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選擇了遠離道路的航線,本想好好暢遊於久違的速度感之中,但蜷縮在座位的愛蓮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愛蓮醬,你沒事吧?”

“我——沒——事——”

拖長的無機質聲音,即便是從值得信任的人嘴裡說出來,其說服力也會大打折扣。

“真,真的沒事嗎?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再把速度降下來一些?”

“不——用——”

“之前乘坐翼舟的時候,愛蓮也是一個人藏在船艙里不敢出來,不過等翼舟一落地就能精神地對我說教了,而且她也不是會逞強的那種人哦。”

“既然小櫻都這樣說了的話……”

櫻的頭髮有些凌亂,那是阿雅一開始忘記使用【脆弱風弧】抵擋前方來風造成的後果,不過那股風完全沒有影響到櫻的興緻,即便四周是幾乎沒有絲毫變化的森林,她還是十分精神地左右張望,試圖從千篇一律的景色里找到一些特別的東西。至於愛蓮,從風行艇起飛開始就一直保持着團狀,絲毫沒有舒展開的意思。

“已經能看到【風網】了,抓好咯,準備拉升了,如果有感到不適一定要說哦。”

被樹葉包裹的地平線終於出現了不同的色彩,阿雅提醒主僕二人的同時,加大了【前進疾風】的魔力輸出,風行艇前進的勢頭不減,並因為作用在艇翼上的風而仰起角度,開始爬升。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周圍的樹木逐漸減少,阿雅口中的【風網】也清晰了起來。

“【風網】原來是城牆嗎?”

“確切的說,是建在城牆上的大型風魔法設施哦,據說上面搭載的偵查魔法陣是伊思紀之前就存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作用就是收集霍姆伍德周圍的魔力源位置信息,如果近一點的話也能感偵查到活動的物體,同時城牆內側還兼顧了風行艇總站台的作用,畢竟從高的地方起飛能更省魔力。

順便一說,微風鈴鐺發出的魔力風就是【風網】捕捉到並且定位的哦。”

“愛蓮愛蓮,你聽到了嗎?不愧是霍姆伍德,連城牆都是魔法設施!”

“我——聽——到——了——”

“哼哼,別看到城牆就被嚇到哦,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帶着家裡的貓被別人稱讚後會出現在臉上的表情,阿雅再度拉升風行艇,高聳的城牆一眨眼就被拋在腦後,待得耳邊的風聲減弱,眼前的景象是櫻前所未見的:硬石磚砌成的寬闊街道,直接從城牆處蔓延到了視線的盡頭,行人的穿着和臨近的卡瑞特利安區別不大,時不時會有穿着霍姆伍德制服的人出現算是特色吧。除了普通城市的街道也會有的行人攤販、馬車以外,還有另一種生物,那就是在天空飛行的人,他們有的像阿雅一樣穿戴着伊卡洛斯輔助翼,有的就直接浮在空中。街上的行人也沒有好奇地向天上張望,彷彿那些在天上飛的傢伙,就和早飯吃的麵包一樣稀鬆平常。

街邊的建築大多都有四層的高度,且每層樓都有面向街道的門扉,琳琅滿目的招牌掛在門口,櫻甚至發現了一棟建築有四個以上招牌的存在。門扉前有一小塊凸出來的部分,那想必是給那些用魔法飛行的客人準備的。

“阿雅小姐,那是什麼啊?”

櫻手指着的物體,是在其他城市從未見過的高聳平台,其高度比大多數的建築的屋頂還高,面積上幾乎能覆蓋四個屋頂。

“那就是風行艇的臨時站台,前後的滑輪平台是用來卸載貨物,而兩邊的樓梯是為了不會風魔法的乘客準備的。

同時那也是高度限制的標尺,除了特殊情況以外,在街道上單人飛行的高度是在兩層樓之上到風行艇站台之下,而風行艇的最低高度是不能低於風行艇站台的哦。”

“嘿,前面的風行艇。”

阿雅熱火朝天的介紹被身後的聲音打斷,同時聽到那聲音阿雅也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

“你在街道上空停留太久了,請儘快着陸或者回到主幹道。”

“好,好的!”

“…這個聲音,難道是阿雅?”

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阿雅的聲音還是被認了出來。

“你不是被羅恩禁止租借風行艇了嗎?”

“啊呀呀呀,你認錯人啦,我怎麼可能是那個優雅智慧的季風報社第一記者呢?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祝你好運!”

阿雅讓風行艇側向偏轉四十五度,直接利用船底的噴氣孔進行加速,脫離了前來提醒的微風騎士的視線。

“唉,算了,有乘客的話她應該不會亂來。”

 

“呼~真是一點也馬虎不得。”

回頭確認了微風騎士沒有跟上來的阿雅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畢竟如果再被發現違反規定而削減結社經費的話,阿雅已經無法想象搭檔會化身成什麼樣的惡鬼了。

“感覺大家都認識阿雅小姐呢。”

“哼哼,這就是成為記者的好處哦~”

真的是好處嗎?就連阿雅自己都有些懷疑。

說話間,阿雅已經駕駛着風行艇穿過各色的房頂,來到風行艇的主幹道,或許因為時間尚早,周圍的風行艇還不算多,但為了以防萬一,阿雅還是將隨身攜帶的面罩戴好。

主幹道的下方並不是街道,而是一條大約有三個街道寬的水渠,那寬度與其說是水渠,倒更像是人造的河流。或許是為了防止小朋友在附近嬉戲打鬧,水渠的兩旁有着大約兩個成年男性高的石頭圍牆。與街道相同,水渠也從城牆連接到了城市的中心位置。

“整個霍姆伍德有四條水渠,連接了東北西南,西北東南四個方向。在作為風行艇主幹道的同時,也解決了霍姆伍德包括日常生活,冬季供暖,鐵匠鋪等的幾乎全部用水哦。”

“就這樣露天的話,不怕風行艇上的乘客扔垃圾下去嗎?”

“如果有人那樣做的話,會被第一時間扔出霍姆伍德,然後被永遠禁止進入哦,在霍姆伍德做這種事情的人,無論是路邊的乞丐,還是一國的國王,都是一視同仁的。”

“水渠的話,一般不是從高山或者其他大型水源連接到城市的嗎?據我所知,霍姆伍德周圍是沒有這兩種東西的。”

“啊,愛蓮你醒啦。”

“我並沒有睡着哦,大小姐。”

或許是因為下方是能夠軟着陸的水,愛蓮也直起了身子。

“據說這水渠是連接着學院北方的地下河流來着,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邊的月弦森林區域一般是不允許隨便進入的。”

“就連季風報社的第一記者都不能去嗎?”

“報社記者也不是萬能的哦,我的小櫻小姐。”

兩邊的建築向身後移動着,原本因其潔白的身姿而會被誤以為是空中白雲的高塔,顯露出它的全貌,自然也就奪去了人的眼球。

“那座塔……”

遠看,那一抹純粹的潔白在太陽的輝耀下,如一根銀針穿插在毫無雜色的碧藍中,隨着距離的逐漸縮小,眺望之人就會發現,那白塔和通常的塔有些不同,在其最接近天空的部分,原本應該尖銳的塔頂奇異地形成了一個杯子的形狀。

“那是飲月塔,也是整個霍姆伍德的中心,霍姆伍德學院的校區就在那座塔的下方哦。”

“飲月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和艾卡迪諾斯的喰陽塔齊名的……”

“沒錯,和喰陽塔一樣,飲月塔的存在,也是霍姆伍德曾作為空陸城市的證明哦。”

“飲月塔?喰陽塔?空陸城市?怎麼一下子蹦出好多我沒有聽過的詞語啊。”

“因為這隻些是傳說,大小姐,我也只在一些不被承認的編年史書中看到過。

據說在距今四千年前的穹頂紀元,那時的人們與其他的各個種族一起居住在離天空最近的懸浮大陸上。而在穹頂紀元終結的時候,所有的空陸都墜落於地面,那段時間也被人們稱作墜落紀元。墜落紀過後,倖存下來的人們以那些沒有完全損壞的空陸城市作為根據地開始向周圍發展,經過幾千年的遷徙演變才形成了我們現在的大陸的模樣。

而在書中的記錄里,那些空陸城市,無一例外的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城市的中心必然會矗立着一座高塔。或許是頂部為環狀的喰陽塔,或許是頂部為杯狀的飲月塔,或許為通體白色,或許為通體黑色。”

“但是那些都沒有得到過證明,畢竟現在世界上還有高塔矗立在城市中心的,也就只有霍姆伍德和艾卡迪諾斯而已;況且那些野史里最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方,就是人曾經和其他種族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呢。”

“的確,因為其中一部分的難以置信而否定全篇的正確性也是常有的事。”

“唔……明明你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我知道的,但你們說的話我卻完全聽不懂啊。”

因為聽到了一大段大腦無法理解的聲音,坐在最前面的櫻有些煩躁地抓撓着自己的頭髮。

“不用去理解哦大小姐,若和艾卡迪諾斯的喰陽塔一樣的話,這座飲月塔應該也只是一個象徵意義的建築而已,將它當作一個歷史景點就好了,就像艾利蘭卡的英雄之墓那樣。”

“唔,愛蓮這樣一說的話,那杯子一樣的塔說不定是用來下雨天接雨水的呢~”

“哼哼哼~這樣想就太簡單咯,二位。”從這說話的語氣就能猜到現在的阿雅正一邊露出顯擺時會露出地笑容一邊伸出手左右擺動着她的食指。

“與艾卡迪諾斯擺設一樣的喰陽塔不同,我們霍姆伍德的飲月塔,是可以正常運行的哦。”

“什麼叫…正常運行?”

“先問一個問題吧,二位認為校外道路上的秘銀路燈,還有【風網】的魔力來源是什麼呢?”

“難,難道不是過一段時間讓魔法師去補充魔力的嗎?”

“當然不是咯,小櫻,那樣也太浪費人力資源了。”

“但是霍姆伍德的魔法師不是很多嗎?”

“魔法師往往都比較高傲呢,像是補充魔力這種充當活體魔力源的體力工作一般是不會有人想去做的,如果小櫻的工作就是每天沿着道路把每一盞燈的魔力充滿,小櫻會覺得有趣嗎?”

“呃……應該不會吧。”

“是啊,這就是一般魔法師的想法。”

“所以,這和飲月塔的關係在於?”

“用魔法陣學的術語來說的話,霍姆伍德整個就是秘銀壺,路燈和【風網】這些作為發生器,而飲月塔就是魔力門。”

“魔力儲存系統,魔力異變系統還有魔力吸納系統嗎?也就是說整個霍姆伍德都是一個魔法陣?”

“Bingo!愛蓮醬的課前預習做的真棒啊!”

“這就是‘魔法的象徵’的含金量嗎?真不愧是霍姆伍德呢。不過愛蓮竟然連這都知道,也很了不起哦!”

“倒不如說,應該說出這些話的是大小姐你才對呢。”

“噗噗,我才不要看書呢~”

於是,愛蓮對櫻的說教替代了對飲月塔的議論,一直持續到風行艇停靠在霍姆伍德學院。

 

“所以說啊,大小姐若是能夠好好預習的話,之後如果有什麼機會的話,也能夠運用事先準備的知識做出應對。就算最後可能失敗了,你的表現也能脫穎而出哦。”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櫻本想以甩頭抗拒愛蓮的說教,只可惜她的頭髮正被愛蓮掌握於手中——愛蓮正在為她整理因風凌亂的髮絲。

白色的高塔——飲月塔,從霍姆伍德風行艇站台沿着潔白的階梯再朝上走一些就能到達,不過阿雅說那邊只有霍姆伍德的核心人物才有通行權,遊客和一般的魔法師是不能靠近的。而沿着樓梯向下,就是霍姆伍德學院的環形校區。

“好了嗎,二位?這邊已經接到弗蓮教授的消息,入學測試已經準備就緒咯。”

“嗯,這邊沒問題了。”

把最後一根不合群的髮絲壓制住,愛蓮向阿雅回以肯定,只有一個人因為阿雅的話變了臉色。

“入,入學測試,我之前怎麼沒有聽說這件事呢?”

“啊啦,忘記和大小姐說了嗎?因為艾利蘭卡的魔法師協會那幾天沒人上班,所以把測試推遲到現在了,這也是我們早起的原因哦。”

“可,可是,我還一點都沒有看書啊!”

“那就請自求多福吧,大小姐~”

或許是櫻的錯覺,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愛蓮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邪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