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鸮心想,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

墙上的时钟指着十一点三十分的时间,或许的确应该睡觉了吧。但他完全没有睡意。至于一旁的任翼,则已经在自己的沙发打起呼来,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让炽鸮怀疑他之前的离家出走是在说谎,只是来找自己玩罢了。

一个小时前——

“鸮哥,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不给你父母打电话他们不担心?到时候莫非我还要背上绑架你的责任吗?”炽鸮甩开任翼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你自己作,现在还要我跟你一起下水?”

“是了...”任翼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那您别让我跟他们说话。”

“到时候你不说话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绑匪要赎金的时候不得让人听听声音的?”

“您刚刚还说不要背上绑架我的责任...您要这样我就大叫救命,说是您绑架我。”

炽鸮乐了,这家伙是在抠字眼啊。

“小样,那我就叫你父母直接过来接你回去。”

“不要!好吧,我听您的就是了...”

电话打过去,好家伙,劈头盖脸对着炽鸮就是一顿喷。“谁叫你跟我家孩子灌输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班级毒瘤,真该把你给开除了”、“班主任那里送了多少钱才能给这么积极的评价”和“快把我家孩子还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炽鸮倒也不是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不过自己主动打电话态度还很诚恳,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任翼这家长的确是骄横了一些。然而任翼在自己家,外面又下着大雨,大丈夫能屈能伸,炽鸮心想,得,我忍了。

再说,炽鸮听着对方骂,眼睛骨碌一转,开始脑补BGM,好似在听对方Freestyle,这该死的diss也就没那么难忍受了。

“你让我跟我儿子说!”任翼家爸爸最终冲着电话大喊道,炽鸮觉得自己耳朵像真的被喷进了口水一样十分难过,和班长大人坐着发愣显得还更舒服。不过这下能把烫手的山芋甩回给任翼,他也算脱离苦海了。

“喂...喂。”

“明天放学给我呆在学校!我要去跟你班主任谈谈。”

“您这是要干嘛?”

“明天再说!你赶紧把作业做完睡觉!”

电话被狠狠挂断。

“你是怎么跟你父母说的,”炽鸮看着任翼,“搞得这么严重?”

“我要退学去周游中国?”

“详细点!”

“你们这群资本主义的走狗...”

任翼刚开始说第一句,

*啪*

“哎哟!鸮哥您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你这不是在商量,是在扔板砖啊!”

“我又没说错。”

*啪*

“哎哟!您怎么又打我啊!”

“你丫日子忒好过了。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是了...”

*啪*

“不,我认错了您还打我?!”

“你丫的确欠揍。不过事不过三,这下我打够了。”

“唉...这个唯利是图的社会,连鸮哥都被污染了。”

“呸。”炽鸮假装啐了一口唾沫,“钻钱眼里有问题,但赚钱本身没问题啊。难不成你以为以前那些个革命家自己不工作?人家好歹也种个田啊。你丫啥都不干,爸妈赚钱供养你,你却在家里抱怨他们是走狗,这可不得被喷么?你父母肯定以为这一套是我教的了,哎呀,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炽鸮猛然站了起来,用双手捂着因为感到害羞而有些发红的脸。他心想,这任翼的家长也忒没判断力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班主任能喜欢吗?天天这样扯犊子班里都得弄得乌烟瘴气,说不定还要搞校内无产阶级革命呢。他并不是特意好面子的那种人,但谁有病会自己去丢面子呢?

“您瞧瞧您,这都快赶上祥林嫂了。”

炽鸮真想揍任翼一顿,但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更糟也就作罢了。

“呸,还不是你这破事弄得!赶紧睡觉!”

任翼却没有睡觉的意思,“不,您刚刚不是想知道我跟父母怎么说的嘛,我可还没说完呢,这一次我算是彻彻底底贯彻了您说过的DIY精神了,原创了不少东西,”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我跟您说啊,我感觉那七步成诗的曹植在那一瞬间都不如我——”

“...”

炽鸮嘴角扬起,眉毛开始抖动。他感觉自己的手在无故的举高,而快感正在充斥他的大脑,一阵一阵的洪流往全身散去。很快,那华美的乐章就要在雨中奏响了。

*啪!——*

“哎——哟——!”

...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炽鸮看着呼呼大睡的任翼,心想,这样的粗神经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成。

“他睡了?”班长大人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嗯——”炽鸮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班长大人穿着自己的衬衫站在那里,挡不住的好身材与宽松的衣料线条相得益彰,却比之前穿着西装校服和长裙的她要来的更...成熟?不,应该不是这个词,他想到。

这是什么展开?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但她似乎没在意,“谢谢你把衬衫放被窝里,我就拿来当睡衣了。不过好像有些睡皱了——”

炽鸮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上次大清理的时候,他记得折好的衬衫恰巧少了一件。这大概是自己在出神的时候做出来的蠢事——这种事情偶有发生,例如烧个番茄鸡蛋汤因为在思考卡夫卡《城堡》中对某个情节的理解,一不小心弄成番茄芝士浓汤了,虽然最后的结果算不上最糟糕——就跟这次一样,这是神的恩赐也说不定。

“那个...”他本想解释让她穿这衬衣不是自己的本意,却又犹豫这样会不会让她想歪。他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到哪里,因为朝她望去,每一处肌肤都令他蠢蠢欲动。

*呼*

旁边的任翼并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而是继续打着呼噜。