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鹰野院长的总巡诊时间。”

医院的大厅中各个科室的教授与医生整齐地排成多排,面向着电梯等待着院长的到来。

“好难得啊,院长居然会来亲自巡诊。”

“当然啦,马上总院的老院长要退休了。分院院长们现在要为总院院长做做样子选举拉票嘛。”

“那么说今年如果鹰野院长升迁的话,外科和内科的两位教授都有希望可以坐上院长的位置咯。”

“别想得太美了,万一会空降呐,空降。鹰野院长不也是空降来的。”

“喂,我说你们几个年轻人,别没大没小的。我们可是一个组织,组织里你们可要跟对人了你才有机会往上爬。”

“对不起,教授。” “对不起,教授。” “对不起,教授。”

随着电梯到达的声音想起,大厅中的医生们快速地整理了一下队列。

电梯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年长医生在秘书官和事务官的陪同下走出了电梯。

“早上好,院长。”

医生们齐刷刷地向年长的医生鞠躬。

“早上好,各位。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请多指教。”

年长的医生走在队列的前方,各个科室的医生排列整齐紧随其后。

XY26年,东方之国白色巨塔的权威依然无可撼动。与人命息息相关的医疗行业,在这掺杂着五味杂陈的组织环境下,依旧在历史的铁道上飞驰着。在这样时代的大背景下,却依然有着医疗工作人员,坚持着悬壶济世的理念,不甘于迂腐的组织同流合污。

“急诊患者通过,请让一下!”

年近四十的急诊医生穿着着蓝色的抗菌手术服在护士与急救队员的陪同下,正推着承载病患的担架车朝着巡诊的队伍走来。径直地从巡诊队伍中央穿过,这让所以陪同巡诊地医生措不及防地向两边闪去。

等待担架车的队伍走远后,院长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询问一旁的事务长。

“事务长,刚才那个医生是谁?”

“南方,南方照。是从国外请来的急救医生。急诊科护士长南方咲的丈夫。技术听说不错,但毕竟是国外来的不懂规矩。对不起,我会叫急诊科的医生主任好好管教他的。”

“诶,无妨,无妨。我们继续。”

“遵命!”

医生们再次列好队伍在院长的带领下朝着病房走去。

另一方面南方医生那,急救队员正在向他说明病人的情况。

“五十岁的男性,从六层楼的阳台上坠落,意识水平三十,血压六十,脉搏一百三二,运送来医院的路上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自杀跳楼吧。”

急诊室年轻地医生不负责地聊到。

“花轮,不要瞎说。快点帮忙把患者推进抢救室。”

“对不起,南方医生。”

年轻的花轮医生帮着将患者推入了抢救室,然后与他一同留在抢救室外的急救队员悄悄地向他说到。

“是意外,患者那时候只想将困在阳台上的猫咪救下来。没想到自己摔出来了。”

“是这样啊。”

花轮医生懊悔地叉腰说到。

抢救室里南方医生和护士们为了这个患者忙开了。

“三、二、一、移床。”

众人将病患从担架抬到抢救室的病床上。

“剪开患者的衣服,连接监护,确保输液通道。”

“在做了。”

护士分工剪开了患者的衣服,连接上了心电监护。南方医生用手电筒确认着患者的瞳孔。

“3mm、3mm,瞳孔还没有散大。还有机会抢救,准备开胸手术。”

“南方医生,患者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真的要开胸手术吗?”

“不要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咲,你来做气管插管。”

“我知道了。”

“立花护士,叫血库送血浆过来。江夏医生,超声波检查。”

“诶,不做血型检查了吗?要什么血型的血浆。”

“情况紧急叫他们送O型血过来。”

“是!”

“南方医生,你看。”

江夏医生指了指超声波检查的回馈屏幕。

“肝肾凹陷了,这个患者恐怕不行了。”

“开胸,直接用手接触心脏做心肺复苏。手术刀!”

南方医生从护士手上接过手术刀,然后大胆地切开了患者胸口的皮肤。这样的手术他已经做过无数例了。实习的时候也好,在瘟疫横行的国家也罢,哪怕是战火纷飞的战场,南方已经早已能面不改色地胆大心细地去进行手术。

在用支架撑开患者胸口的那一刻,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惊呆了。因为坠落的伤害患者的心脏已经千疮百孔。

“南方医生,不行了,患者的出血点实在是太多了。”

大家本以为南方医生会像大多数医生那样选择放弃,可还没几秒的功夫,南方医生大胆的处置方法让众人震惊。

“开腹止血吧。”

手术的规模一下从开胸变成了开腹,这对抢救室内的医生和护士来说无疑增添了不少的工作量。不过众人还是照着南方医生的指示为患者进行了手术,用着引流机清理着患者腹部的血液以便医生进行缝合工作。

“肝脏破裂,杀菌,处理伤口。”

“南方医生,不行了。出血量已经三千五百毫升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患者的血已经流干了。”

南方握紧了手上的手术刀,然后用平静地语气向着身边的护士说到。

“缝合线。”

“是,医生。”

南方医生将剖开的患者缝合了起来,患者的心电监护没有丝毫起伏。

“死亡时间,上午九点二十三。”

南方医生向着患者的遗体深深地鞠躬,随后示意护士将去世的患者送往太平间。

“大家辛苦了。”

南方医生将头上的帽子摘下走出了抢救室。

“(*F字粗口*)”

回到医生办公室的南方一脚踢开了门边的垃圾桶,随后又自己默默地将垃圾捡了起来扔回桶内。

“糟糕,花轮医生。今天南方医生火气有点大啊。”

“没有办法啊,刚才的患者去世了。已经是这礼拜第八位了。拼尽全力还是没能把病人救回来那种无意义的抢救。所以说我当初也是不想来急救中心的,要不是这人手不够我……”

“花轮医生,背后……”

南方医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坐在办公室沙发上闲聊的花轮医生背后。花轮医生感觉到了背后的寒意。

“花轮,没有一条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你作为急救医生还不够成熟。”

南方医生将手搭在花轮医生的肩上。

“我作为急救医生,也还差得远。技术不够成熟啊……”

说罢南方医生独自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南方一个人来到了医院的天台,不知为何好像所有出色的医生都很喜欢来到这里看望着医院周围的风景。或许是受到了东方之国医疗电视剧的影响吧。

打开手中的罐装咖啡依靠在天台的护栏上,南方医生回想着很多。

自己还是医学院的实习生时,南方医生接手了自己第一个患者,一位因感冒发烧而留院观察的年轻女性。那时初出茅庐的南方还经验尚浅,可看着自己负责的患者可以痊愈,南方的心中也像被治愈了一般。

之后为了磨练自己的技术,毕业后主动参加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跟随着志同道合的医生们游历于各个疫区与战场,拯救那些需要帮助的患者。在此期间南方还认识了自己的妻子‘咲’。

在与妻子有了孩子后,妻子决定留在老家东方之国的医院继续担任护士以便照顾孩子。而南方则是在几年后因为医院急救中心的医生不堪重负集体辞职,在已经是护士长的妻子的推荐下作为外聘医生再次回到了医院工作的安稳环境。

可是没有了疫区和战场那样的紧张与压迫感,南方觉得自己的技术退步了,这让他积攒了不少压力。他的理想是可以救下每一位经过他手的患者。可现实却是他挽回不了很多人的生命。

南方喝下了手中的咖啡好让糖分缓解一下自己紧张地大脑。

“找到了,你果然在这边。”

“咲。”

护士长南方咲来到了天台,她清楚自己的丈夫每次没能救下患者都会来这里散心。

“刚才的患者真是遗憾啊。明明‘照’你已经全力去救治他了。”

“第五百五十六人,光这礼拜就没能救回来八个患者嘛。明明才不到四十岁,但为什么却感觉我已经可以退休了。”

“那么你还记得你救活了多少病人吗?”

“不记得了,我救活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每一个都像夏洛克先生和乌拉拉小姐那样对他们印象深刻。”

“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偶尔也去放松一下吧。不如我们请假一起去旅行吧,就像我们刚认识那会一样。只不过我们那时去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罢了。”

“疫区、战场、灾区,确实我们去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也根本没有时间给我们休息。可那的确是我们最值得回忆的时候。”

“你刚才说起夏洛克先生和乌拉拉小姐。那个叫管野直树的孩子在他们那过得好吗?”

“嗯,那孩子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他现在过得很好,夏洛克和乌拉拉也是对他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视同仁。当初让他被那两个旅行者收养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要不是工作太忙了,当初我都想收养管野那孩子。这样‘仁’在家里也能有个陪着他一起的伴。”

“回想一下当时八云先生把管野从废墟里救出来的时候,那时他才连一岁都不到,还把你当成妈妈了除了你谁都哄不住他。我也是看到你这样母性的一面才鼓起了勇气在夏洛克和乌拉拉的婚礼时向你求婚的。现在我们也都老大不小了。”

正聊着天时,南方医生夫妇两人口袋中的院内热线同时响了起来。

“喂,我是南方。”“喂,我是南方。”

“医生(护士长),茨城急救队紧急联络,三十三岁男性患者,飞机撞鸟迫降事故,患者失去意识,患者家属指名希望南方医生救治,正从茨城航空自卫队基地送往我这里的途中。”

“自卫官吗?了解,我们接收了。咲,走了干活了。”

“是。”

南方医生夫妇二人迅速地走回楼内乘坐电梯往急救中心赶去。

“自卫官吗?但是为什么不就近送到茨城的自卫队医院。而要送到我们这里来。”

已经在医院门口待命接车的花轮医生向着声旁的江夏医生说道。

“据说是患者家属要求的,而且指名南方医生抢救。”

“指名?不是吧,内科外科我到听说过为了看病指名某个有名的医生看病。急诊科也还能指名的吗?”

“或许南方医生以前是战地医生的履历比较漂亮吧。至少比只是经历过演习的那些医生要来得可靠的多。”

“花轮、江夏。患者来了吗?”

“急救队说是快到了。”

“不过,究竟是谁啊。居然这种时候了还指名,赶紧让患者就进入院才是。”

“诶,南方医生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再说了有急救医生会让患者选择指名就医的吗?”

“啊,救护车来了。”

纯白的救护车头顶着红色的警灯拉着警笛驶入了医院内。

当救护车在医生面前停稳后,救护车的车尾门被打了开来。患者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南方看清了患者的模样。

“诶!八云先生!”

“怎么了?是南方医生的熟人吗?”

“南方医生不好意思,还要特地来麻烦你。”

样子有些像乌拉拉的女性穿着军官的正装一同从救护车上走了下来。她是患者八云晴树的妻子结城丽,以前便在丈夫的介绍下认识南方医生。

“结城小姐,究竟为什么你们要直接送我这里来急救。”

“南方医生请你一定要治好晴树的手。除了你以外其他医生已经治不好他了。”

“手?”

“是这样的医生,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先将患者送去茨城的医院抢救。除了还没有恢复意识患者本身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摔机着陆的时候因为撞击患者的右手臂骨粉碎性骨折。”

边将患者推入急救中心,急救队员边和南方医生交代着情况。

“茨城的医生没有办法吗?”

“不是说没有办法,只是骨折太严重了,茨城的医生估计患者以后没有办法驾驶战斗机了。”

“拜托你了,南方医生。驾驶战机对晴树来说就跟生命一样重要,如果他知道自己以后不能驾驶战机他会生不如死的。”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接着南方医生向花轮医生和江夏医生说道。

“花轮、江夏。准备患处清创手术和折骨复位手术。”

“是,南方医生。”

众人将患者推入了抢救室,结城丽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候。

护士快速地帮医生们穿好了消毒过的手术服,带着手套的南方医生走到了患者的面前。

 “纱布和生理盐水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南方医生。”

“那么手术刀。”

南方医生从护士手中接过手术刀,对着之前茨城医院所拍摄的X光片在八云晴树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窥探内部骨骼的开口。

“哇~南方医生看上去比X光片里的要严重好多啊。”

“应该是转院的时候造成的位移吧,把本来摇摇欲坠的骨骼碎片都给晃下来了。镊子。”

“是。”

南方医生将创口中细小的碎片用镊子从刺入的肌肉中拔出。或许是因为疼痛还未恢复意识的八云晴树反射性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南方医生,要不要给患者注射麻醉剂啊。我看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就这样进行手术。把患者的手臂固定好别让他因为疼痛乱动就行,如果他能清醒着完成手术就再好不过了,这样我就能知道骨头的碎片有没有伤到神经了。”

说着南方医生又将一块碎片从八云晴树的手臂的肌肉中取出。这些破碎的骨头现在必须得清除出去,不然会影响到手臂肌肉和神经的恢复。不过好在南方医生以前在战场时做过比这更麻烦的手术,患者在交战区被霰弹射中全身躯干上都是弹孔,好在没有伤及到要害,南方医生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将患者身体中的弹片和弹丸取出,患者才转危为安。

认真地为八云晴树清创了之后,目前要面对的只有两截断掉的骨头和取到体外的一堆骨骼碎片。

“把骨头的碎片的交给骨科,断开的骨头先用钢板固定起来,等碎开的骨头拼接修复好以后要进行二次手术。”

“我知道了。”

护士将骨头的碎片封存起来拿去给骨科的医生处理。在断开的骨骼处打上钢板后南方将八云晴树手臂上的手术创口缝合了起来。

“手术结束,大家辛苦了。下次开刀就交给骨科了。”

南方走出抢救室前摸了一下八云晴树未受伤的左肩,

“放心吧,你还能当飞行员。”

说罢南方脱下手术服扔入回收桶中走出了抢救室。

“南方医生,晴树他怎样了。”

“还要动第二刀,姑且把肌肉组织里的碎骨头给他都清理出来了,不会影响到他肌肉的愈合和手上的神经。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高强度作战下的气压和负载会让伤口崩开。伤口长好前还是从一线先退下来吧,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谢谢你,南方医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叫他好好养伤,少让他瞎折腾,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如果伤口崩了、感染了,肌肉因此坏死了,以后可真就开不了飞机了。”

“我知道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

南方医生向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午后院长的办公室中,医院的事务长正拿着八云晴树的病例向着院长说道。

“鹰野院长,你看这件事要不要让媒体知道。我院急救科联合我院骨科拯救航空自卫队飞行员的手臂让他有希望可以重归蓝天。这样在总院长选举的时候你也算多一份业绩。”

“事务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好大喜功比较好。我们不光不能宣传,还得把这件事都推给接了这个病例的急救医生才是。”

“院长,您的意思是?”

“茨城那边的医院现在可是很生气,就因为我们的急救医擅自插手了他们的病人。如果我告诉他们这就是本院的主意,恐怕别说总院长,我这个分院长在组织里都要坐不住了吧。”

“是,是,是,我怎么就那么笨呐你说。”

“救治自卫官这件事,一定要推得干干净净。不能说是我们医院的意思,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那我这就交代下去。”

“另外那个叫南方的医生。探探他的口风,要是真是那种不愿意跟着组织走的,找个理由把他解雇了吧。这种光有医术不懂组织关系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

“遵命。”

事务长走出办公室,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窗外。

“南方啊南方,作为医生我欣赏你的技术。可作为组织的上层,我不摆平你我睡不踏实啊,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        · ·

八云先生在一个礼拜后出院了。他的二次手术很顺利,骨头顺利地拼接了回去,但钢板可能还要伴随他一段时间。不过根据我的预期,他只要在恢复期不任性乱来,拆除钢板后积极参与复健,那么两三年的功夫他就应该可是重返蓝天了。可这两三年的空窗期对他来说或许是煎熬吧。

不过好在听结城小姐说,八云先生从一线的作战队伍中退了下来,在飞官学校里作为教官培养下一代的飞行员。这对他来说也是不错的结果吧。

至于我,我就是一个自由医生。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治病救人,从来不会去照顾什么组织关系。所以我被解雇了。但幸运的是结城小姐出于内疚把我介绍到了茨城的医院中,她的母亲是茨城红十字会的会长,当地的医院也不计前嫌非常欢迎我这样有实战经验的医生可以加入他们。

不过在就职于新的医院之前,我想我得休息一段时间了。乘着儿子暑假的机会,带上咲我们一起回到我最初开始的地方看看。回到与那两位旅行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