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德纳一把松开这个呆滞的男人,转而奔去抓七刻的手。锁德纳先是摸到了她的手指,汗津津的,还捏着一个荧光棒。她把小孩儿手里的荧光棒扔到一边,拍着矮栅示意七刻跳出来。

七刻动作利落,看得出小红帽的表情不好看,她软润的嘴唇动了动,但锁德纳听不见。

锁德纳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七刻也听不见。

她伸长胳膊,像一个忠心耿耿的指向标,指了指高处的那个出口。

“走!”小红帽狠戾推了一把猎人的肩膀,是一种强硬驱赶。七刻的表情愣是懵然,又混合了一些惊惧。

锁德纳有两秒的表情很痛苦,她的脚尖摆向了舞台——这是下一步意向的标志。小红帽单薄的唇瓣阖着,眉头压出了一个褶皱,本就锋利的黑眉刮开了场馆里热络狂躁的乐音,一丝冷意从她的眸中泄露出来。

她又推了七刻一把,没再多说转身跑了,顺着场地外围推搡开那些保安,锐利的刀剑被猛掷水中也不过如此。

锁德纳的精神被挤压,如同一个被用力碾压的气球发出呻吟,她已经吐不出字来。

她需要麦克风。

七刻就是这么出其不意的从侧面窜出来,给了她面前的保安一脚。

小崽子不听话,弄不明白就拒不执行,比起赶紧滚,她明显觉得揍保安更好玩儿。锁德纳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痛。她现在就像一个运行过度的老式计算机,总得卡一会儿。

正在逼近的狼太多了,她计算不过来。

毫无疑问,白狼安排了一场屠杀。

锁德纳拦臂把不听话的崽子制了一顿,省的她再张牙舞爪的对着人家略略略。

“来不及了,七刻。”

七刻听不见,无论锁德纳说了些什么,她只在轰鸣中看到蠕动的唇瓣。小猎人仰着头,凑的近了些,企图辨认,哪怕一个音节。

又一曲结束了,全部灯光都熄落,也许下一首是摇滚乐团难得的抒情曲,否则场馆里不会安安静静的。七刻离她太近了,就好像锁德纳故意去挡她的眼睛似的,七刻只能用嘴巴去感受。

锁德纳捏着小孩儿的手晃晃,软趴趴的说我还有点不舒服,你借点信息素给我。七刻弯着腰凑在锁德纳身边,鼻尖都要蹭上了。

锁德纳笑眯了眼睛,爬起来,耳后一簇发丝乱翘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压的。七刻的后颈光滑细嫩,被细碎的发半遮半掩。七刻只知道小红帽站起来侵略性的神情和眼神,还有捧住她脸颊凑过来的嘴唇。

七刻听到咔哒契合的声音,她知道锁德纳这才灵肉合一。

七刻吓得手脚冰凉,连泡泡糖都不敢嚼了,搁在脸颊里一点水果味道都没。

锁德纳攥着她冰凉的手笑,鼻音浓重,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喧闹最先从右侧的入口开始,那是一声凄厉的嘶嚎,锁德纳唇瓣动了动:“小妹,狼太多了。”

音响没人管了,摔坏的麦克嗞嗞噪响。七刻现在知道狼来了,但她看不见锁德纳的大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让小红帽心慌意乱。

锁德纳给伊迦洛发了一个短信,又呼叫了三遍,这是一个求生的信号。

猎人和小红帽没能找到可以倚靠的墙面,就如同海浪中的翩舟。锁德纳慌忙扣住七刻的手,转眼却被散开乱窜的人群淹没,狂拥之下摸不到那只手的踪影。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狼。

七刻回头轻易看见格外高的小红帽,她的视线在人潮中失去了方向。猎人被人推挤着,寸步挪到了观众席角落一扇紧闭的大门。七刻紧紧贴在上面,总觉得脚底踩着软物,混着小腿上粘腻的触觉。

原来锁德纳怕的是人类求生机制带来的混乱与残忍。

七刻感到拥挤的人群在松散。这感觉很微妙,好像捏紧了软沙的手留不住细粒,终究是有人跑出了场馆,四散而逃。

狼渐渐深入腹地了,少说也有几十只。七刻转了个身,后背在门上哐铛一响,她暂时还出不去,心口发闷,她担心小红帽的安危。

人类倚靠群居,十个猎人围缴一只雄狼,总是不成问题,也好在人类总是比野兽多了丝温情,“保护”二字显然成为了这些猎人拿起武器的理由。

七刻鼻尖扑了一阵血腥的风,她终于有机会低头瞧了一眼。这一看,她皱起眉头,不再去想脚底下一直踩的是什么“东西”。

后背的门猛烈抨了一下,让她分了神。七刻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是敲门的声音,一下一下急促的响,门后隐隐是一个男人的哭腔。她回头细看,发现这门是上下两个门闩,上面的门闸已经打开,只差下面嵌在地里,铁质的门闩已经生锈,看起来有些发涩。

小猎人觉着身后越来越松散,最拥挤的时候已经过去。她赶紧蹲身拽了那门闸起来,使劲一推,竟然把里面的男人推了个踉跄。

那是个很高的男人,看起来和锁德纳差不多大。他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眉眼端正,嘴唇丰润,就是吓的不轻。七刻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翻身坐起,使劲往门内窜,嘚嘚瑟瑟的说那里有一只大狼。

七刻被身后急着逃生的人一推,往门里踉跄了几步,定睛一看这是一个长廊通道。

真是有一只狼奔过来,吓的人群又往大厅里挤成一窝,好像一群被黄鼠狼吓到的鸡仔。七刻竟生起了母鸡护崽的责任感,她压低重心,待那头棕狼奔到身前,连腥臭都闻得到的时候,她向一旁稍稍让了让,一脚正踹到狼前腿的大关节。

这狼嘤鸣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半晌也没爬起来。

“这,金、金刚芭比啊?”

七刻这一脚自己也疼得够呛,用了十打十的力气,她咬着牙略带得意的看了看那个大高个儿。

趁狼在地上打滚,七刻上去揪着它的后颈皮想将其扔出窗外,却实在拎不动。

“哎,帮个忙啊。”

“我我我可不敢碰!我妈……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做夜宵呢,我死了谁伺候我老妈啊?”

七刻勾着唇角笑了笑,几分得意几分嘲笑,鼻腔里哼了一声便不再搭腔,有的是小猎人的傲劲儿。

于是她又一脚狠踹,估摸着是骨头断了,七刻脱下外套给那狼的后爪捆起来——还险些被踢在肚子上。

大高个看到了她腰腹上的疤,凑过来没心没肺的。跟七刻说,自己叫伊介,你叫什么……诶也不重要了,说不定待会儿就见不着了,快点跑吧金刚芭比,前面还有呢。

伊介这是提醒她狼不止一只,别人却不管这些。七刻又开了一条求生通道,身后的人呼啦啦的往里冲,几匹狼跟在队尾,看来是杀红了眼,哼哧哼哧喉咙里直响。

前面也有,但总不能比屁股后面的多吧。

七刻不知道这长廊通向哪里,也许是更大的狼窝,如今却只能一味向前,险中求生。

反正她不怕。

七刻回头向失散的地方望了望,却不见锁德纳的踪影。她搭着睫毛,婴儿似的眸子满是担忧,却只能和那个大高个儿封上了这扇沉重的门。

回头欲走,才刚进廊的一伙观众又奔回来了,女孩儿的尖叫连连。七刻定睛一看,人群后面悠闲地跟着一人一狼。

居然是高级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