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风雅经常做的梦,在与自己师父相处的那短短11年里,他看到了自己师父一天比一天衰老的样子,由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实在看不出来,以至于空月无名在被风雅问起自己年岁几何的时候,随口就说出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数字...

"姑且算是活了100年以上吧,另外,虽说在这个纬度已经看不见了,老人星可是南天星空数一数二的亮星哦."

是想让人觉得他很厉害还是说单纯地就是在卖弄那些冷门的知识,并不清楚也无从猜测详细动机的自己只能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围绕着自己师父的谜团太多,加上他总是孑然一身,如此孤独的一个人实在让人疑惑究竟是怎么渡过这些岁月的...

一天夜里,被记忆中来自于过去的噩梦惊醒,爬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卧室,摸索着经过那个长长的走廊,穿着睡衣进入庭院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后悔没多披上一件外套,冰凉的夜风吹过身体使我睡意全无,只不过,这种毫无目的性的夜游并不是我的风格...

天际,一道银白色的光束如同倒置的悬链线将整个夜空一分为二,银白色的光之粒子自其中缓缓垂落,毫无疑问,是"能力者"的杰作...

"这是师父的固有心象,'雨神的境界线'?!"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用来藏起某些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小到一栋屋子大到一个国家,甚至是星球或者宇宙空间的一部分都可以做到,而此时在不远处光幕的另一侧,空月无名正站在一颗自己从未在庭院内看到过的山毛榉下方...

墓碑?只见空月无名蹲了下来,似乎是用手帕擦去那上面的灰尘,

("快70年过去了,表面依旧和那时候一样,倒不如说用手帕擦拭有些多此一举...")

"是谁?谁的坟墓?"

("我又来了...师父!")

浅眠中的风雅睁开双眼,看了一下身边依旧熟睡的某个男人,轻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的他静悄悄地掀开被子,旁边的电子钟显示着6:30的数字,提醒着自己接下来该去接送游民的事实,床边,穿上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过大的拖鞋,特地压低脚步使其走路不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不为什么,只为让被窝里那个不禁吵的男人多睡一会.

打开时常关着的厕所门,"唔",风雅只想说那个男人无论说多少遍也不会改掉不爱干净的毛病,为了避免痔疮而特地改成蹲式的便池边缘沾满发黄的尿渍以及多少显得古怪的卷曲毛发,洗手台的内沿长出了青苔,这也只能怪自己当初觉得麻烦所以没有顺带换成玻璃的...

下侧沾满水渍的镜子变得模糊不清,风雅用沾水的手抹去其中的一小部分...

女体化的空月风雅对着镜子笑了笑,

"是不是应该照着游民的建议,在这个样子的时候也把眼镜戴上..."

举着已经挤了牙膏的牙刷,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风雅...

窗外刮起了阵风,排气扇的叶片在空气的带动下旋转起来,蓝灰色的天空布满浓厚的积云,因为是顶楼而旁边有没有其他楼栋的遮蔽,能够清楚的看到云层流动的样子,而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是愿意多睡一会的.

刷着牙的风雅脑海里依旧在回忆刚刚那个戛然而止的梦,数次出现的梦,只不过比起之前有一个很关键的不同...

("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而之前一直都是仅仅在远处看着师父站在那个坟墓的旁边的,哪怕是在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也如此,那时候的自己没有动用能力,隔得太远,自己并没有办法听清楚师父究竟说了什么?

("本来以为是师父早逝的家人之类的,没想到...")

"师父的...师父",姑且就这么认为,刷完牙的他在自用的毛巾上抹干净嘴巴,脑海里依旧思路疾驰,"我们的记忆会继承没错,前代,前前代,直到初代的记忆,本来的话,能力者在世的时候可以划定哪些东西是公开的,哪些是私密的,但是这样看来似乎会随着岁月流逝逐步解封的样子..."

走回房间内的风雅四处翻找自己身为男性时的衣物,那个男人是很不爱干净,很容易联想到自己昨晚刚刚从阳台上收下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帮他丢进洗衣机里洗的衣服,此时全都堆放在椅子上,不禁觉得该不会真的混在了里面吧,下一秒就在内心吐槽"自己怎么这么废物!",接着衣物随着双手的翻弄发出悉悉嗦嗦的声响,理所当然地,男人就被吵醒了...

听到身体在被窝中蠕动的声音,风雅抬起头,看见从棉被中露出半个头的男人正半睁开惺忪的睡眼,而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醒了?"

已经搞不懂是谁先开口说的这句话了.

"呃,这么早就要走?这天还没亮呢."

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不远处街道依旧亮着路灯.

"你别说那么多,我昨晚穿的衣服呢?"

他又掀开了被子,只见自己的外套正歪歪扭扭地被男人压在后背,

"其他的呢?",拽出外套的风雅接着问道.

"先不说我那时候已经很困了,你昨晚不就这样穿过来的吗?"

"好像是这样...",看样子是刚刚那个令自己不安的梦境,如果说就因此而变得头脑迟钝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过...

"该死!你昨晚明明那么精神现在却说在那时候很困?",某些人也应该负起自己应有的一点责任...

"生气了?",男人看着风雅疲惫的面容.

"我什么时候对你真正生气过,锦文.",是能听得出他言语间的关切,当然如果他这种时候还开玩笑自己真的会感到不满就是了,自从认识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持续时间在几个星期以上的冷战,

"那我走了啊!".抄起衣服的风雅刚刚转身,另一只手就被锦文握住,他回过头,看见对方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见得此情此景,风雅不由得在内心叹气,"你瞧瞧你,就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仅仅对你一个人如此而已."

"还不够吗,对于一年到头房门都没出去过几次的你来说."

"那是历史遗留...唔嗯~~~~"

那是风雅的唇,软乎乎地,封住了锦文正欲说话的嘴.

留意到的时候,他的发梢撩拨着对方的鼻尖,淡淡的香味夹杂着昨晚的汗味,令锦文的内心五味杂陈...

曾经询问过风雅,为何她不用任何芳香制剂,身上都会有那种味道,的确,比起化工品来说,风雅身上的味道更加贴近植物香料之类的,至于和何种植物相近那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畴...

(但是风雅丢出了大相径庭的答案,

"和杂环化合物相提并论还是太...怎么说呢,这种体味就像代谢物一样,可能就你们闻来觉得香而已,毕竟是天人的味道呢.")

风雅很快地离开了锦文的唇,因为麻烦,他和他都不喜欢那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深吻,而做完这种事的风雅就跟没事人一样拿起了被自己随手撒在床边的上衣,走向了玄关...

末了,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着还在发呆的锦文说,

"记得刷牙...",还是用手指着他的脸那样子说的...

不像情侣对吧,尽管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做了.

锦文甚至还没来得及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风雅开门的声音,只好连忙穿起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出去...

大门半开着,他正坐在玄关的位置穿鞋,

"运动鞋?"

"不然呢,我要开车总不能穿其他的鞋吧,皮鞋又穿不习惯..."

回过头又看到锦文那心事重重的脸,风雅不由得郁闷.

"我说过的,你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

"呃,刚刚就是想问你今晚能不能也过来..."

"哦,包括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也一样...",说到这里,风雅的表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见到他这个样子的锦文连忙辩解,

"不是,那个,早安的吻我还是很高兴的."

"嗯",他穿好鞋站了起来,"我想你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就跟个猴子一样."

(果然生气了啊~~~)

"那我走了",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地把门带上,不料却被门锁的螺丝钉划伤了手指,

"该死...",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鲜血立马渗了出来,不过也只是呆呆地看了一下已经被自己关上的大门,没有什么犹豫便离开了.

("是他的话,估计连药箱的位置在哪都不知道吧,单就这点,游民就比他强了十万倍不止...")

他嘴唇含着那个流血的手指,脑海中飘散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血液的咸味在自己的口腔中扩散开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也就是空月无名提到过的血之记忆这样一个事情,

("据说第十三代开发出了通过自己的鲜血保留,传送信息的能力,虽说在我们看来就相之于病毒和细菌,把能够传送信息用的介质播散到血液里...")

在风雅看来是相当低效的一种策略,而自己的师父也说过第十三代是相当艰苦的一代...

"究竟艰苦到了什么地步啊.",进入了电梯内的风雅自言自语道,"只要能力者在世的话,为什么要用留下鲜血这种麻烦的技巧去传递信息..."

电梯里三面都有镜子,本来是为了防止不怀好意的家伙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动手动脚的措施,风雅的三重像,合上电梯门倒映出的模糊不清的样子,他自由联想到了爱因斯坦十字,那个不清楚原理就无法看清真相的透镜...

突然留意到自己刚刚脑中对话的一处违常,

"能力者在世..."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词语,的确,风雅自己拥有这种能力之后近乎无敌,宛若无机物一般的存在是这个能力的基本属性,加上无名在和自己初次见面的时候说过的话,

("你永远都不会死了...")

那么情况就理所应当地变成了,

"我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死!"

想到这里,不由得腿根发软的风雅记起了在梦醒之前自己的师父那句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话...

("师父,为什么,就我"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