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夢,因為它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夢。

巨樹參天,確切地說,天空在樹冠之下,那與混合著潔白與蔚藍的穹頂,沒能籠罩無休止生長的枝丫。

在某段樹枝上,有兩個人影,其中看起來年長一些的那個蜷成一團,貌似在因為恐怖而顫抖不已,空洞的眼神就像乾涸的泉眼一樣,再泛不起一絲水花;而那個年幼一些的,臉上的表情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便是無知者無畏。她用頂天立地的姿態高談闊論,但那些話語貌似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它明白了,這是記憶。

之後會發生什麼已經瞭然於胸,但它還是決定看下去。

“不,你根本不明白。”

“的確,從出生起就一直窩在這裡的我當然明白不了。”

聲音傳了過來,因為它還記得當時的對話。

“但你也沒有弄明白不是嗎?”

“誒?”

“你說你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才被世界扔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和我相遇。”

“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可沒這麼說。”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你沒發現嗎?在你談論你存在的意義之前,你的存在就已經被肯定了;你的話語、動作,表情,都被你自己意識到了,其中的一些還傳達給了我。

況且,在明白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之前就認為自己沒有不會太草率了嗎?”

“但是,這個世界已經……”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關係嗎?”

“決定到底怎樣生活的是你自己,才不是世界呢,嘛,雖然它可以影響你的決定。”

“…那,我到底該怎麼做?”

“那還用說嗎?”她伸出了手,並用下面一句話打消了它的遲疑,“毫不猶豫地活下去,和我一起。”

於是,旅途從那次邂逅開始。

而它,也獲得了向著明天睜開眼的勇氣。

“所以,還有什麼事情嗎?”

它的話里有質問的意味,質問的對象,則是從一開始就站在旁邊那個戴着橢圓純白面具的古怪傢伙,那也是它出現在這裡的罪魁禍首。

“我還需要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一個關於你為什麼還要繼續活下去的答案。”

“……”

短暫的沉默里,它回味着剛剛浮現眼前的回憶。

“是約定,因為和她約好了要一起活下去。”

就像在思考這句話是否含有什麼深層含義一樣,戴面具的傢伙沉默着歪了歪頭。

“雖然還差點意思,但也算是不錯的回答了。”

“什麼叫差點意思啊?”

“天快亮了,不想在第一天就遲到的話可得快一些起床哦。”

“喂!”

它伸出手,但觸碰指尖的只剩下與虛無大相徑庭的黑暗。

近在咫尺的清晨,就和那個戴面具的傢伙一樣肆無忌憚,正如他所說,已經是睜開眼的時候了。

於是,在心底里嘆了口氣的她,從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