么,在最后,让我送你个礼物吧。琅。若是子神大人真的能够匹敌父亲的话,这会儿战斗已经结束了,虽然很抱歉,不过,神与神的战斗,究其本源,还是人与人的战斗。

他的意识在逐渐消逝。这具尸体开始充满活力。由于自家小妹还是傻的,这个惊喜,恐怕没有惊只有喜喽。虽然很遗憾,不过,就此,我的故事就结束吧。

漆云.伊尔,算是一个懦夫。花了几百年的时间,什么也没能做到。放任人民不管,接受着命运的安排。但是,至少在最后……他实现了他的承诺。他给了他最爱的妹妹一个美好的结局。在这个结局里,琅儿拥有一切。

至于我吗,随便啦。毕竟,能够被妹妹搞错的哥哥,存在意义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她已经完成了她最后的战斗。她已经成长完毕了,她会是最好的王。不像火焰一般热忱,不像寒冰一样刺骨。她,会是灰烬之王。

自己的妹妹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担心了。已经不必太过于留恋这个世界。

——所以说,伊尔小子,欠我的这条命。

枫铭瞪大眼睛。

——拿去,给你父亲吧。从坐上王座开始,我就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枫铭.伊尔,这辈子,谁都不欠。

好久不见。

然后,

再见啦,琅。

“那个……漆琅?”

“什么啊……是你啊,小叶子。”

“闭嘴啊……让我就这样哭会儿。”

“靠……我衣服都快给你弄湿了。”

“所以我说了闭嘴啊。”

漆琅抱着已经不再是少年的青年,经历了子神的选着,这家伙已经比她高很多了。她想说很多话,她想说,哥哥这个大笨蛋,明明是他不知道,她认出来了,只不过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说点别的,以不至于让自己在哥哥面前哭的一塌糊涂。他最好的妹妹已经长大了,让他带着这样的想法离开吧。

不过,话说回来。

“你这家伙……居然厚颜无耻的爬起来了。”

“哎呀……原本是打算归入冥界之类的地方等待着下次被子神殿下召唤,结果路上被强行扯了回来……听到了一个家伙的声音,说了些特别难懂的话,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

“闭嘴啊……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不过先让我抱一会儿吧,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嗯。”

轻风吹拂着女孩与男孩,扬起了他们的头发。仿佛一位热心的大哥哥,在细心照顾着自己亲爱的的弟弟妹妹一样。

[神既。]

这一刻,处刑人之剑崩坏了。它整个碎裂开来。

红色的光芒破碎,白色的光芒却在接触到拉塔托斯克的一瞬间消逝了。拉塔托斯克能够感受到许许多多的力量的流逝。不过,他已经在准备另一件事了。不是作为子神,而是作为玩家,作为松鼠。

“在发什么呆呢!?”

拉塔托斯克只觉身体突然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的无法动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方已经到达自己面前。才刚刚在心中暗道不妙,就已经被人强有力的五指抓住了头颅。

“你失去了很多的力量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你也到此为止了!”

激烈的震荡感,视野整个翻转,他的头被对方狠狠地抓住捏紧。拉塔托斯克的脑中在这一刻浮现出无数的对策,然而实际上,在对方用力的那一刻,白色的光辉如同薄纱一般出现在他身上。唯一的对策。他最有用的对策。

维德佛尔尼尔伸手抓了个空,拉塔托斯克出现在他身后,一脚劈中他的颈侧。

维德佛尔尼尔正欲忍着痛意去抓住对方的脚,突然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拍卖会上,两个吹胡子(其实没有)瞪眼的年轻人的争吵。

他们拍着桌子,吵得青筋暴起。

为了一件金色的琴弦。

他愣了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漏洞百出,他被拉塔托斯克那巨大的力道猛轰了出去。在落地的时候,维德佛尔尼尔挥了挥手。

周围的场景发生了逆转,宇宙的天空与地面一块块翻转过来,变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那是一个棋盘,国际象棋的棋盘。黑色与白色的方块交织的棋盘。

拉塔托斯克立刻自空中落下,冷静的旁观着这一切。

在他面前,维德佛尔尼尔站了起来,和他隔着一个棋盘。

白王维德佛尔尼尔,和黑王拉塔托斯克。

“对弈开始。”

“我说啊,刚刚的那一击,你是打算,打同情牌吗。”

“拉塔托斯克。”

他转头看向棋盘边缘的玩家和NPC,抬手,他的头顶出现了白色的国王棋。拉塔托斯克的头顶随即出现了黑王棋。

“已观看完毕过场CG并且消灭传说级BOSS〖世界的缔造者:维德佛尔尼尔〗20%生命值的玩家们将迎战世界的缔造者:维德佛尔尼尔.黑王阶段。”

拉塔托斯克转头的时候,能够看到人们在向他招手。他看到金发的少女的食指轻轻拉扯了几下她的眼袋,对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消失,和玩家们一起到达游戏的世界。

维德佛尔尼尔一剑敲击在棋盘地面上,巨大的圆柱状光波从天而降,如幕布一般笼罩住NPC们。遮住了他们的视野。在幕布另一头,维德佛尔尼尔长出一口气。

“想要和你好好的打一架可真是太难了。”

“……”拉塔托斯克没有说话。

“实在是,太难了。”

维德佛尔尼尔微笑着,左手捂着脸,他面前,白色的棋子化作一身铁甲的半人马士兵手执干戈,向着拉塔托斯克有序的前进。在他面前,两匹白色的天马拉着俩架纯白的战车,向着他对面的拉塔托斯克冲了过去。在他身边,白色的皇后以面纱拂面,如同蜘蛛网一般的锁链猛地自她袍中爆出。

“下了这场棋,一局定生死,有兴趣吗。”

白袍的主教们颂唱着真言,拉塔托斯克看到,纯洁的光辉组成的两只巨掌向着自己袭来。由士兵们与天马战车组成的白色的洪流直直地向他袭来,似是要将他整个碎尸万段。

“……”

拉塔托斯克面无表情,正欲做点什么,突然看到维德佛尔尼尔身边,更多的半人马士兵接二连三的出现。他能够感觉到到自己脚下的棋盘上,有藤蔓破开棋盘缠住他的双脚。

“先说好,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赤红色的陨石雨破开天际,汇聚成巨大的陨石,向着拉塔托斯克坠下。就连他手中的重剑,也开始颤抖起来。

“……”

“我的力量乃是创造,创造一切,想要创造什么,什么就会诞生。因此,也会有专门杀你的力量被我创造出来。”

他的长剑上,出现了蓝色的光辉。他踏上一架战车,长剑变为长枪,为他旋转着。

拉塔托斯克咬着牙。

他长出一口气,低着头。

然后,在半人马的长戟刺了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红色的眼睛出现光辉:“滚。”

这么命令着,拉塔托斯克一脚踏碎了棋盘,庞大的地面与士兵们瞬间消失,他伸出手,那漆黑的护国者自世界的角落飞到了他的掌中。举枪,枪刺在不断变长,变长,直至刺破天际,拉塔托斯克面无表情,巨刺破开了天空,随着拉塔托斯克的将之挥落,它划开了天空,撕裂了陨石,斩碎了大地!

“滚。”

骑天马战车而来的维德佛尔尼尔的长枪在直刺过来的一瞬间,停滞,支离破碎。天马发出悲鸣,然后被挤压的空间撕成碎片。战车整个化作灰烬,维德佛尔尼尔瞪大眼睛,自车上摔下。然后,黑色的护国者恢复成正常大小,刺穿了他的胸口。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听我说话。”拉塔托斯克喘着气,嘶哑着喉咙。

“可你,他妈,就是,满嘴屁话!”

“我,忍你,很久了!”

维德佛尔尼尔张嘴:“不可……”

“不个屁的不可能!

你自己设置的权限,自己忘的一干二净。对神免疫的子神,失去了攻击力,依然可以无效化所有神力……我看,你是中二病惯了,都一大把年纪了,”

拉塔托斯克一边吼着,一边扯住他的领口,把处刑人之剑拔出来,将他整个扯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头砸上对方的头颅。咚!紧随其后,他丢掉了长旗,抓住人的衣领,然后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他那张微笑着的自以为是的脸上!

砰!

“就知道玩过家家!”

挨了一拳的维德佛尔尼尔被拉塔托斯克扯着才没有整个飞出去,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气的呲牙咧嘴,突然一阵怒意涌上心头:“你,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而回以他这句嘲讽的,却是来自拉塔托斯克砸中他太阳穴的又一击重拳!

“那个长的要死的子神试炼,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大家很想我吗......我知道啊!你在试图质疑什么,试图质疑我的记忆吗?你以为我会为了他们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也想他们啊!”

拉塔托斯克左手把被他砸进地面的家伙拎起来,右手用力甩了上去,随机踏前一步一脚将他整个踹飞:“我当然知道啊,我比谁都明白啊,但是我,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你这家伙,明明比谁都明白……”

“为什么,就是不懂啊!?”

维德佛尔尼尔刚刚站起,拉塔托斯克又是一拳砸了上来,这次是小腹,然后视野翻转,他被拉塔托斯克猛地摔到了地上:“早就知道了,你亲手创造了这个世界,你全知全能,你就是游戏的运营吧……”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但是,这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

拉塔托斯克低低地说着。然后只觉一阵撕裂一般的痛苦,是维德佛尔尼尔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维德佛尔尼尔微笑着,嘴角带血,双手,轻柔地托起拉塔托斯克的头。

“……啊啊,你知道啊。”他说。

然后,五指握拳,向着他的小脸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